第三十七章 辕门射戟

    却说太史慈前番战败，一路逃到泾县，招得精壮二千余人，并所部兵马共计三千，要来与刘繇报仇。孙策与张昭商议，张昭献计如此如此，孙策依计，当夜命校尉陈武短衣持刀，首先爬上泾县城去放火。太史慈见城上火起，上马投东门而走。直行了五十里，人困马乏之际，忽然伏兵大起，以绊索绊倒战马，将太史慈缚了，解投大寨。孙策急亲自出营，喝散士卒，自释其缚，将自己锦袍衣之，请入寨中上坐献茶。太史慈见孙策待之甚厚，遂请降。建安四年，刘繇病逝于逃亡之地，其所部军马群龙无首。太史慈闻知，便提议为孙策招降刘繇残兵，并约定六十日内必回。孙策欣然应允，遂派太史慈引本部三千人马，前去招降刘繇余众。群臣皆认为不可轻信太史慈，孙策力排众议，坚信太史慈必不爽约。至第六十日午时正刻，太史慈果然招降了刘繇万余士众，如期归来，众将大服孙策识人之能。自此江西东路皆平，孙策遂令叔父孙静守之，又令朱治为吴郡太守，自己收军回江东。

    当时孙策之弟孙权与周泰把守宣城，忽值山贼窃发，四面杀至城中。时值更深，不及组织兵马抵敌，周泰只得在床上将孙权抱起，扶其上马，自己赤体步行随护，一路提刀杀贼，砍杀十余人，救出孙权。待到得孙策营帐，周泰大叫一声，扑通倒地不起。孙策急令医官检视，见其身被十二枪，金疮发胀，命在须臾。孙权大哭，虞翻举荐当世神医沛国谯郡人华佗字元化，说必能医周泰伤症。孙策急使人携重礼前往谯郡，不一日将神医请至。见其人童颜鹤发，飘然有出世之姿，乃待为上宾，请看视周泰疮伤。华佗微笑道：“此易事耳。”投之以药，一月而愈。孙策大喜，厚谢华佗，又请留于江南，为吴人医治瘟症。华佗亦喜江南景色以及本地风俗人情，于是慨然允诺，自此便在江东行医，吴人皆奉之为神。孙权见周泰为救自己重伤，力请兄长除贼报仇，孙策遂进兵宣城，一战而杀除山贼，于是江南皆平。

    孙策一面分拨将士守把各处隘口，一面写表申奏朝廷，派张纮到许都结交朝中大臣，宣传孙策功绩，并表达对汉室忠心；一面结交曹操，准备与曹操并力讨伐杀父仇敌刘表。此时周瑜已自居巢返回，孙策便令张昭与周瑜共同治理江东政事，同时命令军队整装待发，又遣使到寿春，向袁术索还玉玺。使者奉命来至寿春，面见袁术，递上主公亲笔书信，说明讨还玉玺之意。袁术闻说孙策占了江东之地，羽翼已丰再难控制，不由后悔莫及；见说来讨还玉玺，不由愠怒道：“若非我还给孙郎旧日诸将部众，并资助钱粮，他焉有今日？何况传国玉玺乃是朝廷宝物，岂能归人臣所有！我家世为汉臣，四世三公，自然代为暂管，待来日还宝入京。”将来使骂出，却又怒气不息，忽想起刘备前日无故相攻之恨，遂发兵马三万来攻小沛，令纪灵为大将。刘备闻报大惊，急派向吕布求援。陈宫劝吕布道：“将军一直想除掉刘备，如今正好借袁术之手除之，可斩来使之首，以献袁术。”吕布正因前时郝萌之叛怀疑陈宫，又怕袁术占据小沛后再图徐州，遂不听陈宫之计，乃领步兵千人、骑兵二百，飞速赶往小沛，来助玄德。纪灵听说吕布前来援救刘备，只好扎营以待，不敢轻举妄动。

    吕布离小沛西南一里扎下营寨，却不交战，只派卫士去请纪灵饮酒。纪灵以为吕布要帮助自己夹攻刘备，欣然赴宴。不料酒过三巡，吕布却对纪灵诸将说道：“刘玄德是我吕布兄弟，如今被公所围，某故此特意赶来相救。但某生性不爱别人互斗，只喜替别人解除纷争。今可依某射戟解斗，若是射中时，便是天意不使你两家相争，便需各依天命。”遂命门候，在营门外竖起一支铁戟，约两百步远近。吕布见围观者如堵，便当众说道：“诸位看我箭射戟上小枝，如一发射中，你等当立即停止进攻，各归淮南迅所。如射不中，那你们就决一死战，吕布两不相帮。”便站在二百步外，引劲弓向铁戟射出一箭，正中其小枝。纪灵等淮南诸将大为震惊，赞道：“将军神力！”不敢违背吕布意愿。吕布又与诸将欢会宴饮，然后各自回兵。刘备听说纪灵退兵，亲至徐州向吕布拜谢，吕布洋洋得意，自夸不已。

