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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镇少年

    永宁镇,坐落于俞国西南的连绵群山里。永宁镇不大,集中居住地不过方圆三里,有三百余户人家,镇上的居民大多以打猎为生。在永宁镇往东约二十里,有一条南北贯通的官道,时常有商队来永宁镇收购野兽皮、兽筋或者卖一些盐、米等生活必需品。

    永宁镇西郊,有一户人家,家主姓徐,名敬山,其妻刘氏,皆已过天命之年。老人膝下有两子二女,大儿子和二女儿已成家搬至别处。三女儿年幼在镇郊和同伴玩耍时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小儿子名叫徐尘,作为家中幼子,颇得家人疼爱。这日子虽然清贫,但一家人也过得其乐融融。

    也许是晚生的缘故,徐尘从小体质偏弱,帮着家里肩挑手抬一会还行,但跟着徐父进山,长时间地追踪捕猎却是力有不逮。在六年前徐尘十二岁时,徐父就拿出了家里为数不多的钱银供徐尘去了镇里唯一的私塾。一家人不求徐尘鱼跃龙门,光宗耀祖,只愿他能识文断字,将来凭此谋生。

    镇中的永宁祠堂在平日里就当做私塾,祠堂分为庭院和内堂,内堂陈列着永宁村历代德高望重的先辈牌位,庭院中有序摆放着十几张桌椅供学子们读书识字。私塾只有一位教书先生,姓陈,已有六十三岁高龄。

    “数十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犹记得诸位入学时还是幼稚小儿,喧闹不止。现在看尔等,虽是麻衣着身,但已懂礼数,知进退,略有几分文人风骨。老朽才疏学浅,教不得你们立世为人的大道理,只教了你们识文写字。书中乾坤浩瀚,以后全凭各人悟性……”

    陈先生站在台阶上,双手紧握着一根褐色拐杖,徐徐说着。

    台阶下十余学子正襟危坐,安静地听着陈老先生讲最后一堂课,徐尘也是其中一员。

    求学六年,徐尘也已经长大成人。他看着身材瘦弱,脸色黝黑,穿一身褐灰色的麻衣,在十余学子里毫不起眼。

    言罢,陈老先生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十余学子先后有序地走到台阶前,行拜别之礼。学子行礼之时,有感谢之言,有师恩难忘之语。有双目微红,眼角含泪的,亦有前途有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的,都一一拜别。

    徐尘是最后一位,倒不是他排在最后,只是他刻意站到了最后的位置。等其他学子都离开了私塾,徐尘才从自己的位置走到了台阶前。

    “恩师,请受学生一拜。”说完徐尘便双手作揖,深鞠一躬。

    礼毕,徐尘侧身走了两步,站在陈老先生左侧方。

    此时陈老先生才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庭院大门,轻声说到:“教书育人三十载,虽无桃李满园,亦无愧于心。可惜这世道战祸不断,武盛文衰,最是无用读书人!”

    说完陈老先生望着徐尘,微微抬手,示意他扶自己起身。徐尘看到恩师的动作,急忙拿起拐杖递到陈老先生右手里,然后再双手扶着他的左肩使陈老先生起身,搀着老人缓缓向祠堂的大门走去。

    走到大门口,徐尘望了望早已在大门口等候的人,是陈老先生的大儿子。徐尘松开了双手,由陈老先生的大儿子接手扶着下阶梯。徐尘转身慢慢合上了大门,取了门边的木栓插到栓口上,抬头望了望“永宁祠堂”这四个大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到了陈老先生右后方跟着。

    一行三人,缓缓地朝着陈老先生的家走去。说来挺巧,徐尘的家在镇西郊,刚好和陈老先生的居所顺路。三年前,陈老先生因病下肢不便,徐尘便在行课的日子接送陈老先生。这一来一回,便需一个时辰,在这接送的一个时辰里,陈老先生亦是毫不私藏,给徐尘授业解惑,这份待遇可算是羡煞旁人。可惜徐尘算不得聪慧之人,先生所讲,他只学有十之一二。

    一路无话,三人慢慢走到了陈老先生的住所。一辆马车停在房前,马绳拴在门前的梧桐树上。

    “爹,您交代过需要带走的东西已经装到马车上了,我先扶你进去,娘还在里面等着呢。”陈老先生的儿子说到。

    陈老先生点了点头,说到:“徐尘,你在这里等一等,老朽有几本书送给你,我留着反正也是无用了。”说完和他儿子一起进门去了。徐尘闻言,便只好静立一旁等候着。

    约莫小半个时辰,陈家一行三人才从房子里出来。徐尘见他们出了房门便迎了上去,给师娘见礼。

    师娘看到徐尘,轻笑到:“你个憨小子,接送了你老师三年,这下终于是解脱了。”

