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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埋骨

    望着地面上那足以容纳自身的大洞,计蒙的脸上显出一抹得意之色,不过很快就被担忧所取代。

    血水此刻依旧在肆意横流着,各种残肢断臂以及鳞片汇聚而成的粘稠物遵循水往低处流的原则,汇聚在每处坑洼地带,像是一片片,顽固的红色牛皮癣。

    计蒙凝立原地,看着这幅亲手创造的画面,胃部难免一阵抽搐,好在,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理智与经验告诉他,如此大面积的血肉堆积很可能会引发大量的蚊虫在此产卵,随后导致一系列问题的发生,自然界中杀死生物最多的并非掠食者,而是更致命的杀手,瘟疫。

    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计蒙不得不强忍吐意,伸手将那些恶心的玩意儿早早清理干净,最起码也要用泥土将其掩埋。

    指间传来的滑腻感一度让计蒙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是在心中极力忍受,恐怕他会选择连夜离开这块诅咒之地。

    最开始,他的心里充斥着恶心与愤怒,每次刨土掩埋后,都会忍不住在上面跺上几脚出气。无数红色的泡泡在压力下诞生又破裂,计蒙这一无意义的举动完全是在增加工作量。

    慢慢的,麻木感开始占据大脑,计蒙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那样,从地下挖出泥土,抛洒,再挖,再抛,一直重复了上千次,差不多将肉眼可见的结缔组织全部埋入地底。

    完成以上工作后的计蒙只感觉身心俱疲,连根手指都不愿动弹。

    如此怪异的反应让计蒙有些讶然,按理来说,以他强化后的身躯本不该会出现这种疲惫欲死的体验,便是将工作量再翻一倍也不该如此才是。

    “大概是生物本身对死亡的排斥吧。”

    就像是水与火两种元素的天然对立一样,身为生者的计蒙自然免不了排斥与死亡有关的存在,而偏偏,他正在走的道路上,始终与之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

    随手撒下又一捧黄土,将之覆盖在血肉上后,计蒙略微舒展了下筋骨,眼神盯着那团黑褐色的古怪物体出神。

    狰狞而丑陋,伴随扑面而来的铁锈味,也许是闻的多了,计蒙的鼻子倒也并不怎么排斥。

    随着最后一片牛皮癣被泥土覆盖,计蒙的工作也至此告一段落,月黑风高夜,清冷的夜风吹的他睁不开眼,胸口处隐隐传来的酥麻感让他有些想要去抓挠伤口,超强的恢复力无疑是他实力组成部分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跟随其征战大地,直到战死那一刻。

    “希望那时候,有人能帮我掩埋尸首。”

    自嘲一笑后,计蒙从洞穴里掏出包裹,又将那半副巨型穿山甲尸体扛在肩上,扭头朝山下大步离去。

    计蒙寻思着,那帮猎人们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偷袭就玩了命的追捕自己,再说了,山顶的生存环境实在太恶劣了,便是心理足够变态,能够忍耐和一堆碎肉同食同寝,但是没有淡水的补充,试问让他怎么活?

    说起来也算幸运,若不是计蒙心眼多,在开战前便将家当全都藏在洞穴里,免去了战斗余波的破坏,只怕他此刻只能独自上路,重新过上茹毛饮血的生活了。

    巍巍耸立的大黑山上,满是嶙峋怪石,再加上山势险要,毒虫瘴气等等不利因素,成了名副其实的人类绝地,正因如此,计蒙才会选择这里作为藏身处。

    有趣的是,上山和下山全都是在半夜进行的,计蒙也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自己逐渐向着夜行生物靠拢。

    随处可见的野兽从树阴里闪过,面对计蒙身上那惊人的杀意,纷纷选择逃离,很少有不开眼的敢来招惹他。

    一路走来,计蒙身上的血痂渐渐硬化,即便将其撕扯下来后,仍感觉全身刺挠,无奈之下,唯有在周围寻找水源,也好痛痛快快的清洗下身体。

    隐蔽的地下水流被计蒙找到,顺着水流走下去,到达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坡上后,随着水流汇聚,在其中形成一处不大的浴场,刚好能容计蒙泡澡。

    “噗通”

    将近200公斤的体重落在水中,不啻于朝水里丢了个深水炸弹,清澈的水流中很快飘上来一层深红血痂,计蒙拿大手在身上使劲揉搓着,大把的毛发被他揪下,合着污垢与水流缓缓飘向下游。

