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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燕征忽然急了。“卢公子!你怎么能让她!”

    卢止戈眉头微蹙,燕征对他能否夺得武林盟主似乎在意过头。

    “燕宗主哪儿的话。我方才若是不收掌,怕是要毁人姑娘的清白。试问毁人清誉之人如何能担任盟主之位?更何况,沈姑娘剑法精湛,大家有目共睹,堪当重任。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可她是沈景瑜的女儿!”不知是谁躲在人群中喊了这么一句,顿时炸开了锅。

    “是啊。沈景瑜德行有愧,他的女儿……”

    “沈景瑜不仁不义,沈幸雪能好到哪儿去。”

    “反对沈幸雪担任武林盟主!”

    “反对!”

    “反对!”

    沈幸雪昂着头,不做辩解,她早已料到眼前这一切,除了承受别无他法。

    卢止戈抬手,众人停下议论,静候其吩咐,不知不觉间,卢止戈已令各派心悦诚服。

    “各位所言不假,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曾几何时父债女偿成了天经地义之事?那么江湖传言家父嗜杀成性,罪孽深重,那么在下是否也不配立于此?再者,幸雪为人坦荡,敢于代父认罪,这份魄力,敢问在座谁人能比之?”

    卢止戈的话使一众无言。

    “擂台之上,只论胜负,我输了便是输了。江湖之内,邪教肆虐,我们更不该在此做无畏之争。幸雪嫉恶如仇,心怀大义,我愿支持她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沈幸雪看着卢止戈,唇边渐渐展开一抹笑颜。她对自己说,卢止戈心里定是有她的,故此她便更坚定地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我等愿支持沈庄主!”

    卢家堡与崇山派齐齐朝沈幸雪施礼。卢家堡追随卢止戈乃是情理之中,可崇山派一向闲散,如今在卢止戈手下竟然能上下齐心,实属震撼。

    台下众人无法反驳卢止戈之言,心有不甘之人便议论道:“卢堡主方才唤沈庄主芳名,他们的关系可见不一般啊。”

    “他二人该不会早已私相授受……”

    “合着今日这一出是演戏戏弄我们呢?”

    “狗男女。”

    “太不要脸。”

    人心有多邪恶,出口便有多伤人。自古流言难平……

    紫逸在人群中听着安耐不住,冲上擂台,挤入卢止戈与沈幸雪之间,将卢止戈推远了些,细声对卢止戈道:“你帮不了她,只能抹煞她。”

    “各位各位,且听我一言!”紫逸亮开嗓子,昂首挺胸地立于沈幸雪身侧,得意洋洋道:“你们都知道我是谁,我乃九先生亲传弟子,紫飞楼弟三十三代传人。幸雪的为人,紫飞楼愿以千年基业为其担保。并且,九先生早已定下我与幸雪的婚约。现下,谁还觉得幸雪不够格做这个武林盟主!”

    霸气外露!帅气逼人!这是紫逸对自己的看法,台下炸开了锅地模样也甚得他心。

    沈幸雪手底下握着景潇山庄和大漠帮的人,背后又有卢止戈和紫飞楼支持,饶是再有不服之人,也不敢说些什么。沈幸雪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算是稳住了。

    “恭贺沈盟主!”八月将英雄令交还于沈幸雪。

    千户万喝响彻归鸿居,形成排山倒海之势。

    紫逸频频点头,颇为受用。这都是他的功劳,幸雪对他定是又崇拜了几分。

    可转过头一看,沈幸雪面色阴沉,丝毫没有半点感激之意。目光却落在卢止戈身上。

    再看卢止戈,翩然立于一侧,与沈幸雪隔空相望,悲喜难辨。

    紫逸顿时明白,沈幸雪是喜欢卢止戈的。可转念一想,喜欢与否没什么所谓,所幸他已宣布了与幸雪的婚约,幸雪只能嫁给他。

    几日后,九先生来信斥责他。他随意便拿紫飞楼千年基业给沈幸雪作保,若是沈幸雪最后没嫁给他,紫飞楼千年基业便是笑柄。紫逸这才开始思考,若沈幸雪不嫁该如何?

    不!没有这个可能。

    但这些都是后话。目前谁也没有心思在意儿女情长的小事。

    因为沈景瑜和格桑的死讯传来。

    沈幸雪回到山庄,山庄内人心惶惶,一名弟子连滚带爬地跪在沈幸雪面前。

    “星神教来了!星神教来了!景潇山庄逃不过的,逃不过的。我们都会死!”此人已然精神奔溃。

    沈幸雪当即下令。“来人,把他带下去,好生照看。云儿!”

    云儿在一旁惊魂未定。

    “发生什么事。”

    云儿哭哭啼啼地说道:“小姐,我……我到厨房打水,回来就看到老爷倒在夫人房门口,那个人从房间里跑出来,嘴里大喊着救命。我冲进去,便看到格桑帮主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之中,已断了气。老爷,也死了。他像疯了一般地乱喊乱叫,说是……星神教来了,对景潇山庄下手了。”

    沈幸雪闻言,快步朝白潇潇的房间走去。边走边问云儿:“娘亲呢?她可有事?”

