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跟踪
五莲宾馆。真的，光是从这个名字来看，就不像是什么高大上的宾馆，我甚至觉得一阵干呕，听上去好像是一家下三滥的肮脏宾馆。
我心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个感觉很熟悉。对！没错！就像我高三时一样。
为什么会有一个宾馆的地址，难道每天冷勇不都是回家睡觉吗？有什么政府的业务需要区昌平区，而且还要在一个小破宾馆里进行，这真是太奇怪了。
对了，母亲昨天夜里确实提到过，冷勇最近出差了，这么说可能有几天他确实不在家里睡觉，可能住在宾馆里。但是，可是，我记得母亲说的是去上海出差，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没有，并没有记错，就是去上海出差，那么上海出差怎么会去北京昌平的宾馆。这真的解释不通。
我的脑子里一时之间一片混乱，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太阳穴在突突突的跳动。我缓过神来，珍藏已久的侦探气质又重新上身。我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地调好行车记录仪，并把它放回原位，还专门摆了摆角度，一定不能让他看出来引起他的警觉。紧接着我走出车门，在外面徘徊，装作在伸懒腰，并没有坐在车里。直到他们两个人拎着各种大包回到车这边，我才跟随他们一起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我脑海里不停闪现的是“北京”、“昌平”、“宾馆”这些字。哦对了，还有“五莲”。多俗的名字，冷勇我真是瞧不起你，就算你出轨也找个五星级宾馆好不好，不要传染疾病回来给我的妈妈。想着想着我甚至开始愤怒起来，为什么又要骗我们，我极力克制着自己。
难道是我弄错了吗？上周冷勇不是去上海了吗？怎么会有北京的行车记录，怎么去昌平的宾馆？难道有人去北京然后他去接人？这也太奇怪了。无数的问号出现在眼前。
愤怒之后紧接着是我感到的恐惧和悲伤。好不容易平静了两年的生活难道又要因为冷勇的出轨而被打破吗？我真的心疼母亲。这次不知道她还会原谅他吗？至少现在我长大了，我不再是17岁的那个懵懂的小姑娘，我已经即将20岁了，是没有大多少，但是我已经成年了，不用再有监护人了，我可以自己做判断了。哦，我真的想了太多的事情，脑子里乱做了一团。
回到家，我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只跟母亲说了一声我不太舒服不想吃饭了，让他们先自己做饭自己吃吧，不要进来打扰我。我反锁上了门。现在该仔细想想对策了，我闭目思考了片刻。
手续爱你，必须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要给冷勇一个机会。说不定是我搞错了，又或者是导航仪搞错了呢。
我打开电脑，从网上查到了昌平五莲宾馆的电话。日期我是记着的，刚才看行车记录仪的时候我专门看过。
“您好！这里是五莲宾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上周一住过店，我可能把手机插头落在宾馆了，能帮我查看一下，有服务员捡到吗？”我把头埋在被窝里，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的声音很粗像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也是怕外面的母亲听到我在打电话。
“您的姓名和房间号是？”
“冷勇。房间号我不记得了，但是身份证号我可以提供。”
“好的，那您说一下。”
我对冷勇的身份证倒背如流，这招术可能是学了母亲当初调查冷勇手机电话记录的招数吧，不知道，管他呢，现在不需要尊重什么隐私。
谁说亲人是最好骗的？其实，自己的亲人是最难骗得，因为他们知道你太多的信息，而且你稍微有什么行为的变化他们都能察觉到，因为他们跟你朝夕生活在一起。之所以好骗，不过是因为你的亲人对你百分百的信任，一旦没有了这份信任，你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们。
片刻之后，电话的另一头回答道：“您好，冷先生，查到了您的房间，我刚才询问了客房部，没有发现遗漏的物品。”
“好的，对了可以帮我看一下我的房间是单人房还是双人房吗？”我继续问。
“呃可以的，是一间双人房。”对方回答。
“好的，好的。嗯。”我说。
我直接挂掉了电话，心里感觉冷到了极点。对方说的每句话实际上都在刺痛着我的内心。我真的真的在不久之前，正在开始心里重建对冷勇的信任。我希望缓解家庭的氛围，让我和他恢复过去的交流，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有所恢复。
