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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剑堂许婚

    众人听到这里均是“啊”地一声,方潇潇喜道:“方逸公胜啦!”

    方剑正点头道:“不光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玄穆剑’上一丝伤痕也无。”

    众人闻言更喜,方潇潇道:“爹爹,那邪剑道终究比不过仁剑道,方镜凌不认输也是不行了。”

    却见方剑正略一苦笑,道:“败固然是败了,但败而不服,却又如何?”

    众人闻言一惊,方潇潇道:“方逸公胜的光明磊落,大获全胜,她怎能不服?啊,是了,她在这之前先跟许多前辈交手,也断了许多兵刃,这一番车轮战让她不服。”

    方剑正微微一笑,道:“这也可说是原因之一,不过她当真不服之处,还是她的‘三好三不好’。”

    方潇潇奇道:“什么‘三好三不好’?”

    方剑正沉吟片刻,道:“你们都是心地正直的好孩子,这东西说给你们听了那也不妨,也罢,就简单说来便是。”他说着顿了一下,缓缓道:“邪剑道认为,人乃万物之灵祖,也只有人之魂魄,方可俯于剑上,寄于剑中,臻至‘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这也就是为什么要用活人殉剑的由来,可就是这用来被殉剑之人,却也大有讲究之道,归结起来便是这‘三好三不好’了,即就是:女比男好,泰比恹好,甘比迫好,此为‘三好’;躯体残损者不好,为人不贞者不好,心无执念者不好,为‘三不好’。

    这六条中,‘女比男好,泰比恹好,躯体残损者不好,为人不贞者不好’这四条并不如何难办,只消找到一个身体健康四肢俱全的处子便可办到,但是余下两条,就极是不易了……

    首先‘甘比迫好’,是说自愿殉剑之人比被迫殉剑之人为好,而‘心无执念者不好’则是说殉剑之人心中若无强烈执念则不为好。唉,这两条可说是矛盾之极,你们想想,这世上能有何人甘愿跳入火炉,就为了给他人殉剑?就算真有此人,而且还寻见了,那么此人多半也是个心灰意冷、自求寻死之人,既是心灰意冷,又如何能怀着什么强烈执念?常人身死后,其魂归天,其魄入地,只有是自愿殉剑,并且心怀执念之人,其魂魄方能寄宿剑中而不散。千年以来,也只有莫邪做到此事。”

    方潇潇道:“爹爹,那方镜凌她四处强掳无辜女子,这些女子自然不可能甘愿为她殉剑。”

    方剑正“嗯”了一声,点头道:“对于这一点,方镜凌心中比谁都清楚,而她之所以找了这么多人来殉剑,便是想用增加数量来弥补质量上的不足。她害死这么多人,又且执迷不悟,着实罪无可恕,当时在场许多前辈长老都劝方鼎公除了此害,但方鼎公临到跟前,实在忍不下心,最终只是将她逐出家门,永远不得再以方家门人自称。此事之后,方鼎公引咎退位,将剑主之位传于方逸公,而方逸公认为方镜凌所以会步入歧途,一半责任在于自己,他自责之下,竟将‘玄穆剑’断去……”

    众人听到这里皆是大吃一惊,方月蓝惊道:“什么!这也太……”他本想说“太过可惜”,但随即想到铸剑师视剑如命,但方逸公为了自罚己过,不惜将自己生平最得意之剑亲手截断,此等举动实是了不起的气度胸襟,是以将这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只见方剑正摇了摇头,道:“‘玄穆剑’的残身至今仍在‘仁剑阁’中秘密保管着,再往后之事,便如你们在典籍中所读的一样,方逸公他老人家心灰意冷,终日郁郁寡欢,不再铸一剑,而‘方镜凌’和‘湛卢剑礼’这两个名字更不再有人敢提及。”

    他说完往事,站起身子,在房间踱了两圈,背过身仰头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可叹我爹爹方逸公英年早逝,子孙后辈连他老人家的皮毛都未学到,如今旧敌复至,不肖子方剑正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方潇潇听他说得极为忧愁,急道:“爹爹,你怎么……”

    方剑正摆了摆手,转身走到墙边,取下挂在上面的佩剑,缓缓抽出鞘来,正是那被削断剑头的“寒渊剑”,他轻轻抚摸剑头断口,叹道:“那‘紫微剑’尚未铸成,已然便有如此之威,倘若真叫她大功告成……”

    他说到这里,突然看着南宫澈,道:“南宫贤侄,我听说那位楚姓女子之所以愿为方镜凌殉剑,是因为方镜凌答应她剑成之后,会执此剑取你性命,此事可真?”

