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客栈夜话
远方车队，迎着尘土而来。上空盘旋着布帛涌动的撕扯声。旗帜上，长丰二字若隐若现。
一群人伏卧在驰道旁，目光死死锁住前方。身畔树荫枯草，掩没其踪。
车轱辘的转动声越发清晰。众人拱起后背，眼神愈紧。
又是几个呼吸。那车队两侧，几名腰间配刀的魁梧汉子，左顾右盼，眼观四方。行步间自有一股威风，如山而来。
众人握紧兵刃，木柄处，已是浸出水渍。周遭动静乍起，又逐渐平静下来。
同样平静下来的，还有车队。
吁～～
一声传自后方的吆喝中，车队止步。
片刻功夫，走出一名老者。手拄拐杖，驼背锦衣，看向不远处。半枯草丛，不住晃动。白杨树下，影子参差。
“诸位好汉，若是求财，烦请现身一见。若是避暑，还望让道。”
这声音如潮，浩浩汤汤，数十步内清晰如当面耳闻。声广而不宏大，恍若低声细语，如丝如绵，在众人耳畔回响。
安静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过一阵，又没声了。
老者眼睑低沉，眯成缝，心思几转，向身旁几名凝神以对的汉子小声吩咐道：“给绿林朋友们打下招呼。”
“是。”
几名汉子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马车后方，取下几柄不过臂长的短弩，一字排开，立于车队前。
几人拉弦搭箭。
咻！咻！咻……
一轮齐射，势若流星，眨眼没入草丛。很快，大片草丛晃动，持续了好一阵。
没了动静。老者一挥手，几名汉子会意，将短弩放回马车，齐齐抽刀，斜竖身前，小心翼翼地朝着方才齐射之地走去。一人在前方探路，几人在后方梯次接应。
片刻功夫，已到地方。长刀拨开草丛，尸体映入眼帘。
唔！捂住口鼻，压下发昏作呕的冲动，目光放远。东倒西歪的草丛里，几具干瘦且脏乱的尸体，蜷缩着趴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几柄磨旧的柴刀铁叉。
朝后方摆了摆手，回到车队。
“安老，应是一群流民，并非匪徒。”
闻此，安老皱紧眉头，“还以为是群不懂事的。此地离隋阳城不过十来里官路。最近也未听说哪里起了战事，怪哉。”
一边念叨，一边摇头，向后方走去。
最后方，有辆载人的马车。驾车的是名少年。
车里空间不小，安老盘坐在偏外的位置闭目养神，拐杖放在了对面一长木盒上。最里坐着名女子，头戴斗笠，浑身裹得格外严实。
“方才……”
安老微微抬眼，“遇到些不懂事的，吓吓也就跑了，不必心忧。”
“多年来，未闻长丰镖局失手，小女子自是放心。”
瞥了她一眼，安老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外，驾车的少年低着头，似个闷葫芦。
啪！
马鞭挥舞，车队启程。路过方才齐射之地不久，草丛晃动几下，没声了。
斜阳西照，天际一线金色映在城墙上。一眼望去，难见尽头。
高逾数丈的城门顶，刻着三个大字—隋阳城。
数十名城卫身着甲衣，分列三道城门两侧，检视过路人群。正中大门口，往来人流络绎不绝，偶有几辆马车并行而过。
远处，车队缓缓驶来。靠近时停下，等着入城检查。
“下一个。”
排前的汉子走上去，取出通行文书递给城卫。看了看左右挨个盘查的情景，打听道：“城里出了事？这么严。”
城卫瞧了眼汉子，又瞧了眼后方车队的旗帜，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听说是出了命案，缉查卫正在彻查。我们只是帮忙打个下手。”