如今看来，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冷勇确实入住了宾馆。而且还是一个双人房。难道我们家庭曾经经历的一切又要重来吗？为什么老天对我如此不公平。我感到胸口有些堵塞。
我在脑海里回忆着这几天冷勇的一言一行，他真的是在表演吗？表演对母亲的好，表演对我的好？那么，他的演技真的太高超了。亏得母亲昨晚上还那么相信他。我很失望，我感到非常失望，现在我的心里除了失望，再没有别的感觉。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每次都是如此，先让我发现一些端倪，为什么老天总是考验我，总是让我做这个艰难的抉择。
我需要静静地想一想，是的，这次我要静静想一想。高三那年我还小，而且我正在忙着高考，而且我十分害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于是我害怕的告诉了母亲我发现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我和过去比不一样了，我长大了，至少从年龄上看我比高三时候应该更成熟了，想起昨天母亲兴奋地跟我诉说她现在生活里的感恩，她自己种的花花草草的设想，她对冷勇的高度评价，这一切如此的美好，美好到让我不忍打破它，美好到我会因为打破它而难过，是那种打破最后一点希望的难过，所以我决定这次先不告诉母亲。
这次我打算由自己先去处理这件事，既然是我发现的，那么这次由我来维护这个家庭来保护我的母亲吧。是时候我该长大了，是时候由我替母亲遮挡一些风雨，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心的生活，也许是时候我回报她了。
这么想了以后，我决定这次先不露声色地回学校，在母亲面前不表现出任何异常。然后回去以后从长计议，或许我也可以跟赵辰商量一下，这件事也许可以告诉他，毕竟他的父母离过婚，他不会因为我遇到类似的事情而看不起我吧。
我这么想着，渐渐睡着了，因为我实在太累了。我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回到学校后我猜意识到如此不巧，接下来的两周是密集的期末考试周，在确保每一科考试都拿A和纠察出冷勇的事情二者之间，我先做了一个选择，我决定把冷勇的事情放到考完试再想。我想两周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儿。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这两周的时间里，我很少陪赵辰。我跟他解释过为什么，但是他仍然会因为我没有及时接起他的电话或者回复他的短信而生气。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在复习考试啊。我真的没时间天天陪你说话。”
“可是你过去有时间啊。你上次考试之前也能陪我说一会儿话。我们一天不见面，难道不能给我几分钟聊会儿天吗？”
“你每次也聊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哥哥。每天你除了打游戏还干什么呢？我真的没有你那么有钱，我真的需要考试成绩和申请到一个好大学，请你多理解理解我。”我一般说到这里就会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过我可以养你啊。”
“哦行了吧，你这些话有什么用。你可以随时收回你的承诺。”
“我不会，如果我承诺过我就会兑现。”
“好了我要挂电话了。”
“喂喂你等一下，喂，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
每次当我挂电话以后，他还会无休止地打回来，一般连续打5-10个电话。但是我一旦挂电话就会很坚决，绝对不会再接。我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他一定被气炸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分给他，可以陪他玩儿。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彼此吧，本来我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最主要的是，我们只有一方有爱。
刚开始的一两次我还会象征性的哄哄他，主要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分我的心。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不是靠哄哄能解决的事，赵辰每时每刻都想知道我在干什么，他像一只大手抓着我，牢牢地掐着我，让我越来越感到窒息。
而我是一个如此渴望自由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限制过我，包括冷勇和母亲，他们都有点儿任由我发展的意思。所以，赵辰控制欲太强这一点几乎是触到了我的死穴。我希望他能慢慢改变，我还在给他机会和时间。
