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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此时远方传来马蹄声,卢止戈心下一紧。这么快便追来了?仔细一听,马蹄声中伴有嘶鸣。

    卢止戈起身望去。果然是砚台与喜墨!他吹起哨音唤来它们。

    “好马儿!”

    砚台和喜墨将二人带回星谪在山中的小屋。卢止戈将沈幸雪放置床上。

    沈幸雪脸颊绯红,大冬日的却冒着汗。卢止戈伸手一探,果然发烧了。

    “幸雪!幸雪!”卢止戈轻声呼唤却不得回应。

    沈幸雪此时昏昏沉沉,仿佛听得见卢止戈的声音,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觉得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

    卢止戈心中挣扎。卢止戈啊卢止戈!礼数哪有人命重要!最终他扶起沈幸雪。

    “得罪了。”

    轻轻褪去沈幸雪的外衣,雪白的里衣上遍布着大片大片的红。卢止戈小心翼翼地褪去沈幸雪的里衣,指尖微颤,心中擂鼓激昂。

    露出左肩,这一刀是在客栈时星芒所刺,伤的极深,未经好生处理,现如今伤口撕裂开,血流不止,干的血黏在肉上,伤口外翻着,边缘处已开始溃烂发白。

    这两日她竟是这般强忍着?里衣尽褪,胳膊上,背上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猩红的映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卢止戈打一盆清水,替她擦拭伤口,想起她倒下前所说的话。

    同生,共死。

    “我卢止戈何其有幸,能得你愿与我同生共死。”

    卢止戈举止轻缓,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禁自问,是从何时开始沈幸雪在他心中已是举足轻重。

    是她说同生共死之时?或是她一抒心中道义之时?又或是与她并肩作战之时?她的一言一句,一举一动在脑海中如此清晰而又深刻。

    直至如今他对她百般心疼,方才知觉,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他拿起匕首,刮去她伤口处的腐肉。

    沈幸雪疼得抽动,卢止戈让她趴在自己怀中。

    柔声道:“忍着点。一会就好。以后不许做这样傻的事,不许再说共死的话。”

    上药,包扎,穿衣。将这些都做好,卢止戈亦是满头大汗。

    他守在沈幸雪床边,不停地用凉水替她散热,忙活半宿,沈幸雪的烧才算褪下。

    此时的沈幸雪沉沉地睡着,嘴角微扬,似乎梦见什么美妙之事。

    卢止戈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英气的眉目,高挺的鼻梁,鼻尖处有一颗小痣,双唇微启。

    卢止戈初见沈幸雪时是惊艳,那是为她外貌,此刻卢止戈仍觉得惊艳,乃是因为她的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那个貌似一月的姑娘,她的性子与沈幸雪倒是颇为相似。此生不知可否有机会再见?

    卢止戈侧头看着沈幸雪。

    不禁喃喃道:“我曾遇到过一位与你性子十分相似的姑娘。可惜我遇见她时,她乃是易容成别人的模样。我以前总盼着再见到她,现在,见不见与我来说,无甚差异。你瞧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卢止戈低着头笑了笑,不在说话。

    妖怪山上,星神教内。

    星谪高高在上地坐着,下头黑压压跪了一片,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其中星鸦尤甚,没抓住卢止戈和沈幸雪,还放走了燕征,还杀了重明阳与秦浪。就这三桩足足够他死一百回!

    星谪强忍着心中怒火,他恨不得杀了所有人,但他们仍由用处。

    既然如此,他只能稍稍惩罚他们:“传令下去,所有人扣罚一枚嗜血蛊的解药。”

    他平静地吩咐,却引起轩然大波。

    “教主饶命啊!”

    “教主不要!”

    “教主!教主!”

    求饶声此起彼伏,星谪冷眼看着一切,他们越是求饶,他越是开心。

    心中怒意渐渐被众教徒的绝望所抚平,他抬起手招来星逢。“跟我走。”

    星逢颤颤巍巍地跟着,身后千万道目光,如刀如炬,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们以为星谪将自己带走是免于责罚,他们却不知……

    星谪将鞭子握在手中,迟迟没落下。

    星逢试探地抬起头,看见星谪放下鞭子,缓缓伸出手。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星谪的语气出奇的温柔。

    星逢听了却不自觉的汗毛四起,哆嗦着上前,跪在地上。

    星谪捧起星逢的脸,仔细端详,星逢长相清秀,是典型的南方男子模样。

    “我们的星逢,越发英俊了。”星谪拉起星逢,与他面对面站着,两人身量足足差了一个头,“你都长这么高了。你抖什么?你害怕?”