    原本得自村庄的衣服此刻早已破烂不堪,到不是质量问题,而是本就不合身,稍微活动下便会被计蒙撑爆,为了放松身体,计蒙直接将身上的衣服一股脑撕扯下来。

    水有些冷,却正好用来冲刷掉计蒙心头的烦闷,只见其四仰八叉的躺在水中,眯着眼睛惬意的哼唱着,荒腔走板的调子成了最有效的助眠剂,渐渐的,他的眼皮开始打架,逐渐闭合为一。

    计蒙睡着了,就在这条不知名的小溪里。游鱼从他的毛发中穿过,张着小嘴啃食毛发中夹杂的碎肉,夜晚正是蚊虫们最忙碌的时刻,时不时便会见到这群吸血鬼落在计蒙皱巴巴的脸庞上,只可惜这厮皮太厚,任凭对方如何叮咬,都无法刺破表皮。

    这一觉足足睡到日上三竿,计蒙迷迷糊糊睁眼观看,发觉自己依然躺在溪水中,并没有半点移动。

    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后,计蒙这才不慌不忙的从水里爬到岸上,几条游鱼也被带离水面,掉落在地上,身躯不停的弹动。

    如此这般,简直是送上门的早餐,计蒙当下也不客气,拿手指在鱼儿的脑壳上轻轻一弹,直接将其弹晕过去,跟着就见他从背包里掏出铁锅,油瓶,以及得自猎人的长刀,开始准备烹饪。

    几块石头搭成的灶台很快垒好,计蒙手持长刀,将鱼儿开膛破肚,肠子鱼鳃之类的,直接丢到水里回归自然,起锅烧油,待到油热后,直接下入收拾好的食材。

    “刺啦…”

    水珠在热油中跳动,沥沥拉拉溅的到处都是,计蒙的身上,地上,全都是黄澄澄的油花。即便如此,他仍旧坚持着立在锅前,顺手将刀当成了铁铲,只等锅里的鱼煎至定型后,方才不慌不忙的翻到另一边。

    这顿早饭从开始到结束,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望着头顶烈日,计蒙只好改称其为午饭,但是不管如何了,先来尝尝味道如何。

    酥脆的表皮被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计蒙顾不得烫嘴,几口下去,就将一条鱼啃了大半,紧接着又是几口,一条鱼就只剩头尾被脊柱连接着,上面的肉全都被计蒙啃食干净。

    “爽…终于吃了会人饭!”

    也不知是自己的厨艺精进,还是许久未食人间烟火,计蒙一口气连吃了三条后,依然不过瘾,胃里全然没有半点饱腹感。

    好在旁边就有剩下的大半只穿山甲,计蒙就着河水将上面的灰尘洗净,复又整了锅红烧肉出来。

    “叮:提示,宿主成功进食异化生物血肉,获得主动技能挖掘,是否替换已有被动铁肺,是/否。

    挖掘:主动,不可升级。消耗体力在手掌表面形成特殊能量,该能量可迅速软化土质,使宿主成为挖洞能手。”

    相比起铁肺,计蒙对挖掘能力还是相当中意的,就算增加了在水中的憋气时间又如何?他又不是鱼,水中作战始终要受到大幅削弱,最明智的选择是尽量避免。

    而挖掘就不同了,别的不说,光是在野外生存时候,能够快速挖出一个大洞充当露营地,就能剩下计蒙不少功夫。

    更换被动能力后,计蒙还专门试了试效果。

    一层透明薄膜覆盖住他的双手,和皮肤不分彼此,如果不将计蒙的双手捧在眼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异常。

    随着他将手覆盖在地上后,原本结实的地面被计蒙轻轻一握,像是热刀切黄油也似的从中扣出大量泥土出来,计蒙稍微用力,就见到整只手臂插入地面半米多深,当他想要继续向下时,方才感觉到明显的阻力。

    至于消耗方面,仅仅是让计蒙心跳加快,连滴汗都没流。

    “相当实用的能力啊。”

    计蒙发出如是感慨,又随手召出面板查看,发觉自己距离升级还需要32点经验,也就是6天左右。

    稳妥期间,计蒙决定这几天的住宿方面完全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方式,免得被那些猎人们再次抄家,至于食物方面的选择,那就更要低调了。

    “这两天尽量不用明火,改吃生食好了。”