有那么几次，我甚至都想直接告诉他，要不然我们分手吧，我想直接告诉他我真的不爱你。但是每每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送过来的鲜花，我又会突然心软，可能毕竟我们还是在一起有一段日子了。而且我对他仍然心存着感激，在一些夜晚他曾经温暖过我，支持过我，给过我力量。
我不希望打破他给自己画的一个梦，我觉得终有一天他会自己从梦中醒来，至少那时候我再离开他，他可能经历的痛苦会小一些。我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人吧。
在经历过无数个昏天黑地的复习夜和考试之后，我终于迎来了大三下学期还剩下最后一门考试。这门考试考完，我出国的成绩单就确定了，因为大四上学期就要投申请了，大四的课程分数对出国没有影响。
这时，我收到赵辰发来的短信：“你们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KTV，晚上去唱歌吗？”
我似乎并没有太犹豫就答应了，反正前面考的还不错，只剩下最后一门考试了。另外，我真的怕拒绝赵辰以后他又跟我磨，我复习考试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我叫上了吴迪，想找个机会把我最近关于冷勇的心事和她念叨念叨。
新开的KTV叫“前柜”，这家店铺装修的很奢华。大堂里面坐满了等位的人。我去的时候吴迪已经在了，还带来了周琦。只有赵辰没有到，因为今天要喝酒，所以他没有自己开车。
过了一会儿，赵辰才匆匆跑进门。
“来晚的罚酒哦。”吴迪冲赵辰说。
“哎呀，呼，累死我了。路上实在是太堵了，我叫司机开车送我来的，但是没想到附近堵车成这个鬼样子。走，我们进去吧。”
我们跟随服务员一起进入KTV，走廊两侧的房间里传出各种不在音调的歌声和歇斯底里的嘶吼，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宣泄场，一切在外人面前不敢暴发的情绪都汇聚于此，我正需要。
“先生，麦已经给您开好了。话筒在桌子上，这是酒水单。”服务生递了上来。这间屋子非常大，是最里面的VIP房间。
“就这个吧，来五瓶。”赵辰指着酒水单说。
“能喝的了吗？”吴迪说。
“你们都要喝呀。”
“我今天只听不唱。”我说。
“那我先唱啦。”赵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童话？”吴迪说，“这么老的歌。”
赵辰专门选了这首歌。我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他确实有很多地方是让我感动的，不然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即便我一直没能让自己真正的喜欢上他。我知道他可能是有意点这首歌，因为最开始他就是在清北的校园里给我唱的这首歌，他应该是也感受到了最近我们关系的紧张，所以这才专门又点了这首歌吧。
赵辰的歌声中夹杂着夏天的青草味道，我没有看屏幕，而是望着他。在KTV昏暗的灯光里，不禁又一次回想起高三时的往事，轩和那些朋友都去了哪里，正如那首歌曲唱的，“那些花儿都去哪儿了，它们还在开么？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你说我能喝吗？”吴迪有点犹豫，她很少喝酒。
“喝吧，这里也没别人。”我看着她那么纠结，我都替她难受。
“好吧。期末考试周太烦了，绩点不够高，申请不到好大学，去死吧让这些糟心的事儿。那就让我也喝醉一次吧。”吴迪开始给自己倒酒。
“嗯，我也烦。”我把桌子上自己的酒杯推给了吴迪。“你最近好像很忙，下课都看不到你的影子。咱俩多久没见了？”在赵辰的歌声中，我开始和吴迪聊起来。
“上次还是自习室那次偶遇吧。我想放松一下，但我发现很难做到。我感觉自己有病，病态地努力。最近双学位也快考试了，我时间有点不够用了。”
“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悠着点儿吧，书永远读不完。”
“我其实挺笨的，都是勤来补拙，还有些强迫症吧。比如，老板让我做一套幻灯片，我非得先学明白背后的道理，不弄得彻底明白，就不能开始做。可是这样就会浪费很多时间。有时候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吴迪皱着眉头说。
我很少看到她皱眉，吴迪是典型的狮子座女生，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一只很快乐的小狮子，什么都不畏惧。
“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我看你眼圈都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直到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只好转移话题。