听到这里，汉子从怀中摸出小块碎银，掂了掂。抓住城卫的手，送了过去。
城卫虽是诧异，手却不慢，接过碎银，也掂了掂。小心收好，忍住笑意，悄悄道：“出事儿的是临江楼，你们走镖的也不容易，别去碰那霉头。”
聊了两句，汉子便回到车队，跟着进了城。
来往人群、车马川流不息；沿路杂艺、叫卖声不绝于耳；偶有说书人拍桌，及观者叫好声，从沿街茶楼酒肆中传出。
车队在街上毫无阻塞，一路朝着东南角去。人烟渐少。
走了许久，地上一片红艳，已是黄昏将至。
车队在一座挂着庆府牌匾的府邸前止步。女子从马车里走出，下来时，看了眼驾车的少年。
其身形消瘦，头发散乱，露出的半张脏脸稍显稚嫩。手上布满老茧，稳稳掌着缰绳，确像是一个马车夫。
少年似未察觉，又似闪躲，只低着头。女子收回目光，笑着向安老道了谢。寻着一侧偏门，轻轻敲两下。待有人开门，交谈两句，这才进去。
“交完货，找个地方歇脚。”
众人高声应道：“是！”。
回到马车，安老叹道：“这趟镖恐有变数。”
话刚落，沙哑的声音传来，“不过多搓磨两日，不妨事。”
言语似只在这辆马车间流转，同行车队里，众人竟丝毫未觉两人间的谈话。
隋阳城里，有条贯穿城中的运河，流经城东处倒八字灌江口，汇入一条大江，其名红潮江。
每年夏至时分。潮起时，至红潮江倒灌而来，高逾丈许的浪潮，裹挟着无数红色游鱼，在越发狭窄的灌江口腾起数丈之高，后迅速跌落。此时，游鱼尚在空中飞舞，似高架天际的虹桥，又如激跃龙门的鱼群，蔚为壮观。乃至隋阳城必览盛景，故此多了个观潮节。
灌江口旁，有座七层高楼，更能遍览全景，名为临江楼。是附近有名的酒楼。由江中红鱼做成的隋阳鱼宴，更是声传甚广。
吁～～
车队在临江楼前停下。有个正在招呼客人的小厮，见有车队停在门口，转身钻了进去。
过了会儿。小厮同一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出来。
到了车队前，一眼扫过，拱手问道：“可是长丰镖局的朋友？”
最前方的镖师打量一番。来者一身财气逼人，脸上笑容可掬，嘴边八字须轻轻抖动，颇有点八方来迎的和气。
他拿出两份货镖清单，递了过去，“麻烦掌柜派人仔细清点，若是无差，便在上面签个字。我等也好交差。”
掌柜接过清单，瞧了两眼，转头交给小厮，吩咐道：“找几个人，别点错了。”
回过头，笑道：“大老远的来趟隋阳城，诸位辛苦了。不如，就在这儿歇两日再回去。”
镖师急忙摇头，回道：“掌柜客气了，我等走南闯北自是习惯。且镖局事务繁忙，不敢耽搁。望掌柜见谅。”
掌柜笑了笑，道：“长丰镖局名震四方，镖师众多，也不急这一会儿。好不容易来趟，自不需大家伙儿破费。都给个面子，让老金我有个机会结识下长丰镖局的众好汉。”
镖师有些心动，左右看两眼同样意动的众人，一咬牙，“这好意，在下替兄弟们心领了。实是镖局有规矩，见谅。”
金掌柜眯着眼，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素闻长丰镖局以情义治下。诸位一路舟车劳顿，不过歇息两日，有何不可。”
镖师一时语塞。不得不打起精神，几番周旋，总算给推了。等交付完毕，才长舒一口气。
一番周折，天色晚了。金掌柜又一次邀请下，车队离临江楼稍远了些。朝南隔了个街巷，在条稍显偏僻的巷子拐角处的客栈里，歇了脚。
夜里，众镖师点了些酒菜，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边喝酒，边闲聊。酒过三巡，驱散了一身疲意。
镖师们谈起请客一事，“老薛，那临江楼掌柜好意请弟兄们客居两日，怎么就推了。”