    徐尘听到这话,挠了挠头说到:“这是学生应该做的。”

    陈老先生白了徐尘一眼,说到:“你这混小子,看着忠厚老实,实际上懒惰成性,顽劣不化。教了你这么多年,也还是不学无术。只可惜县试取消,看不到你原形毕露的那一天了。以后我们师生缘尽,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陈老先生把一个包裹塞到了徐尘手里,由师娘搀扶着坐进马车里。

    徐尘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他笑着说到:“这老头临走都还不忘损我一顿,哼哼。愿您此去,嗯……老死得了。”

    说完徐尘像是做贼心虚,小心地看看四周。确认没人听到后才掂了掂手里的包裹,哼着小曲,时快时慢地往家里赶去。

    不一会,徐尘便回到了自己家。此时正值午间,徐尘望见炊烟正随风而散,便知母亲在准备午饭了。

    “娘,我回来啦!”隔着老远,徐尘便扯着嗓子喊道,然后把包裹放回自己屋里便急匆匆的钻进灶房。徐尘看着炖着的一大锅肉骨头,便知爹也打猎回来了,此时肯定是在里屋补瞌睡。

    徐尘往自己的鼻子扇了扇锅里冒出的热气,闻出是大野猪骨头的味道,咽了咽即将流出的口水。他找到一根小凳坐到灶台下,添了添柴。

    此时闻声的徐母才从屋后进来,手里拿着淘好的野菜,低声说到:“你爹在里屋睡觉,锅里挑几块好肉给他送去。”

    徐尘得令,便挑了几坨筋肉相间的野猪肉给老爹送了去。他进了里屋,看到徐父侧躺在床头,眯着眼睛并没有睡着,便把手里的碗筷递给了徐父。

    徐父接过碗筷,也不啰嗦,立马起身大块朵颐。徐尘哪见得这场面,二话不说转身朝灶房奔去。

    此时徐母已经把锅里的肉骨头用陶盆盛着,端到了灶台边。

    徐尘火急火燎得把陶盆端到了里屋,又跑回到灶房拿起已经洗好的碗筷赶回了里屋。

    徐母见状,不禁笑骂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饭桶!”说完便把野菜下锅炒了起来。

    一顿风卷残云,一家人终于肉足饭饱。吃完午饭,徐尘坐在里屋的门口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徐父鼓捣了一把旱烟,也坐到门口自顾自地卷着,徐母则把餐具收拾到灶房后清洗。

    徐父鼓捣了一阵,说到:“我听说官府取消了县试,你这学了六年岂不是白学了?”

    “是啊,陈老先生听到这个消息,已经跟着他的大儿子回县城养老去了。不能参加县试,我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听到徐父的问话,徐尘无奈地回答道。不过徐尘心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没准取消县试也不算坏事。

    听到徐尘的回答,徐父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此时徐尘也识趣,不敢再多嘴。一时父子二人陷入了寂静,只有那时快时慢的“吧嗒”声格外刺耳。

    “你说你这小子,打猎,打猎不行。好不容易读了这些年书,一点用处没有。再等几年我老了,进山跑不动了,一家人可咋个活。”徐父说到这,用手摸了摸后背,仿佛现在才想起打猎时奔跑过度留下的伤痛。

    此时徐母刚好从灶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便说道:“老头你先进屋躺着吧,待会还是疼得话,小尘去镇里找叶郎中开几副舒筋活血的药带回来。”

    没等徐尘回话,徐父便大声说到:“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啥子,我这铁打的身体躺个半天就好了,就是累得,哪还需要花那冤枉钱。”

    说完徐父便扔掉手里的旱烟,起身回了里屋。留下徐母和徐尘大眼瞪小眼。

    徐尘知道,此刻自己的父亲是异常烦躁。他烦躁的不是自己的伤痛,而是徐尘的前程。

    徐尘自幼体弱,随徐父进山学习打猎,追踪猎物不一会就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干重体力活是指望不上了。所以才让徐尘读书识字,以后去考一个功名,哪怕是去县城里做一个算账先生,也能混一个温饱,可现如今这条路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