“不好。大二下学期我就慢慢开始失眠，最近都是晚睡早醒，我越是焦虑越是睡不好觉。”吴迪揉了揉眼睛。
“给自己放个假？”
“我觉得我主要是因为很怕别人失望，所以停不下来。小的时候，我爸每天监督我学日语。我对日语一点不感兴趣，有一天偷懒没背好，结果他很失望，竟然还哭了。我整个人都愣在那了。后来花了很久才哄好他，于是之后我再也不敢偷懒了。他不体罚我，但是会表现出自己很失望，我不想让他失望。”
“为什么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做让我觉得，懒惰是可耻的，努力是必须的，就像人需要呼吸、喝水一样，不努力和死去没有区别。”吴迪看着前方，眼神有点迷离。“有一次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玩儿，把那时候的大哥大手机的天线掰弯了。后来，我掰不回去，心里很害怕，就把手机藏在床底下。我爸回家以后要打电话，到处找手机找不到。我当时很害怕，所以装作不知道。后来，外面有电话打来，他听见床底下有铃声才找到电话。他二话没说，直接抓住我拎到院子里，让我跪下。”
“跪下？”我不能理解，居然有的父亲可以严厉到让女儿跪下。冷勇从来没有让自己跪下过。此刻，我心里突然觉得像被扎了一下，正如母亲说的，冷勇其实对我很好。
“我也一直觉得，好像你一直在奔跑。”我说。
“好像有个无形的怪物在追我，我一刻也不能停。”
吴迪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回答。“后来我高考完，亲戚来我家为我庆祝，我爸还提起来那件事。他提起时很轻松，但是我在亲戚面前觉得很羞愧。这件事让我以后再也不敢撒谎。我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严厉的人。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很少嗑瓜子，因为他最讨厌我把瓜子嗑的到处都是。”
“嗯，我好像之前听你提到过这件事，你都忘了你说过吧。看来你确实是对它耿耿于怀。”我说。难怪，上次看到吴迪往垃圾桶丢一个纸团没丢进，她还专门跑过去捡起来，我心想。吴迪果然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她似乎真的没有说过什么谎话。也许这也正是我愿意和她成为朋友的原因，我喜欢纯粹的朋友，我喜欢值得信赖的人，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我和赵辰成为情侣的人，他最大的一个好处是没有骗我。
“来，干一杯吧，希望你能摆脱你父亲的影响，活出你自己。”我举起酒杯。
“我觉得很难，这么多年了都没成功。他也不让我喝酒。”吴迪看了看自己的酒杯。“你知道吗，我爸最近在老家觉得没事儿干太闲了，有来北京的想法。我可不希望他搬过来，不然我的生活就彻底毁了。我好不容易逃离的远远的。”
看到吴迪压力这么大，整个晚上，我都没开口和她说五莲宾馆的事，因为不想再给她增加烦恼。
我们一直唱到凌晨三点多，吴迪喝的很醉，走路都不太稳了。我本来要搀扶她回学校，但她拒绝了，周琦扶着她说会带她回自己的酒店，并且承诺会照顾好她。吴迪也说她今晚不回宿舍了。我便没有再坚持。
K歌只是短暂的麻痹，人总要回到现实中。这次K歌不但没有减少我的压力，反而让我的压力变大了。吴迪对绩点的焦虑传染给了我。我认同她的想法，如果想要申请到MIT，学分绩点无比重要，不能有一丝放松，哪怕是最后的一门课，正所谓成百里者半九十。
我匆匆地打发走赵辰，赶紧回到宿舍。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最后一门考试的课本——《土壤与农作》。我的天，刚刚看到封皮我就已经觉得很困了。明天上午考试，之前这门课我其实并没有好好复习。这门课有大段大段超级无聊的理论，让我很是头疼。高中我之所以学理科，就是因为厌恶文科要背东西。
我紧皱眉头，盯着课本。怎么办？怎么办？背不下来，东西太多了，我根本没想到这门课这么难背，如果早知道地话，今晚我就不会出去喝酒了。都怪赵辰。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责备他了，责备他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找个办法保证自己这门课能考个高分啊。这是最后一门课，我可不想因为它拉低我的平均绩点。
在极端焦虑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下，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萌发。正如前面所说，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萌发。
