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崔钧策反

    上文书说到，张鲁为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又因通过其母遂得刘焉信任，于初平二年被其任为督义司马，使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张修击杀苏固，张鲁又杀张修，夺其兵众，并截断斜谷道，在刘焉授意下杀朝廷使者，绝朝贡之道。兴平元年刘焉病死，其子刘璋听信部下谄言，以张鲁不服从益州调遣为由，斩杀张鲁之母及其留在成都家室。又遣上将庞羲攻张鲁，但数次为张鲁所破，劳而无功。刘璋以庞羲为巴郡太守，张鲁便袭取巴郡，由是割据汉中，自号为“师君”。其来学道者皆号为“鬼卒”，为首者号为“祭酒”，部下徒众多者便号为“治头大祭酒”。五斗米教又称天师道，要求教众务以诚信为主，不许欺诈。如有患病者不需就医，即设坛使病人居于静室之中，自思己过，当面陈首，然后为之祈祷；主祈祷之事者号为奸令祭酒，祈祷之法为书写病人姓名，说服罪之意，作文三通，名为三官手书：一通放于山顶以奏天，一通埋于土中以奏地，一通沉于河底以申水官。如此之后，但病痊可，需将米五斗为谢。又盖义舍：舍内饭米、柴火、肉食齐备，许过往人量食多少，自取而食，多取者便受天诛。境内有犯法者，必恕三次，犹不改者，然后施刑。若为小过，则当修道路百步以赎罪。又依照《月令》，春夏两季万物生长之时禁止屠杀，又禁酗酒。教众所在之地并无官长，尽属祭酒所管。如此张鲁雄据汉中之地，已有三十余年。

    闲话叙过，书归正本。且说张鲁闻说曹操杀了马腾，尽得关中，乃聚众商议道：“马腾遭戮，马超又新败于潼关。今闻关中及凉州难民皆入我汉中，自子午谷逃归者即有数万户。我若不纳，殊非上天好生之德，亦违我天师道之规；倘若纳之，朝廷岂肯容我？观其动向，曹操必将侵我汉中。即已获罪于朝廷，我不如自称汉宁王，督兵以拒曹操，诸君以为何如？”功曹阎圃出班谏道：“汉川之民户出十万余众，财富粮足四面险固。今将军承制自立，亦可设置官署，势力足以决断事务，何用称王？愚意益州刘璋昏弱，不如先取西川四十一州为本，然后称王未迟。”张鲁闻言大喜，遂与胞弟张卫商议起兵。巴西太守庞羲探知张鲁欲兴兵取川，急报知刘璋。刘璋闻讯心中大忧，急聚众官商议拒敌之策。班中一人昂然而出道：“主公放心。某献一计，可使张鲁不敢正觑西川。”声如洪钟，却是别驾张松，字子乔。

    刘璋见张松说得轻易，遂问道：“别驾有何高见，可解此危？”张松道：“某闻许都曹操扫荡中原，又派钟繇、夏侯渊出兵关中，破马超，败韩遂，天下无敌。主公可委张松亲往许都，说曹操兴兵攻取汉中以图张鲁。到那时则张鲁拒敌不暇，何敢复窥蜀中？”刘璋大喜，即令收拾金珠锦绮为进献之物，遣张松为使，进许都朝见天子，并请曹操兴兵来取汉中。张松领命回府，一面将暗自画好的西川地理图本藏于身上，一面乃命家仆至城南龙泉寺，速请崔州平至府中相见，说有要事商议。说话的，你道崔州平是哪个？怎地到了成都？咱们前面已有所表，原来非是别人，正是诸葛孔明幕僚挚友，前奉少帝之命入川，欲有所为者。

    史说崔州平名钧，博陵安平人，其父乃是汉太尉、城门校尉崔烈，另有一兄崔均字元平，曾任议郎，举家世为汉臣，忠烈满门。崔钧少年时即喜交结英豪，颇有名望，历任虎贲中郎将、西河太守。献帝之初，崔钧与袁绍俱起兵于山东，共讨董卓。正因此故，其父崔烈为董卓部下杀害，死于兵乱。兄崔元平一直想要替父报仇，却不久因病去世，遗恨千古。崔州平见父死兄亡，遂弃了官诰，挂印于堂，带领妻子仆从避乱南下襄阳。后受水镜先生及史子眇道长以伏龙令所托，崔钧即与石韬字广元、孟建字公威、徐庶字元直四人结为兄弟，亦称“水镜四门徒”，皆乃鬼谷门人弟子也。四人皆奉伏龙令，以徐庶为长，明为诸葛亮之友，实为少帝贴身侍卫，以替少帝探查忠臣义士及汉室宗亲，以重扶汉室为第一要任。当时诸葛亮在隆中自比管仲、乐毅，荆襄之人大都不予认同，惟有崔钧与徐庶等四友知其根本，且认为孔明之才也确实可比管乐，甚有过之。其后徐庶因老母在当阳长阪被曹纯所掳，遂与石韬北投许都为官，孟建及崔钧则奉孔明之令潜往成都，为刘备入川内应。孟公威入青城山为观主，崔州平则下榻龙泉寺为火居道人，以此结交益州士人。经过年余奔走，二人分别结下张松、法正、孟达等人，与其暗通关节，密议已定，欲将益州卖于刘备、孔明，于此表过。