    这个决定下的异常艰难,不为别的,实在是熟食的诱惑力太大导致。

    下午时分,计蒙一改往日作风,变得深居简出起来,老老实实的在原地待着,只简单的锻炼下拳脚,剩余时间则闭目养神。

    整整一白天,计蒙都没听到猎枪的声音,究其原因,大概大黑山的阻隔,加上距离又远,即便有声音也没法传达过来。

    至于动物们的嚎叫倒是不少,但是犬吠却无,由此判断,那群猎人至少没死咬在他身后不放,也有可能是去追杀其他猎物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到了晚上,借着头顶的月色,计蒙从水里又捞了几条鱼当晚餐。

    吃饱喝足后,计蒙再次上路,有人会问了,为什么不白天走?计蒙也不想熬夜啊,问题是这大黑山的另一面实在太过荒凉,到处都是怪石,没有树木的遮挡,只需要有人在山顶,居高临下便能将山下一切尽收眼底,计蒙为了不暴露自身,只能便宜行事了。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必见鬼,正当计蒙在山道上摸索前进的时候,耳朵里突然传来异响,大惊之下的他急忙仔细查看,发觉原来是一头两米多高的棕熊,正用后背贴着大树不停乱蹭,由于双方距离有些远,棕熊并未发觉计蒙的存在。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计蒙也并未对棕熊进行驱赶,只是站在远处默默观察着,直到对方离开后方才继续赶路。

    整个晚上不时有小动物从计蒙面前蹿过,刚开始他还会停步不前,确认下来者身份,到了后半夜,困意越发严重,计蒙也懒得一一查看,只顾着闷头赶路。

    月光微凉,跟在计蒙背后,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四周荒草萋萋,鬼影重重,几颗孤零零的矮树哗哗作响,溪水到此处逐渐干涸,几只猫头鹰从头顶略过,“咕咕”怪叫着,如此诡异的场景下,即便突然蹦出来个僵尸计蒙都不会觉得奇怪。

    好在的是,他此刻心理素质异常坚定,再怎么说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哪里会在意区区环境。

    路再长也会有尽头。

    清晨时分,潮气开始升腾,有些蔫吧的计蒙抹了把脸上的露水,准备找个地方稍事休息,然后再继续赶路。他已经能大致看清楚山脚下的景色,距离下山已经没多远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啸声从远处传来,隐隐中透着股愤怒,计蒙听在耳朵里,忍不住在在脑海中思索其对应形象。

    很快的,他便想到了,这种声音他虽然只听过几次,但是每次都给他留下深深地印象,正是从他手上抢走猎物的大老虎。

    陡峭的山峰将计蒙隔绝在外,无奈之下,唯有竖起耳朵继续聆听,很快,第二声吼声再次传来。

    计蒙凝神细听后,总算确定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正是他逃离时的方向。

    身为百兽之王的猛虎居然也能碰到对手,从声音上判断,居然还处于下风,计蒙皱着眉头再次细听,等了很久,依然毫无收获。

    “应该是跑了吧?”

    从常理上分析,猛虎之所以不再发声,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直接被干掉,这点基本可以排除。因为兽类的生命力顽强,哪怕是致命伤,也能够做到临死反扑,即便杀不死敌人,最起码的声音还是有的。

    计蒙认为,应该是第二种,也就是逃掉的概率居多,就像他那次,通过智慧最终从猎人手中逃出生天,至于猛虎究竟是怎么逃掉的,那他就猜不出来了。

    无论如何,计蒙都没办法愉快的休息了,必须抓紧时间赶路才行。他可不想被愤怒的猎人们追上后乱枪轰杀,上次能逃脱,皆因对手朝自己攻击的是箭矢,而不是自己有多厉害。

    “不对,既然虎啸能够传到这儿,那枪声自然也可以,为什么我没听到?”

    计蒙并不知道,由于地球的异化,猎人们暂时失去科技的帮助。只能用以前的老法子进行狩猎,他还以为当时猎人们朝自己射箭的行为,是某种成年礼之类的规定。

    在心中思索良久,始终不得要领的计蒙干脆放弃,转而将背包重新抗在背上,继续前进。充分发挥了36计走为上的思路,遇山爬山,遇水淌河,速度堪比山地摩托。

    经过山脚处的沙石地段时,计蒙还专门将脚印掩埋,防止猎人们追踪,只是他并没发现,在其头顶上方,一抹白色身影正居高临下的俯瞰大地,将计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很快的,计蒙便重新进去了密林中,经过两天三夜的逃离,计蒙自信他已经彻底安全了。只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再走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