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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话:风言(两章合一)

    登科楼一场比试,传扬开来,方从云的才名更甚。

    同样的,另一主角比得起输不起当场气晕了,也是出了大名。

    当时在场的举人心中着恼那书童无礼,也怕温家赶来喧喧扬扬的闹起是他们合伙逼晕温兴元这等可笑之事来,外人不知内情,以讹传讹,还真偏听偏信了,是以,当天就毫不遮掩的将事情前因后果给一五一十的传扬开了。

    要说当下州城里最受人瞩目的,肯定是今科举人们了。

    举人们的事,众人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过第二日,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而第二日是鹿鸣宴,所有举人齐聚,却独独少了温兴元一人。

    听说他昨儿晕倒后被抬回下榻的客栈后,一直都没醒,人起了烧,几个大夫会诊,到天明才退了热。

    好好的一个人,转眼就病得下不了床,想想,也真是让人唏嘘。

    可要说起来,他们也都没错啊。

    是温兴元自己输不起气火攻心晕倒,又因前晚受了凉,这一下就激起了发热,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般一想,众人忙将这事给抛出脑海去,今儿可是鹿鸣宴,他们寒窗苦读多年,于今年总算是小有成就,可喜可贺,怎能因为那等气量不大之人给影响了自己的好心情呢。

    昨儿登科楼的事,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一干考官们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于放榜的当日,这解元跟亚元大张旗鼓的比试,一干考官们看法都各是不同。

    副考官们觉得是那温兴元年少轻狂,不服自己落了一头,从而要跟方从云比试,结果还比输了,输了便输了,人还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如此心胸,实乃不堪这亚元之名啊。

    幸好当时他们一众坚持己见,对刘大人据理力争,没让刘大人将解元之名点到这温兴元头上。

    而主考官刘大人却只觉方从云这个解元多少有点得意忘形了。

    本次他是主推温兴元为头名的,只是几名副考官包括学政大人都更看好方从云的试卷,虽然他是主考官,但以一对众,也不能不听取众人的意见的,毕竟,方从云的试卷也不差,他想往后压都不行。

    但他心里,对于方从云得了头名,多少是有些不舒坦的,原因无他,只因这方从云是那嘉成郡主的未婚夫。

    他跟嘉成郡主没什么过节,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嘉成郡主以小道投机取巧罢了,区区一小女子,竟也凭一平民之身一路破例获封了郡主,还深得圣上宠信,这叫他们这一干寒窗苦读科举出仕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官员们如何服气?

    这方从云跟这般女子定亲,想来也是个只会投机取巧之人,给他解元,怕是都辱没了解元这个称号。

    现在看来,果然如是。

    堂堂解元,如此骄傲自满,都考中头名了,还非得要同别人比试,来显摆自己,这不是哗宠取宠又是什么!

    且年长于温兴元,不知尊老爱幼,非要逼得人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今儿这鹿鸣宴,少了个亚元,他这解元,可尽得风光了吧!

    刘大人瞧着站在众举人最前面的方从云,那是怎么看怎么不喜。

    心中不喜,面上也没能忍,一众学生来给座师敬酒之时,方从云第一个上来,刘大人便不由道:“听说从云昨日与温亚元在登科楼比试?”

    都说人的感官是很灵敏的,方从云之前对这位刘大人并不熟,除了在考场里,也不曾见过,但对于刘大人的才名,他是清楚的,毕竟,这位也曾是一届之状元。

    眼下刘大人看着他,面带和善,语气平常,但方从云却敏锐的觉察出了一丝不喜来。

    这位刘大人不喜他!

    方从云转而又不由疑惑,若是不喜,这刘大人怎会点他为解元?