    只说崔州平闻张松相邀，知道必有要事相商，即随来人至张松府上，至内室落坐。张松即将张鲁欲兵伐益州，自己献计刘璋，欲请曹操进军汉中之事说了，问崔兄有何见教。崔州平笑道：“张鲁仅据汉中巴郡，兵不过十万，车不过千乘。闻其来攻，便将刘璋慌急成这样，可见益州易主，是迟早之事。我闻自从刘焉死后，旧部巴西人赵韪怀有异心，只因刘璋温仁，才上书推其继掌益州刺史，以利于自己大权独揽。朝廷诏封刘璋为益州牧，同时又命赵韪为征束中郎将，以为制约。因刘璋生性懦弱，都是赵韪和庞羲力保，才得坐牧守大位。上将军沈弥、娄发、甘宁等不服刘璋，率兵起事，被赵韪打败奔至荆州，后转投江东孙权。赵韪在巴中见益州民心不和，即勾结州中世家望族叛乱，幸得刘焉所遗东州兵拼力死战，才得平叛，杀赵韪于江州。如今东州兵老弱，又无人统领，不借外兵而何？子乔兄只说去朝见天子，请曹操引兵攻汉中，却不提请皇叔刘备助兵之事，以免引起刘季玉之疑，真大智也。那曹操刚从关中退回中原，其意不在汉中，而在江南孙权。我料兄去许都，曹操必然不允所请。”

    张松笑道：“崔兄仅来成都半载，便尽知蜀中之事，实乃天下奇才。但我听兄说了这半晌，既已料定曹操必不发兵汉中，则我去许都何为？某今日在朝堂上发出狂言大话，若空跑白忙一回，枉费了主公珠宝金银，又不能退汉中之兵，归来有何面目面见主公群臣？若是恼了刘季玉，杀了某的全家性命，亦未可知也。”崔州平笑道：“依子乔兄之大才，焉有空跑白忙之理？若是此行不留有余地，何必怀中藏掖川蜀地形图？怀璧出国，不知却是要献于何人哉？”张松亦大笑，低语道：“道长悄言！休害了某全家性命。我请先生前来府下，便是请借信物，以通荆州耳。”崔州平见张松说出底细实情，乃点头称是，自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递予张松，再三嘱道：“不瞒我兄，弟非出家道人，实为鬼谷门弟子也。此乃本门掌门信物伏龙令，以其号令江湖诸派及汉室旧臣，无有不从，刘玄德及其手下关、张、赵、陈等辈全都识得。我兄可先到许都探察曹操虚实，观其动向，休露蜀中实情；但自许都回时，凡经过荆州之地，出示此牌则必有人迎送，不必担心。我兄生性耿直，口快辞利，到了许都需要小心，切莫惹恼了曹操。贫道今日与君送行，在寺中专候佳音。”张松谢过，将伏龙令贴身藏好，在内室置酒相待崔钧。二人又详细计议一番，崔州平酒罢辞归，暗报孔明得知。

    次日早朝，张松告辞益州之主出于成都，带领从人数骑，取路前赴许都。刘璋令众官送至十里官亭，设宴饯行。张松立饮数杯，与法正和孟达打个暗语，各自会意，遂辞了众官，取道上庸，奔许都而去。崔州平早已派人将此事报入荆州，孔明接报大喜，便使人潜入许都，打探消息，准备迎接张松，并派人暗中卫护其一行安全。闲话休讲，且说曹操在许都，因关中已定，再无后顾之忧，遂一边筹谋再下江南，一边使人打探马超及韩遂消息。若西凉无忧，便欲起兵再取荆襄，并伐江东。这日接到夏侯渊遣使报捷，言说大破马超于蓝田，并斩其余部梁兴于鄜县。曹操大喜，令来使详为述之，使者即将蓝田之战来龙去脉向丞相禀明。

    只说曹操自潼关退兵当年春正月，马超趁机复反，借兵汉中张鲁，聚众猛攻冀城，围城半年有余。凉州刺史韦康遣人至长安求援，夏侯渊得信后以为马超新败，手下无甚兵马，初时不以为意。后冀城屡差使告急，夏侯渊这才慌了，起兵西征。但援军未到，韦康已降马超，且为其所杀。夏侯渊进兵距冀城二百余里，马超领得胜之兵前来攻，势不可当。夏侯渊屡次交战不利，已有退兵之意。这日有探马来报，汧氐太守杨千万复叛，引万余兵马响应马超，屯于兴国。夏侯渊惧后路被叛军截断，腹背受敌，遂撤军回归长安。至七月初秋，有韩遂、马超联军余部梁兴复起兵叛，驻军蓝田、鄜县、夏阳，寇略左冯翊，声势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