却见老薛脸颊微红，嘴里哈着酒气，“隋阳城可不比镖局。这次有安老随行，犯浑的事儿尽量别干。临江楼那地方，人多眼杂，不久前又出了命案。碰那霉头，不划算。”
众人明了。又闲聊了会儿。
一名镖师欲起身去茅厕。东摇西晃地起来，只觉哪里不对。揉了揉眼睛，四周瞧瞧，“小常没来？”
此话一出，几张桌上的镖师齐齐抬头，相互数数，完后一起看向老薛。
见此，老薛醺着眼，“你们进来得晚些。十几年前，小常刚被总镖头收养，还不会说话。就这几年才能勉强开口。兴许是喉咙受过伤，沾不得酒。我先前便让小二给他们送了些饭菜。”
众镖师放下心来，纷纷笑骂道，“好你个老薛，也不说一声，害得大家伙儿担心。该罚！”
“怪我，这就自罚一杯。”老薛端起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这般热闹了很久，客人渐少。夜再深些，除一众镖师，不远处窗边的一桌客人还留着。斗笠遮住面容，头微侧向窗外，举着酒杯不见喝。
老薛记得这些人很晚才到，只是不像冲他们来的，便没理会。可他仍留了心眼。闲聊吹嘘之际，不时瞟两眼。
月明星稀，一地莹白。马车静静地停靠在客栈附近。
一旁石墩上，坐着名少年。他低着头，腿上放着个长木盒，一手轻抚，眼神逐渐飘远。
这时，西北角的街口处，一串冷风吹拂下燃成的火把长蛇，突然冒出。朝这边扑来。
少年回过神，抬头望去。
一行人列成长队在夜里奔走。手里擎着火把，腰间挎一柄细长单刀，身着黑红相间的制服，左肩处缝着块缉字肩章。脚步整齐划一又几近无声。所行方向，临江楼。
目光跟随长队，直到最后一点火光淡去。
“缉查卫如此大量出动，难得一见啊。”
老迈的感慨声在耳边响起。不知何时，安老已拄着拐杖，来到身边。
收回目光，少年低下头。重新抚上怀中木盒，声音沙哑道：“那方向，临江楼。”
一群人伏卧在驰道旁，目光死死锁住前方。身畔树荫枯草，掩没其踪。
车轱辘的转动声越发清晰。众人拱起后背，眼神愈紧。
又是几个呼吸。那车队两侧，几名腰间配刀的魁梧汉子，左顾右盼，眼观四方。行步间自有一股威风，如山而来。
众人握紧兵刃，木柄处，已是浸出水渍。周遭动静乍起，又逐渐平静下来。
同样平静下来的，还有车队。
吁～～
一声传自后方的吆喝中，车队止步。
片刻功夫，走出一名老者。手拄拐杖，驼背锦衣，看向不远处。半枯草丛，不住晃动。白杨树下，影子参差。
“诸位好汉，若是求财，烦请现身一见。若是避暑，还望让道。”
这声音如潮，浩浩汤汤，数十步内清晰如当面耳闻。声广而不宏大，恍若低声细语，如丝如绵，在众人耳畔回响。
安静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过一阵，又没声了。
老者眼睑低沉，眯成缝，心思几转，向身旁几名凝神以对的汉子小声吩咐道：“给绿林朋友们打下招呼。”
“是。”
几名汉子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马车后方，取下几柄不过臂长的短弩，一字排开，立于车队前。
几人拉弦搭箭。
咻！咻！咻……
一轮齐射，势若流星，眨眼没入草丛。很快，大片草丛晃动，持续了好一阵。
没了动静。老者一挥手，几名汉子会意，将短弩放回马车，齐齐抽刀，斜竖身前，小心翼翼地朝着方才齐射之地走去。一人在前方探路，几人在后方梯次接应。
片刻功夫，已到地方。长刀拨开草丛，尸体映入眼帘。
唔！捂住口鼻，压下发昏作呕的冲动，目光放远。东倒西歪的草丛里，几具干瘦且脏乱的尸体，蜷缩着趴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几柄磨旧的柴刀铁叉。