    星谪轻轻拍着星逢的背。

    “别怕。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星谪忽然一刀割开星逢的手腕,血喷涌而出。

    星谪拿过桌上的茶壶盛血,他格外认真地盯着血流,直至整个茶壶装满,他连忙端起茶壶,跑至床边,打开床边的一只瓦缸,将血倒进去。

    瓦缸里本是黑压压的,忽然多出许多红粉透亮的虫子。星逢的血对它们来说仿佛世间美味,它们贪婪地吮吸着。这些嗜血蛊便是母蛊,依靠星逢的血豢养而活。

    星逢按着伤口,冷眼看着这一切。

    嗜血蛊们吸食完毕后,星谪从药箱里找出一枚药丸,递给星逢。

    “这是补血气上好的药,来吃了它,将方才失去的补回来。”

    星逢接过。

    星谪对他的好,总是有所求的。无一例外,他早已知晓,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心中到底期盼些什么?这些年他任由打骂,所图为何?难不成他真如星谪那般,内心扭曲,是个疯子?

    星谪仔仔细细地替他包扎伤口。

    星逢缩回手。

    “可以了。我走了。”

    “星逢!”星谪忽然叫住他,“你长成这个模样?你到底是谁?”

    星逢转过身,看见摘下面具的星谪。这张脸,他有多久未曾见过?犹记得上一次见到时,他险些丢了性命。

    “你说啊!你到底是谁!”星谪忽然高声咆哮。使得他那张本就丑陋无比的脸,更加狰狞。

    “我……”星逢哽咽着,壮起胆子问道:“教主!你想我是谁?”

    一巴掌呼啸而至,在触及星逢的那一瞬间,化作一阵风,拂过脸颊。

    星谪重新戴上面具。“你走吧。”

    星逢转身离去。方才他戴上面具之前,眼中似有懊悔。星逢笑自己愚蠢,那人眼中怎会有懊悔!他是个疯子啊。

    翌日,天刚蒙蒙亮。

    沈幸雪悠悠转醒,一低头瞥见卢止戈靠在床边睡着了。四周看看,认出身处的小木屋,看来他们已经安全。这才觉着全身疼痛,尤其是左肩,她试着抬起左臂,疼得发出“嘶。”的一声。

    卢止戈惊醒,见沈幸雪气色不错,欢喜道:“别乱动,免得扯开伤口。喝点水吗?”

    沈幸雪点点头,卢止戈跑开倒水。伤口都上了药包扎妥当,还换了干净的衣裳。所以,昨晚是卢止戈……念及此沈幸雪不由地红了脸。

    “来,喝点水。”卢止戈扶起沈幸雪靠在他怀中,端着杯就着她的嘴边。

    沈幸雪小口地嘬着,卢止戈的心跳就在她耳边,脸不禁越发地红。

    卢止戈忽地将手盖在她的额头。

    “怎么又烫起来,又发烧了不成?”

    沈幸雪抓下他的手。“我没事了。”

    卢止戈低着头看怀中人儿,低声细语,脸颊微红。顿时明白过来。连忙放开沈幸雪,扶着她靠在枕上。

    “你……我……你伤的过重……所以我……”

    “我知道。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不是吗?”

    卢止戈将自个儿闹了个脸红。

    “卢老堡主呢?”沈幸雪岔开话题。

    “将我拍下山崖后又没了踪迹。”

    沈幸雪轻笑。这对父子倒是有意思。

    “你可要去寻他?”

    “不必。知晓他安然无恙就够。”

    卢止戈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松快之感。

    “倒是你,一身伤须得好好养养才是。对了。此前在星神教你说若是我们能活着出来,便告诉我一个秘密。”

    沈幸雪闻言微怔,她想起昨晚卢止戈在耳边说的话,问到:“你遇到过一位性子与我相似的姑娘?”

    卢止戈略有些尴尬。

    “你都听到了?既是如此我也不遮掩,初到渝州时,我确实遇见一位姑娘,她易容成一月的模样,性子却与一月大不相同,如今想来与你有些相似。”

    “你在找她?”

    “之前我以为一月就是,后来仔细想想,一月不是她。茫茫人海,如何可寻?”

    沈幸雪心中纠结,最终决意告诉卢止戈实情,开口快速说道:“我想告诉你的秘密就是这个。”

    而后低下头,不敢再看卢止戈。

    这是何意,卢止戈不得其解,反复思索她所言。

    “什么?”卢止戈忽然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相信。

    沈幸雪抬起头,看着卢止戈。

    “幸雪一时馋嘴五彩鱼,唐突了卢公子。卢公子可见谅?”

    眼中亮闪闪的,仿佛有光一般。

    他从未与人提起五彩鱼!真是她!当真是她!过往的点滴均在脑海中闪过,只能是她了!卢止戈俯身抱住沈幸雪。

    “我想过许多可能,也曾猜想你便是她,但我不敢相信。我曾在她面前扬言要去看天下第一美人,而你就是,太不可思议。而你如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我想我定然是受了上天的眷顾,才能遇见你。”

    怦然心动是你,日久生情也是你。

    沈幸雪埋入卢止戈怀中,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乃是心意相通的?想来是的,心生安定。

    低声喃喃:“我们一定会遇见。不管我是谁,你是谁。”

    一颗蒲公英在风中几经漂泊,终得安稳落地,它势必繁茂生长,情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