我心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个感觉很熟悉。对！没错！就像我高三时一样。
为什么会有一个宾馆的地址，难道每天冷勇不都是回家睡觉吗？有什么政府的业务需要区昌平区，而且还要在一个小破宾馆里进行，这真是太奇怪了。
对了，母亲昨天夜里确实提到过，冷勇最近出差了，这么说可能有几天他确实不在家里睡觉，可能住在宾馆里。但是，可是，我记得母亲说的是去上海出差，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没有，并没有记错，就是去上海出差，那么上海出差怎么会去北京昌平的宾馆。这真的解释不通。
我的脑子里一时之间一片混乱，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太阳穴在突突突的跳动。我缓过神来，珍藏已久的侦探气质又重新上身。我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地调好行车记录仪，并把它放回原位，还专门摆了摆角度，一定不能让他看出来引起他的警觉。紧接着我走出车门，在外面徘徊，装作在伸懒腰，并没有坐在车里。直到他们两个人拎着各种大包回到车这边，我才跟随他们一起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我脑海里不停闪现的是“北京”、“昌平”、“宾馆”这些字。哦对了，还有“五莲”。多俗的名字，冷勇我真是瞧不起你，就算你出轨也找个五星级宾馆好不好，不要传染疾病回来给我的妈妈。想着想着我甚至开始愤怒起来，为什么又要骗我们，我极力克制着自己。
难道是我弄错了吗？上周冷勇不是去上海了吗？怎么会有北京的行车记录，怎么去昌平的宾馆？难道有人去北京然后他去接人？这也太奇怪了。无数的问号出现在眼前。
愤怒之后紧接着是我感到的恐惧和悲伤。好不容易平静了两年的生活难道又要因为冷勇的出轨而被打破吗？我真的心疼母亲。这次不知道她还会原谅他吗？至少现在我长大了，我不再是17岁的那个懵懂的小姑娘，我已经即将20岁了，是没有大多少，但是我已经成年了，不用再有监护人了，我可以自己做判断了。哦，我真的想了太多的事情，脑子里乱做了一团。
回到家，我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只跟母亲说了一声我不太舒服不想吃饭了，让他们先自己做饭自己吃吧，不要进来打扰我。我反锁上了门。现在该仔细想想对策了，我闭目思考了片刻。
手续爱你，必须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要给冷勇一个机会。说不定是我搞错了，又或者是导航仪搞错了呢。
我打开电脑，从网上查到了昌平五莲宾馆的电话。日期我是记着的，刚才看行车记录仪的时候我专门看过。
“您好！这里是五莲宾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上周一住过店，我可能把手机插头落在宾馆了，能帮我查看一下，有服务员捡到吗？”我把头埋在被窝里，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的声音很粗像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也是怕外面的母亲听到我在打电话。
“您的姓名和房间号是？”
“冷勇。房间号我不记得了，但是身份证号我可以提供。”
“好的，那您说一下。”
我对冷勇的身份证倒背如流，这招术可能是学了母亲当初调查冷勇手机电话记录的招数吧，不知道，管他呢，现在不需要尊重什么隐私。
谁说亲人是最好骗的？其实，自己的亲人是最难骗得，因为他们知道你太多的信息，而且你稍微有什么行为的变化他们都能察觉到，因为他们跟你朝夕生活在一起。之所以好骗，不过是因为你的亲人对你百分百的信任，一旦没有了这份信任，你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们。
片刻之后，电话的另一头回答道：“您好，冷先生，查到了您的房间，我刚才询问了客房部，没有发现遗漏的物品。”
“好的，对了可以帮我看一下我的房间是单人房还是双人房吗？”我继续问。
“呃可以的，是一间双人房。”对方回答。
“好的，好的。嗯。”我说。
我直接挂掉了电话，心里感觉冷到了极点。对方说的每句话实际上都在刺痛着我的内心。我真的真的在不久之前，正在开始心里重建对冷勇的信任。我希望缓解家庭的氛围，让我和他恢复过去的交流，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有所恢复。
如今看来，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冷勇确实入住了宾馆。而且还是一个双人房。难道我们家庭曾经经历的一切又要重来吗？为什么老天对我如此不公平。我感到胸口有些堵塞。