朝后方摆了摆手，回到车队。
“安老，应是一群流民，并非匪徒。”
闻此，安老皱紧眉头，“还以为是群不懂事的。此地离隋阳城不过十来里官路。最近也未听说哪里起了战事，怪哉。”
一边念叨，一边摇头，向后方走去。
最后方，有辆载人的马车。驾车的是名少年。
车里空间不小，安老盘坐在偏外的位置闭目养神，拐杖放在了对面一长木盒上。最里坐着名女子，头戴斗笠，浑身裹得格外严实。
“方才……”
安老微微抬眼，“遇到些不懂事的，吓吓也就跑了，不必心忧。”
“多年来，未闻长丰镖局失手，小女子自是放心。”
瞥了她一眼，安老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外，驾车的少年低着头，似个闷葫芦。
啪！
马鞭挥舞，车队启程。路过方才齐射之地不久，草丛晃动几下，没声了。
斜阳西照，天际一线金色映在城墙上。一眼望去，难见尽头。
高逾数丈的城门顶，刻着三个大字—隋阳城。
数十名城卫身着甲衣，分列三道城门两侧，检视过路人群。正中大门口，往来人流络绎不绝，偶有几辆马车并行而过。
远处，车队缓缓驶来。靠近时停下，等着入城检查。
“下一个。”
排前的汉子走上去，取出通行文书递给城卫。看了看左右挨个盘查的情景，打听道：“城里出了事？这么严。”
城卫瞧了眼汉子，又瞧了眼后方车队的旗帜，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听说是出了命案，缉查卫正在彻查。我们只是帮忙打个下手。”
听到这里，汉子从怀中摸出小块碎银，掂了掂。抓住城卫的手，送了过去。
城卫虽是诧异，手却不慢，接过碎银，也掂了掂。小心收好，忍住笑意，悄悄道：“出事儿的是临江楼，你们走镖的也不容易，别去碰那霉头。”
聊了两句，汉子便回到车队，跟着进了城。
来往人群、车马川流不息；沿路杂艺、叫卖声不绝于耳；偶有说书人拍桌，及观者叫好声，从沿街茶楼酒肆中传出。
车队在街上毫无阻塞，一路朝着东南角去。人烟渐少。
走了许久，地上一片红艳，已是黄昏将至。
车队在一座挂着庆府牌匾的府邸前止步。女子从马车里走出，下来时，看了眼驾车的少年。
其身形消瘦，头发散乱，露出的半张脏脸稍显稚嫩。手上布满老茧，稳稳掌着缰绳，确像是一个马车夫。
少年似未察觉，又似闪躲，只低着头。女子收回目光，笑着向安老道了谢。寻着一侧偏门，轻轻敲两下。待有人开门，交谈两句，这才进去。
“交完货，找个地方歇脚。”
众人高声应道：“是！”。
回到马车，安老叹道：“这趟镖恐有变数。”
话刚落，沙哑的声音传来，“不过多搓磨两日，不妨事。”
言语似只在这辆马车间流转，同行车队里，众人竟丝毫未觉两人间的谈话。
隋阳城里，有条贯穿城中的运河，流经城东处倒八字灌江口，汇入一条大江，其名红潮江。
每年夏至时分。潮起时，至红潮江倒灌而来，高逾丈许的浪潮，裹挟着无数红色游鱼，在越发狭窄的灌江口腾起数丈之高，后迅速跌落。此时，游鱼尚在空中飞舞，似高架天际的虹桥，又如激跃龙门的鱼群，蔚为壮观。乃至隋阳城必览盛景，故此多了个观潮节。
灌江口旁，有座七层高楼，更能遍览全景，名为临江楼。是附近有名的酒楼。由江中红鱼做成的隋阳鱼宴，更是声传甚广。
吁～～
车队在临江楼前停下。有个正在招呼客人的小厮，见有车队停在门口，转身钻了进去。
过了会儿。小厮同一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出来。
到了车队前，一眼扫过，拱手问道：“可是长丰镖局的朋友？”
最前方的镖师打量一番。来者一身财气逼人，脸上笑容可掬，嘴边八字须轻轻抖动，颇有点八方来迎的和气。
