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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卷)十六 枯叶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归尘刚刚进入大宅之中就看到一位老妇急匆匆的跑向宅中最大的那间屋子,可这老妇的脸上流露的怪异表情与这锣鼓齐鸣的喜庆场景极为违和。同时他还发现前去迎接老妇的府中之人好像看不到自己一样,径直的从他身旁穿过对自己这个外来者竟毫无反应。

    “男孩还是女孩?”一位身披官袍之人上前搀扶住老妇后急切的问道。此人是青鹤国当朝国主最为器重的言官李天治,此人浑身散发着儒雅的气质,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

    “是位公子!”李天治听言不禁长舒一口气,他这发妻刘氏自从怀上这孩子,整整四年都未见分娩之兆,府上上下为此请了无数名医都未能诊出问题所在,可就在昨日晚饭过后,刘氏照常前去祠堂祈福,带去的三炷香火不知为何一直无法点燃,随后刘氏忽觉腹中剧痛,赶忙回到府中找来大夫查看,才知道自己这怀胎数年终是要生了!李天治从昨晚便未曾入睡,一直在偏府等信,此刻的他终是松了一口气,可他再次看向产婆却发现她的表情极不自然,李天治慌忙问道,“夫人现在如何?”

    产婆此刻却把他拉到角落之中,看着李天治忐忑的神情说道“夫人无恙,只是,李大人你这公子模样很是怪异,大人还是自行前去查看吧,大人放心,公子的事情小的一定会烂在肚子里,只求大人留下我这条老命。”

    发妻怀胎四年,李天治早已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此刻的他还是忍不住的心慌,他遣走下人,颤抖着手打开夫人的房门。

    “夫人,身体可还安好。”看着一脸憔悴的夫人,李天治心痛的问道。经过一天的分娩,刘氏早已全身无力,可还是疲惫的挤出一抹笑容。

    “夫君,这孩子长得随你,真是儒雅秀气,可这身体之上竟无端生出了三双耳朵。”刘氏看着自己的孩子,母亲的疼爱让他对自己孩子身上这异像毫不在意。可李天治却皱起了眉头,国主平生最恨的便是妖物,这孩子身上这般景象,如若被人看到定会被送去那青门宗。思索片刻之后,老来得子的那份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自此之后,李府便多了一位极少有人见过的神秘少爷。

    “秋吟,你为何总是收集这些枯叶?”

    “父亲喜欢那翠绿的叶子,可那翠绿的叶子终将枯萎凋落,孩儿只是在想,如何能让这些枯叶再次欣欣向荣。”

    李天治放下手中书籍,看向正在仔细端详着面前枯叶的秋吟,这孩子自小便被自己藏在这府中后院书房之中,可谁知这短短十二年,自己这藏书就被他尽数读完,而且这孩子的悟性极高,两人经常谈论书中道理可从这孩子口中说出的理解甚至远高于自己。此时李天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秋吟,如今这世道犹如这枯叶一般,你可想要去改变?”听闻此言的孩子顿时眼中闪出了光彩。

    在父亲的推荐之下,秋吟从最基本的区官做起,秋吟身上六耳每日倾听万物之声,在任期间农作物收成翻了几番而且兴修水利,每项举措都做的恰到好处,当时国主是位贤明君主,对他极为重用,在父亲年事已高之后秋吟便坐到了言官之位,全国的百姓都知道城中有位奇怪言官,无论多么炎热都是一袭厚厚的白袍在身,可这些小事并不能掩盖他的成绩,在他的辅佐之下,青鹤国一时人民安居乐业,整个国家如同那绿叶一般欣欣向荣。

    一日,青鹤国国主一早便带着一众臣子在大殿之前候着,秋吟也不知所为何事只听得周围人都在说着什么“仙人,青门宗。”,回想一番便知应是与前些时日那忽然出现的强大妖兽有关,随后忽的空中竟飞来三位身着白袍之人,随着他们落地,国主赶忙迎了上去,此次来的可是实打实的仙人,与那修行之人可是天壤之别,国主丝毫不敢怠慢。