    南宫澈早已听的额上、襟前冷汗直冒,突听方剑正询问自己,心中登时一沉,只得道:“是,她……她……”连说了两个“她”字,心中只觉说不出的难受苦闷。

    方剑正长叹一声,道:“昔日莫邪为夫殉剑,心中所执乃是一片挚爱之念,而那位楚家姑娘正好相反,她为能杀你,不惜投身火炉,唉,那‘紫微剑’受了此种怨恨执念,必成古今无双的凶兵戾器。”

    南宫澈胸口热血上涌,跳起身道:“不可!心竹她……唉,此事万万不可,晚辈便是拼掉性命,也一定要阻止此事!”

    方剑正面露喜色,点头道:“不错,此事伤天害理,咱们必将设法阻止,南宫贤侄你若肯相助,当真是再好不过。”

    方月蓝见方剑正大有让南宫澈相助之意,不由微微一奇,道:“师父,莫非你想让澈弟出席‘湛卢剑礼’,阻止方镜凌?”

    方剑正略一苦笑,道:“昨日我苦思一宿,但觉如今方家之中绝无一人能在铸剑上胜过方镜凌,唯一之计,便只有从武功上下手,南宫贤侄武功惊人,倘若由他在剑上附于精纯真力,或可挡住那紫微剑。”

    方月蓝面露难色,他自知一个人功力练至深处,劲之所至,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南宫澈身负朱雀神功,若是由他出手,就算兵刃上有所不及,也可用功力补足,多半能将那柄“紫微邪剑”斩断了去,然而此计虽好,却怎奈南宫澈并非方家门人,那“湛卢剑礼”又如何能让他参加?

    方月蓝想到此处,低声道:“师父,此事只怕有一个难处……”

    方剑正早猜到他想说什么,当即挥手截住他话,微笑道:“南宫贤侄,这中间只有一个问题,那便是根据规定,非我方家之人不可参加‘湛卢剑礼’,方镜凌临去之时,也曾强调此规,足见她对你极是忌惮,不过俗话说得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眼下便有条法子,可让你光明正大的参加剑礼。”

    南宫澈大声道:“但教南宫澈能帮上忙之处,方世伯尽管吩咐就是。”心道:“方家门人弟子众多,那方镜凌既已破门三十年,对于方家小辈子弟定然一个不识,方世伯多半是要我假扮方家弟子,可是就算相貌能够易容,武功上又如何作假?”

    正自思考之时,却听方剑正道:“甚好,甚好,我即刻将小女潇潇许配于你。”

    此言一出,南宫澈,方潇潇,方月蓝三人皆是大吃一惊,方潇潇又羞又急,颤声道:“爹爹,你……你突然说的都是什么疯话……”

    方剑正笑道:“这哪里是疯话了?咱们方家与南宫家世代交好,门当户对,结为姻亲再好不过,而南宫贤侄成了咱们方家的乘龙快婿,自然不是外人,参加‘湛卢剑礼’谁也说不了半句闲话。”

    方潇潇急道:“可是……”

    南宫澈豁然起身,向方剑正一躬到地,道:“小侄家破人亡,孤身流落江湖,承蒙世伯见爱,不弃小侄卑贱,只是此事万万不可,世伯的一番美意,实在恕难从命。”

    方潇潇早知南宫澈心中始终对楚心竹念念不忘,是以一听父亲此言,急忙便要插口阻止,但岂料自己一句话尚未说完,南宫澈便已先行出口,眼见他神色决绝,显是说什么也决不肯与自己结为连理,霎时间眼眶湿热,心中满是酸苦,捂住脸急奔出外。

    方月蓝叫道:“潇潇!”也跟着奔出门外。

    这一下太过突兀,南宫澈固然大是尴尬,方剑正也是大惑不解,他早知方潇潇对南宫澈爱慕有加,心想自己这个女儿乖巧可爱,容貌端丽无方,这门亲事只消一提出来,南宫澈定是满心欢喜,笑逐颜开才对,哪料到他竟会一口拒绝,一转念心道:“是了,他认定我招他为婿只是为了利用他对付强敌,并非出自真心。”

    他想到此事,笑道:“贤侄,你侠义为怀,又曾与潇潇共经患难,救她性命,方家上下都对你喜欢的不得了,就算你是个不会武功之人,我也一样会将潇潇许配与你。”

    却只见南宫澈摇了摇头,向着躬身道:“小侄心中已有所属,再也容不下他人。”

    方剑正一听此言,登时心中大感失望,道:“原来贤侄已有所爱,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家闺秀?”