    方从云忙压下这点察觉和疑惑,面上不显,不管怎么样,刘大人是本次乡试主考官,那便是他们这些举人的座师。

    所谓尊师重道,座师跟前,若是不敬,那可是会被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的。

    他当下恭声回应,表示确有此事。

    不想,刘大人却淡淡道:“你如今已是解元,同人争长道短,岂不是落了下乘?虽说咱们文人之间的比试也算是一种雅趣,但听说温亚元被气晕了过去,何至于此?大家都是同年,如此未免显得你太过争强好胜了些。”

    这话听上去似乎是在为方从云云,担心他的名声,但细细琢磨起来,却听得出来刘大人对方从云的指责。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人,便是乍然间没听出来的,后细细回味,也反应过来了。

    顿时,便有欣赏方从云这个人想跟其结交的举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替方从云说话,表示昨儿的事他们都从头到尾旁观的,方从云可没有对温兴元咄咄逼人,也没有以大欺小云云的。

    但也有袖手旁观的,毕竟,看得出来刘大人的不喜,他们可不愿意为了方从云来得罪刘大人这个翰林院的座师。

    而细究起来,刘大人这话明面上也并无不妥,至少,作为学生,方从云是没有反驳的话语的,他记下了这些为他说话的人,拱手坦然道:“学生谨记座师教诲,必谨记在心。”

    至于错没错的,也不重要,难不成他还能在这实际上的谢师宴上来跟座师争个赢辩?

    刘大人没想到方从云会直接大大方方的就接了这话,他以为,会投机取巧之人也必是会钻营之人,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说他,他怎么也会急不可耐的为自己分辨才是。

    他道:“既是如此,作为同年,你又是本次举人之首,待会儿鹿鸣宴结束之后,便前去探望温亚元一番吧。”

    不但让他认错,他还让人亲自去探望,看他还接不接得下。

    却不想,方从云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立马拱手恭敬应是了。

    这让刘大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年轻人这心性,还真是不简单,他不得不承认。

    一时间,他对方从云的情绪也复杂起来,可以说又爱又恨。

    一方面欣赏这个年轻,一方面又暗恼他怎么就和那嘉成郡主定了亲?

    若是能退亲就好了,就此后生,前途不可限量,有这么个妻子,难免被人背地里说道,影响仕途。

    就此次比试的真正起因,已经有人在摆谈了,都说方从云的功名是沾了嘉成郡主的光呢。

    明明有真才实学的,唉,小女子误人呐!

    刘大人想着,如此这方从云也算是他的得意门生了,或许他可以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退掉这门亲事?

    好男儿何患无妻?以方从云的前途,将来少不得世家贵女争相下嫁。

    带着一众举人齐唱鹿鸣诗的方从云感觉到上座的刘大人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复杂难言,心中也有了两分计较。

    此刘大人,虽是座师,也仅此而已,往后不可交心。

    鹿鸣宴结束之后,座师们一走,便有举人朝方从云围了过来,“方兄,你真要去探望温兴元?”

    方从云从容道:“自然。”

    “那我们同你一起去吧!”

    “是啊,咱们大家一起去!”

    一众人便纷纷表示要一起去,都想去看看温兴元的情况怎么样。

    方从云也没有拒绝,别人要去,他总不能让别人不去。

    大家一路走一路说话,有举人跟身旁人交谈道:“我听说那书童昨日就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定阳府了,定阳府过来不远,怕是咱们还都没有返乡,温家的人就赶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温兴元晕倒又不是咱们害的,再说他只是发热,眼下已经退热了,也没有大碍,温家人总不会对咱们迁怒或怎么样吧?总得讲道理才是!”

    最先开口那人飞快看了一眼前方走得快眼见着就要不见影的胡能书,小声道:“你不知道吗?这定阳府温家,可是温氏嫡支一脉的。”

    温氏嫡支一脉的,那又如何?

    有人不明白,很快便有人拉着他详说起来,这温氏嫡支,那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外祖家!

    算起来,这温兴元还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呢!

    这人听得捂住了嘴,惊讶不已,又不由瞄了一眼斜前方的方从云,压低声音道:“真要以势压人的话,方兄的未婚妻是嘉成郡主,那也不相上下吧?”

    旁人点头如捣蒜,“是也是也!毕竟,嘉成郡主深得圣心嘛!”