我在脑海里回忆着这几天冷勇的一言一行，他真的是在表演吗？表演对母亲的好，表演对我的好？那么，他的演技真的太高超了。亏得母亲昨晚上还那么相信他。我很失望，我感到非常失望，现在我的心里除了失望，再没有别的感觉。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每次都是如此，先让我发现一些端倪，为什么老天总是考验我，总是让我做这个艰难的抉择。
我需要静静地想一想，是的，这次我要静静想一想。高三那年我还小，而且我正在忙着高考，而且我十分害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于是我害怕的告诉了母亲我发现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我和过去比不一样了，我长大了，至少从年龄上看我比高三时候应该更成熟了，想起昨天母亲兴奋地跟我诉说她现在生活里的感恩，她自己种的花花草草的设想，她对冷勇的高度评价，这一切如此的美好，美好到让我不忍打破它，美好到我会因为打破它而难过，是那种打破最后一点希望的难过，所以我决定这次先不告诉母亲。
这次我打算由自己先去处理这件事，既然是我发现的，那么这次由我来维护这个家庭来保护我的母亲吧。是时候我该长大了，是时候由我替母亲遮挡一些风雨，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心的生活，也许是时候我回报她了。
这么想了以后，我决定这次先不露声色地回学校，在母亲面前不表现出任何异常。然后回去以后从长计议，或许我也可以跟赵辰商量一下，这件事也许可以告诉他，毕竟他的父母离过婚，他不会因为我遇到类似的事情而看不起我吧。
我这么想着，渐渐睡着了，因为我实在太累了。我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回到学校后我猜意识到如此不巧，接下来的两周是密集的期末考试周，在确保每一科考试都拿A和纠察出冷勇的事情二者之间，我先做了一个选择，我决定把冷勇的事情放到考完试再想。我想两周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儿。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这两周的时间里，我很少陪赵辰。我跟他解释过为什么，但是他仍然会因为我没有及时接起他的电话或者回复他的短信而生气。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在复习考试啊。我真的没时间天天陪你说话。”
“可是你过去有时间啊。你上次考试之前也能陪我说一会儿话。我们一天不见面，难道不能给我几分钟聊会儿天吗？”
“你每次也聊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哥哥。每天你除了打游戏还干什么呢？我真的没有你那么有钱，我真的需要考试成绩和申请到一个好大学，请你多理解理解我。”我一般说到这里就会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过我可以养你啊。”
“哦行了吧，你这些话有什么用。你可以随时收回你的承诺。”
“我不会，如果我承诺过我就会兑现。”
“好了我要挂电话了。”
“喂喂你等一下，喂，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
每次当我挂电话以后，他还会无休止地打回来，一般连续打5-10个电话。但是我一旦挂电话就会很坚决，绝对不会再接。我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他一定被气炸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分给他，可以陪他玩儿。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彼此吧，本来我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最主要的是，我们只有一方有爱。
刚开始的一两次我还会象征性的哄哄他，主要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分我的心。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不是靠哄哄能解决的事，赵辰每时每刻都想知道我在干什么，他像一只大手抓着我，牢牢地掐着我，让我越来越感到窒息。
而我是一个如此渴望自由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限制过我，包括冷勇和母亲，他们都有点儿任由我发展的意思。所以，赵辰控制欲太强这一点几乎是触到了我的死穴。我希望他能慢慢改变，我还在给他机会和时间。