    “青山仙人,快快入座。”

    听闻国主所言,秋吟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为首的白发少年,青山仙人可是人们口中的最强仙人,只见他只是对着国主笑了笑说道,“国主不必如此,我们只是些寻常修行之人罢了。”仿佛感受到了秋吟的眼光,青山看向他,回应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入夜,秋吟还在写着折子,他这几日听到二十里之外的河水水流之声日渐湍急,需要提前加固大坝以防洪灾,准备明日便将此事奏于国主。忽听得门外有人在哼着小曲,“枯叶逢春终是枯叶,物极必反皆是定数,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不知仙人深夜来此,意欲何为?”秋吟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白发少年,这个仙界最强的存在,定是已经看穿了他,此刻的秋吟如临大敌,额头之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青山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一般,自顾自的说道,“这次你们这青鹤国出现的妖兽真的是颇为棘手啊~我可是好久没碰见过这么厉害的小家伙了。”说罢,青山颇有深意的看向秋吟,“李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秋吟不解的看向青山,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我乃言官,对于妖兽并不是特别了解,这是兵部的官员负责的事情。”

    灵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一般自顾自的说道,“妖兽,和修行之人一样,都是靠着灵力进行修炼,可同时又有不同,修行之人乃是靠着自身体内法则炼化运转灵气,而大部分妖兽只是一味的吞噬灵气,他们像是猎狗一般,吃完一个地方的灵气之后便会接着吃掉此地本就体内有着些许灵气的人族,等到此地完全被消耗之后便会转头寻找另一个灵力充沛之地。”

    此刻的秋吟完全摸不着头脑,干脆说道,“仙人此次前来可是因为我身上这六耳?”

    灵山笑道,“你倒是坦率,可是如果我想要对你做些什么,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看着此刻沉默的秋吟,灵山继续说道,“其实你出生之时我便来看过你,你的资质很好,目前看来你也的确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可是,关于你这六耳,你真的了解嘛?算了,本来只是想来找你闲聊几句,看着你这如临大敌一般的神态看来我们今天也聊不成了,改日再叙吧~对了,这几日那妖兽便是寻这你身上这灵气而来的。”说罢青山给了秋吟一个灿烂的笑容,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我这种人,生来便只能是孤独的。太过融入世间只会招来灾祸,希望你可以明白~”

    秋吟怔怔的看向那青山消失的方向,不知此时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随着眼前景象不断变换,归尘眼中再次出现的景象,竟是一片极为荒凉之地,头发花白的秋吟此刻正坐在这片龟裂的土地之上,仰头看着太阳,岁月已在他的脸上留下如同干涸的农田般的深深皱纹。

    一晃便是四十年,国主驾崩之后,秋吟被新国主发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山村之中,秋吟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老国主早就知道了他是妖身,可他为国家所做的一切都让老国主十分感动,于是便帮着他将此事一直隐藏着。可老国主身体日渐衰微,忽然驾崩之后这匆匆上位的新国主无论才干智谋都远远不及老国主,秋吟在位这么多年,嫉妒他的人不在少数,这新国主听信小人谗言,有一日朝堂之上竟当众剥去秋吟的外衣,让那三双耳朵赤裸裸的展示在在众人眼中,在众人的惊叹和羞辱声中,秋吟只是默默披上外套,默然的走出了大殿,待到无人之时才流出两行热泪。

    顾虑到秋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无法把他处死,此后秋吟被贬到一处极为贫瘠的村中,可一年之后那些官员想去看笑话之时,却看到当初那贫瘠的山村此刻竟农田遍地,街道也被规划的整整齐齐,于是回到城主那里继续歪曲事实。之后秋吟被一贬再贬,终是被发配到了一个毫无人烟的荒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