    方从云耳力好,听得后头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也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未婚妻太聪明能干,也是一种引以为傲的烦恼呀。

    不过,他却不觉得是自己的困扰。

    她优秀,讨皇上看重,他往后也会多加努力,走进圣心的。

    旁人要说他沾了她的光,只管说便是,他会证明,他们夫妻两人都是一样的优秀,才会相得益彰。

    千百年后,人们说起他们夫妻来,也会称赞乃一桩佳话。

    胡能书一刻不敢停的跑得飞快,这才赶在前面回到了福运客栈。

    温兴元见了他,却是视若无睹,压跟没好脸色。

    胡能书知道他自己恼他架火推着他同方从云比试,结果当众没脸,但胡能书心里也是冤得很,若是他自己不想比,他哪能说得动他?

    只可惜,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好好的哄着他的,毕竟,他还要进京参加会试,都要靠温家的。

    “九公子,那刘大人不喜方从云,在鹿鸣宴上已经当众他昨日争强好胜,还让他一定要前来探望你呢!这不是变相的让他来跟九公子你赔礼道歉吗?

    依我看,那刘大人是很看好九公子你的,刘公子若能得了刘大人提携,明年会试胜过方从云又有何难?

    眼下方从云只是暂时得意,咱们就且让他得意一下,他这厢得了座师评语一句“争强好胜”,这名声只要传到京城去,届时众人自有论断!”

    当下胡能书便好一番伏低做小的跟温兴元说起好话来,又将鹿鸣宴上刘大人不喜方从云的事说来,好一番哄,这才勉强得了温兴元脸色微缓,他心下暗恼,想着将来自己出人头地,一定不会忘记这些年在温兴元面前如下人一般的屈辱的!

    温兴元已经从胡能书这里知道刘大人是站在他这边的,给了压力示意方从云来探望他也是低头的意思,心里便不禁好受起来。

    昨儿在那么多人面前,他连输两轮,也是很难堪的。

    这会儿方从云来给他赔礼道歉,也算是找回了他的面子,他就暂且不跟他计较了。

    不多时,方从云等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到了福运客栈,见到了正在养病中的温兴元。

    嗯,脸色还好,想来没有大碍的。

    暗暗看过温兴元面色的众举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真要是有个好歹,还真怕温家豁出去了与他们为难呢。

    他们之中,有些人是不怕温家,但多数人也是怕的。

    温兴元看了一眼方从云,方从云也同样看向他。

    赔礼道歉?

    怎么可能?

    他只是作为本届解元,领着一众举人来探望这个生了病的同年而已。

    只听得方从云一番话,温兴元就不禁变了脸色,不是说来赔礼道歉吗?这话怎么听着不对?

    一直对方施施然离开,温兴元终于忍不住,伸手就抓了身后枕头砸向了胡能书,“你不是说他是来赔礼道歉的吗?可你看到了,他这哪是来赔礼道歉的!他就是来探病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胡能书你真是可恶至极,竟敢再一次戏弄于我!”

    胡能书被枕头迎面砸了个正着,心中也是恼恨至极,他可没有明明白白的说方从云是来赔礼道歉的,就算人家真是来赔礼道歉,人家堂堂解元,难道还要跟你伏低做好话才算是道歉?

    若你不是温家公子,谁乐意捧着你!

    胡能书当下却是敢怒不敢言的,只能连连陪着好话好哄。

    温兴元却不想再看到他,直让他滚。

    等胡能书走了,书童才愤愤道:“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东西,都合起伙来欺负公子!公子,等老爷来了咱们可得跟老爷告状,让老爷给公子您出气才是!”

    温兴元却没书童这么没脑子,“出什么气?是我众目睽睽之下比不过人家,我娘还差不多,我爹怎么会因此替我出气?不训我技不如人就不错了。”

    书童不由撇嘴:“可公子的文章那是连黄先生都赞不绝口的,怎会比不过那方从云?依小的看,就是那些人吃人嘴软,投票不公才是!”

    温兴元张张嘴,下意识的想,那斗诗呢?没人评,确实是他没比过方从云。

    但他心里难堪不想真承认自己比方从云差,便顺势认同了书童这番推论。

    是的,他文章写的没问题,是那些人投票不公他才输了的!不然一比一打平,第三轮作画他不会输,如此,昨儿赢的就是他了!

    对!就是这样的!没错!

    不管是乡试还是这次的比试,都是方从云侥幸赢了,等明年会试,他定要考过方从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再有这个侥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