有那么几次，我甚至都想直接告诉他，要不然我们分手吧，我想直接告诉他我真的不爱你。但是每每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送过来的鲜花，我又会突然心软，可能毕竟我们还是在一起有一段日子了。而且我对他仍然心存着感激，在一些夜晚他曾经温暖过我，支持过我，给过我力量。
我不希望打破他给自己画的一个梦，我觉得终有一天他会自己从梦中醒来，至少那时候我再离开他，他可能经历的痛苦会小一些。我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人吧。
在经历过无数个昏天黑地的复习夜和考试之后，我终于迎来了大三下学期还剩下最后一门考试。这门考试考完，我出国的成绩单就确定了，因为大四上学期就要投申请了，大四的课程分数对出国没有影响。
这时，我收到赵辰发来的短信：“你们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KTV，晚上去唱歌吗？”
我似乎并没有太犹豫就答应了，反正前面考的还不错，只剩下最后一门考试了。另外，我真的怕拒绝赵辰以后他又跟我磨，我复习考试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我叫上了吴迪，想找个机会把我最近关于冷勇的心事和她念叨念叨。
新开的KTV叫“前柜”，这家店铺装修的很奢华。大堂里面坐满了等位的人。我去的时候吴迪已经在了，还带来了周琦。只有赵辰没有到，因为今天要喝酒，所以他没有自己开车。
过了一会儿，赵辰才匆匆跑进门。
“来晚的罚酒哦。”吴迪冲赵辰说。
“哎呀，呼，累死我了。路上实在是太堵了，我叫司机开车送我来的，但是没想到附近堵车成这个鬼样子。走，我们进去吧。”
我们跟随服务员一起进入KTV，走廊两侧的房间里传出各种不在音调的歌声和歇斯底里的嘶吼，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宣泄场，一切在外人面前不敢暴发的情绪都汇聚于此，我正需要。
“先生，麦已经给您开好了。话筒在桌子上，这是酒水单。”服务生递了上来。这间屋子非常大，是最里面的VIP房间。
“就这个吧，来五瓶。”赵辰指着酒水单说。
“能喝的了吗？”吴迪说。
“你们都要喝呀。”
“我今天只听不唱。”我说。
“那我先唱啦。”赵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童话？”吴迪说，“这么老的歌。”
赵辰专门选了这首歌。我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他确实有很多地方是让我感动的，不然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即便我一直没能让自己真正的喜欢上他。我知道他可能是有意点这首歌，因为最开始他就是在清北的校园里给我唱的这首歌，他应该是也感受到了最近我们关系的紧张，所以这才专门又点了这首歌吧。
赵辰的歌声中夹杂着夏天的青草味道，我没有看屏幕，而是望着他。在KTV昏暗的灯光里，不禁又一次回想起高三时的往事，轩和那些朋友都去了哪里，正如那首歌曲唱的，“那些花儿都去哪儿了，它们还在开么？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你说我能喝吗？”吴迪有点犹豫，她很少喝酒。
“喝吧，这里也没别人。”我看着她那么纠结，我都替她难受。
“好吧。期末考试周太烦了，绩点不够高，申请不到好大学，去死吧让这些糟心的事儿。那就让我也喝醉一次吧。”吴迪开始给自己倒酒。
“嗯，我也烦。”我把桌子上自己的酒杯推给了吴迪。“你最近好像很忙，下课都看不到你的影子。咱俩多久没见了？”在赵辰的歌声中，我开始和吴迪聊起来。
“上次还是自习室那次偶遇吧。我想放松一下，但我发现很难做到。我感觉自己有病，病态地努力。最近双学位也快考试了，我时间有点不够用了。”
“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悠着点儿吧，书永远读不完。”
“我其实挺笨的，都是勤来补拙，还有些强迫症吧。比如，老板让我做一套幻灯片，我非得先学明白背后的道理，不弄得彻底明白，就不能开始做。可是这样就会浪费很多时间。有时候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吴迪皱着眉头说。
我很少看到她皱眉，吴迪是典型的狮子座女生，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一只很快乐的小狮子，什么都不畏惧。
“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我看你眼圈都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直到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只好转移话题。