    纪灵回军还报，袁术听说吕布如此神勇，想要引为己用，于是向吕布提出结为儿女亲家，为儿子求娶吕布之女为妻，吕布应允。袁术遂派韩胤为使，向吕布转达自己将更换年号、登基称帝之事，请接吕布女儿至寿春与未来太子完婚。袁术与吕布使节往来，被沛相陈珪得知，不由大惊，于是前往徐州游说吕布道：“曹公奉迎天子辅佐朝政，威震四海。某为将军计，应与曹操合作，以保天下安宁。今将军却舍弃朝廷，反与篡国之贼袁术结亲，则将与天下为敌矣，望将军熟思之。”吕布大悟，立刻令人追回女儿，并将使者韩胤解送许都。曹操便以附逆之罪将韩胤斩首示众，遣使到徐州传达天子旨意，拜吕布为左将军。吕布大喜，于是让陈珪之子陈登为使前往许都，携表向天子谢恩。那陈登字元龙，乃天下才智之士，看出吕布不能成就大业，心中早就打好算盘，并与父亲定下密计。当下奉吕布之命到了许都，先向朝廷呈递谢表，然后专程登门拜谒曹操，述说吕布有勇无谋、反复无常，希望早日除之。曹操说道：“吕布狼子野心，实不能久留于世，元龙之言是也。”即将陈珪年俸提到二千石，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陈登拜谢告辞，曹操亲送到城外，执手说道：“东边之事，便全权托付先生。”密嘱其私下分化吕布部将，以做内应。陈登允诺，即回徐州，向吕布复命。

    袁术听闻吕布悔婚杀使，勃然大怒，便派手下大将张勋、桥蕤等人，同韩暹、杨奉合兵，率数万步骑，分七路进攻吕布。当时吕布只有三千兵力，四百匹马，担心抵挡不住。陈珪献计，请吕布写信给韩暹、杨奉道：“二公前有救驾之功，皆为国之功臣，均可留名青史。如今袁术反叛，乃天下公敌，将军应当并力讨伐，却为何反助国贼前来攻我？我等可趁此机会联手打败袁术，为国家除害，建立不世功业，望二公三思而行。袁术若败，军中钱粮全归二位将军，吕布丝毫不取。”韩暹、杨奉见书大喜，遂反戈攻打张勋，活捉桥蕤，其余袁军人马溃散逃走，几乎全军覆没。吕布率军追击袁术至江淮，在北岸大笑而还。

    刘备闻知袁术被吕布打败，放下心来，重新纠集万人，声势再振。军中缺少战马，张飞却扮作强盗，劫夺了吕布战马五百匹。吕布屡被张飞冷落，闻报又被他抢了战马，如何不怒？于是亲自出兵前来攻打小沛。刘备被打了个冷不防，只得撇了家眷，与关张二人杀出重围，前往许都依附曹操。弟兄三人走在路上，关公对吕布突然反目纳闷不已，张飞只得将夺马之事说了。关羽埋怨三弟，因夺马小事害得兄长弃了城池，又陷了家眷，实在不值。张飞被说得羞恼，便要拔剑自杀，刘备大惊，急夺下长剑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刘备因此留下这段名言警句，流传至今近两千年不衰。

    三人引败军到了许都，求见曹操，说被吕布袭了小沛，已无立锥之地。曹操厚待刘备，送予军粮，并表荐刘备领豫州牧，让其回小沛收拢旧部，任所可暂设于汝南。刘备早知汝南乃黄巾贼巢穴，根本去不得，不由心中暗骂，但还是装作欢天喜地模样，拜谢领兵而去。打发刘备兄弟三人去后，曹操忽然想起与陈登父子之约，便欲趁徐州不作防备，要暗起大兵南下，往征吕布。正要表奏天子，忽有流星探马报来，说张济之侄张绣统其叔父部众占了南阳，屯兵宛城，今用贾诩为谋士，结连荆州刘表，欲兴兵犯阙夺驾。曹操欲兴兵讨之，又恐吕布趁机来侵许都，乃请天子设朝，陈述张绣与吕布反状。献帝大忧，于是问计于群臣。

    尚书令荀彧出班奏道：“此易事耳。吕布无谋之辈，见利必喜；陛下若要南征，可遣使先往徐州，加官赐赏，令吕布与玄德解和。吕布得了官职，则不思远图矣。”天子称善，遂差奉军都尉王则，赍持官诰并和解诏书，往徐州去见吕布。吕布果然大喜，与刘备和解，送还刘备家眷至小沛。貂蝉见吕布与刘备重归于好，也便离了糜竺府第，重归吕布——此前一直住在糜府，却是为防吕布听了陈宫之言，杀害刘备家眷，因此暗中保护。吕布大喜，如获重宝。貂蝉虽然归来，却愿独居偏院，并不与吕布妻妾争宠，因此一家人相安无事。

    却说张绣在宛城，因当初叔父张济攻穰城时中流矢而死，有猛将胡车儿冒死冲入敌阵，将张济尸首抢回，负在背上，送到宛城城中。张绣由是大为感激，与胡车儿结为生死弟兄。今接管了叔父所部，屯住宛城，又与刘表联盟，并听取胡车儿献策（却不知此乃鬼谷掌门史子眇密令而为），欲袭取许都，从曹操手中救出献帝，以扶汉室。献帝却不知张绣本意，乃听从荀彧之奏，令曹操起兵十五万，亲讨张绣。曹操于是出了许都，分军三路而行，以夏侯惇为先锋，军马至淯水下寨。探马报进宛城，贾诩于是谏劝张绣道：“曹操倾全国之兵前来交战，其势太大，将军仅据宛城一地，不可与之相敌，不如举众投降。”胡车儿奋然道：“贾先生何必太怯？敌兵刚至，未曾交战，便劝将军望风纳降，胡车儿窃以为耻。愿请三千精骑，明日出城决战，纳曹军上将首级于阶下，如不能胜，再降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