    南宫澈脸上一红,迟疑片刻,低声道:“便是那位楚姑娘。”

    方剑正“咦”了一声,道:“便是被方镜凌选做殉剑之人的那位女子?”见南宫澈点了点头,登时心中一动,猛然想到:“月蓝在信中说他被那楚姓女子刺了一剑,受伤甚重,此事我原本就觉奇怪之极,想那楚姑娘能有多大能耐,居然伤得了他?现在看来,自然是他故意相让之故。”冷笑道:“你一心只想着她,可她却恨不能杀你而后快。”

    南宫澈道:“小侄受人追杀之时,全仗蒙她收留,若不是她,小侄这一条性命早就不在了,我累的她家破人亡,她要恨我也是应该,我只盼此番能救她脱难,至于她要取我性命,那便让她来取好了。”

    方剑正冷冷道:“那女子救过你命,你只消也救她一次,你们两人便互不相欠,又何必认准了她,非要娶她?”

    南宫澈忙摇了摇头,道:“不,不……我只盼她平安无事,不再恨我就好,怎敢……怎敢奢求和她结为连理。”

    他这番话尽皆出自真情,但在方剑正听来却全然是番推搡可笑之言,心想:“那乡下女子浅薄无知,焉能及得上我女儿万一?这小子现下迷昏了头,但假以时日,自然便会明白过来。”

    南宫澈见方剑正脸色不善,忙向方剑正一辑到地,道:“方世伯,小侄与方家渊源甚深,又与方大哥义结金兰,方家但教有用得上小侄之处,小侄万死莫辞。”

    方剑正“嘿”地一笑,冷声道:“如此那可多谢了。”说着袖子一扬,起身回入内厅,也不再向南宫澈瞧上一眼。

    南宫澈心知自己今日实是大大冒犯了他,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走出屋外,只见方月蓝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在门外不远处站立,显是已等待多时。

    南宫澈心中一沉,心道:“方大哥也在怪我么?”走上前去,叫道:“方大哥,对不起,都怪我……”

    方月蓝叹道:“我刚才一直在奇怪,师父他老人家为何特地叫你前来听这些方家的前尘往事,想不到竟是想要借此招你入门,唉,此事不可强求,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有空了去多看看潇潇罢,不过现在可不要去,她刚回屋中,让她歇息一阵儿的好。”

    南宫澈道:“是。”她早察方潇潇钟情于自己,只是一直以来心中只想着楚心竹,故而装作浑然未觉,这时见她因为自己伤心,心中颇感亏欠。

    方月蓝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咱们习武之人快人快语,不似寻常儿女那般婆婆妈妈,扭扭捏捏,对了,你来到方家还没好好转转,来,便让愚兄为你介绍介绍。”说着拉起南宫澈手,便大步走出。

    他们一行人昨日刚即赶回,便匆匆前往比武场观战,中间未有片刻停歇,自是全然未曾留意周边景致,这时放慢脚步,只见长廊曲幽,飞檐绘彩,每一座庭院,每一间屋舍尽皆讲究有致。

    二人信步而行,走到哪里,方月蓝便为他讲到哪里,但见这一座假山,那一座池塘,南宫澈自幼贫寒,哪里见过这等豪门宅院?方家的宅邸便如皇宫六院,无穷无尽一般,若非有方月蓝在旁陪着,只怕自己便将迷失路径,心道:“方家不愧是世家大族,排场竟如此之大。”

    又过了几道院门,眼前一片花香鸟语,原来此处乃是方家的后庭花园,道旁立有一碑,其上写着“奉剑坪”三字,再看花园正中,立有一座三丈来高的青铜塑像,甚是醒目。

    二人在铜像前驻足,南宫澈仰头望去,见这铜像之人身着古服,双手向上仰举平托着一柄剑,神色庄重肃穆。方月蓝向那铜像行了一礼,继而又向南宫澈笑道:“澈弟,你可知这座铜像刻的是何人?”

    南宫澈见这座铜像大有古风,所刻之人显然与当今年代所差极远,又见方月蓝对他如此恭敬,忽然间心念一动,道:“莫非是欧冶子大师?”

    方月蓝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道:“正是!我方家铸剑术源起这位大贤,后代子孙自当为他立像竖碑,永不敢忘。”

    南宫澈好生敬仰,也向着那铜像行了一礼,方月蓝笑道:“澈弟,你再看那是什么?”向欧冶子铜像所托之剑的剑尖方向指去,南宫澈转头看去,只见他指着一座十数丈的高塔,这座高塔分作九层,通体漆黑,立在这里孤零零甚是奇怪,与方家其他奢华典雅的宅邸一相比较,更显得处处格格不入。

    南宫澈不明其故,奇道:“方大哥,这座是什么塔?”

    方月蓝微笑不语,拉着南宫澈走到那塔前,但见那黑塔上挂着一块黑铁匾额,上书“仁剑阁”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