“不好。大二下学期我就慢慢开始失眠，最近都是晚睡早醒，我越是焦虑越是睡不好觉。”吴迪揉了揉眼睛。
“给自己放个假？”
“我觉得我主要是因为很怕别人失望，所以停不下来。小的时候，我爸每天监督我学日语。我对日语一点不感兴趣，有一天偷懒没背好，结果他很失望，竟然还哭了。我整个人都愣在那了。后来花了很久才哄好他，于是之后我再也不敢偷懒了。他不体罚我，但是会表现出自己很失望，我不想让他失望。”
“为什么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做让我觉得，懒惰是可耻的，努力是必须的，就像人需要呼吸、喝水一样，不努力和死去没有区别。”吴迪看着前方，眼神有点迷离。“有一次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玩儿，把那时候的大哥大手机的天线掰弯了。后来，我掰不回去，心里很害怕，就把手机藏在床底下。我爸回家以后要打电话，到处找手机找不到。我当时很害怕，所以装作不知道。后来，外面有电话打来，他听见床底下有铃声才找到电话。他二话没说，直接抓住我拎到院子里，让我跪下。”
“跪下？”我不能理解，居然有的父亲可以严厉到让女儿跪下。冷勇从来没有让自己跪下过。此刻，我心里突然觉得像被扎了一下，正如母亲说的，冷勇其实对我很好。
“我也一直觉得，好像你一直在奔跑。”我说。
“好像有个无形的怪物在追我，我一刻也不能停。”
吴迪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回答。“后来我高考完，亲戚来我家为我庆祝，我爸还提起来那件事。他提起时很轻松，但是我在亲戚面前觉得很羞愧。这件事让我以后再也不敢撒谎。我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严厉的人。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很少嗑瓜子，因为他最讨厌我把瓜子嗑的到处都是。”
“嗯，我好像之前听你提到过这件事，你都忘了你说过吧。看来你确实是对它耿耿于怀。”我说。难怪，上次看到吴迪往垃圾桶丢一个纸团没丢进，她还专门跑过去捡起来，我心想。吴迪果然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她似乎真的没有说过什么谎话。也许这也正是我愿意和她成为朋友的原因，我喜欢纯粹的朋友，我喜欢值得信赖的人，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我和赵辰成为情侣的人，他最大的一个好处是没有骗我。
“来，干一杯吧，希望你能摆脱你父亲的影响，活出你自己。”我举起酒杯。
“我觉得很难，这么多年了都没成功。他也不让我喝酒。”吴迪看了看自己的酒杯。“你知道吗，我爸最近在老家觉得没事儿干太闲了，有来北京的想法。我可不希望他搬过来，不然我的生活就彻底毁了。我好不容易逃离的远远的。”
看到吴迪压力这么大，整个晚上，我都没开口和她说五莲宾馆的事，因为不想再给她增加烦恼。
我们一直唱到凌晨三点多，吴迪喝的很醉，走路都不太稳了。我本来要搀扶她回学校，但她拒绝了，周琦扶着她说会带她回自己的酒店，并且承诺会照顾好她。吴迪也说她今晚不回宿舍了。我便没有再坚持。
K歌只是短暂的麻痹，人总要回到现实中。这次K歌不但没有减少我的压力，反而让我的压力变大了。吴迪对绩点的焦虑传染给了我。我认同她的想法，如果想要申请到MIT，学分绩点无比重要，不能有一丝放松，哪怕是最后的一门课，正所谓成百里者半九十。
我匆匆地打发走赵辰，赶紧回到宿舍。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最后一门考试的课本——《土壤与农作》。我的天，刚刚看到封皮我就已经觉得很困了。明天上午考试，之前这门课我其实并没有好好复习。这门课有大段大段超级无聊的理论，让我很是头疼。高中我之所以学理科，就是因为厌恶文科要背东西。
我紧皱眉头，盯着课本。怎么办？怎么办？背不下来，东西太多了，我根本没想到这门课这么难背，如果早知道地话，今晚我就不会出去喝酒了。都怪赵辰。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责备他了，责备他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找个办法保证自己这门课能考个高分啊。这是最后一门课，我可不想因为它拉低我的平均绩点。
在极端焦虑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下，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萌发。正如前面所说，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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