他拿出两份货镖清单，递了过去，“麻烦掌柜派人仔细清点，若是无差，便在上面签个字。我等也好交差。”
掌柜接过清单，瞧了两眼，转头交给小厮，吩咐道：“找几个人，别点错了。”
回过头，笑道：“大老远的来趟隋阳城，诸位辛苦了。不如，就在这儿歇两日再回去。”
镖师急忙摇头，回道：“掌柜客气了，我等走南闯北自是习惯。且镖局事务繁忙，不敢耽搁。望掌柜见谅。”
掌柜笑了笑，道：“长丰镖局名震四方，镖师众多，也不急这一会儿。好不容易来趟，自不需大家伙儿破费。都给个面子，让老金我有个机会结识下长丰镖局的众好汉。”
镖师有些心动，左右看两眼同样意动的众人，一咬牙，“这好意，在下替兄弟们心领了。实是镖局有规矩，见谅。”
金掌柜眯着眼，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素闻长丰镖局以情义治下。诸位一路舟车劳顿，不过歇息两日，有何不可。”
镖师一时语塞。不得不打起精神，几番周旋，总算给推了。等交付完毕，才长舒一口气。
一番周折，天色晚了。金掌柜又一次邀请下，车队离临江楼稍远了些。朝南隔了个街巷，在条稍显偏僻的巷子拐角处的客栈里，歇了脚。
夜里，众镖师点了些酒菜，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边喝酒，边闲聊。酒过三巡，驱散了一身疲意。
镖师们谈起请客一事，“老薛，那临江楼掌柜好意请弟兄们客居两日，怎么就推了。”
却见老薛脸颊微红，嘴里哈着酒气，“隋阳城可不比镖局。这次有安老随行，犯浑的事儿尽量别干。临江楼那地方，人多眼杂，不久前又出了命案。碰那霉头，不划算。”
众人明了。又闲聊了会儿。
一名镖师欲起身去茅厕。东摇西晃地起来，只觉哪里不对。揉了揉眼睛，四周瞧瞧，“小常没来？”
此话一出，几张桌上的镖师齐齐抬头，相互数数，完后一起看向老薛。
见此，老薛醺着眼，“你们进来得晚些。十几年前，小常刚被总镖头收养，还不会说话。就这几年才能勉强开口。兴许是喉咙受过伤，沾不得酒。我先前便让小二给他们送了些饭菜。”
众镖师放下心来，纷纷笑骂道，“好你个老薛，也不说一声，害得大家伙儿担心。该罚！”
“怪我，这就自罚一杯。”老薛端起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这般热闹了很久，客人渐少。夜再深些，除一众镖师，不远处窗边的一桌客人还留着。斗笠遮住面容，头微侧向窗外，举着酒杯不见喝。
老薛记得这些人很晚才到，只是不像冲他们来的，便没理会。可他仍留了心眼。闲聊吹嘘之际，不时瞟两眼。
月明星稀，一地莹白。马车静静地停靠在客栈附近。
一旁石墩上，坐着名少年。他低着头，腿上放着个长木盒，一手轻抚，眼神逐渐飘远。
这时，西北角的街口处，一串冷风吹拂下燃成的火把长蛇，突然冒出。朝这边扑来。
少年回过神，抬头望去。
一行人列成长队在夜里奔走。手里擎着火把，腰间挎一柄细长单刀，身着黑红相间的制服，左肩处缝着块缉字肩章。脚步整齐划一又几近无声。所行方向，临江楼。
目光跟随长队，直到最后一点火光淡去。
“缉查卫如此大量出动，难得一见啊。”
老迈的感慨声在耳边响起。不知何时，安老已拄着拐杖，来到身边。
收回目光，少年低下头。重新抚上怀中木盒，声音沙哑道：“那方向，临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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