    “夫人没事。”

    沈幸雪隔着老远便看见房门口,冰冷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影,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静得多,她查看了沈景瑜的伤口,掏出一块手绢盖在沈景瑜脸上。

    “槟知师兄,设灵堂,让爹走得体面些。”

    “庄主放心,我定会好生料理师父的身后事。”槟知见沈幸雪如此平静,心想若是不认识她的,怕是要觉得她冷血吧。“师妹,节哀。”

    沈幸雪点点头道:“我没事,你去吧。”

    踏入屋内,画面血腥而又祥和。格桑趴在白潇潇床边,脚下一摊血水,一只手牵着白潇潇,另一只手垂落身侧,攥着一支金簪,金簪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

    沈幸雪几乎可以断定,杀爹爹和格桑的并不是星神教的人,而是格桑自己。她仿佛看到格桑用这支金簪,深深扎进沈景瑜的胸口。

    “津策,将你师父也带下去吧。”

    津策低着头,跪在地上,眼泪滴答滴答地滴落在血水中。他带走格桑时,递给沈幸雪一封信。“师父留给你的。”

    幸雪小儿:

    潇潇蛊毒已解。解蛊之法如你看到这般,需以身养蛊,而后以血还血,以命换命,该怎么运用,你自行打算。

    我有两个要求:一是你必须善待大漠帮众,二是我救潇潇之事,不必告知她。此两桩事乃是我的遗愿。

    末了再啰嗦一句,你与卢家那小子,莫要蹉跎时光,我与潇潇便是前车之鉴。

    沈幸雪看着信许久,最终垂下手,她始终冷静地吩咐着一件件一桩桩事。

    “来人!将屋内清扫一番。”

    “是”

    “云儿,去烟雨楼请花二爷,就说我娘已解蛊,烦请花二爷帮忙解毒。”

    “是。”

    四下无人。

    沈幸雪坐在白潇潇床边,手里还捏着格桑留下的信。他将大漠帮交托于她,他用性命换娘亲的性命。

    她恨格桑吗?恨,因为格桑杀了她爹,她感激格桑吗?感激,因为格桑救了她娘。她忽然明白花自量的处境,令人爱恨难平的滋味。

    她从未有一个像现在这般,落寞至心底,她与沈景瑜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在指责他的过错。

    她无法将那具僵硬了的尸体,与脑海中鲜活的爹爹视作一体。爹爹从小对她宠爱有加,他将她培养成优秀而骄傲的人,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犯过错,甚至可以说是罪大恶极,但他是她的爹爹啊,她想过用自己的一切替他赎罪,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

    她从此以后,真真正正,无人可依。

    她抬起头,将眼泪圈禁眼中,她不能哭,她是景潇山庄的庄主,是大漠帮的帮主,是江湖的武林盟主,她没资格掉眼泪。

    白潇潇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眼泪直往外流。

    “娘,怎么了?怎么哭了?”

    白潇潇的目光在房中来回游荡,似乎在寻找什么。

    “娘,你要什么?”

    “格……桑……”白潇潇昏迷许久,身体虚弱,无法说更多的话。

    “娘,娘。”沈幸雪拦住要起身的白潇潇。“您先别急,先躺下。格桑看您没事,便离开了,好像说是要去少林寺。”

    “少林寺?”白潇潇喃喃,她好像有些与之有关的记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花自量在门外叫嚣:“紫逸,你让开!景潇山庄还轮不到你做主!”

    “我是幸雪未来的夫婿,我做不了主,难道你做得了主?景潇山庄前任大弟子。”

    花自量气的哑口无言。

    卢止戈在一旁好脾气地劝道:“紫逸,自量是来给沈夫人解毒的。你不该拦着我们。”

    “他来解毒,你来干什么?你也会解毒不成?”紫逸仗着一张利索的嘴皮子,打嘴炮他可从未输过。

    云儿上烟雨楼请人的路上,遇上了正赶往景潇山庄的卢止戈和花自量二人,云儿在路上将所发生之事说了个大概,卢止戈与花自量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赶来,没曾想居然让紫逸拦在门外。

    花自量深吸几口气劝说自己,再忍忍,不与小人一般见识,识大体,不可动粗。

    一眨眼,紫逸歪倒在地,脸上显然挂彩。卢止戈先动了手。

    卢止戈甩了甩手,对花自量道:“走,进去。”

    花自量哪回见卢止戈不是风度翩翩的模样,没想到他暴躁起来,如此……如此,让人爽快!

    两人闯入屋内,沈幸雪回过头望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

    花自量径直走向白潇潇,把上她的手腕。“白姨,我先给你解毒。”

    卢止戈站在原地,他来的时候,心里万分着急,他担心幸雪有危险,他担心她难过,担心她过得不好。现如今,他亲眼看见她过得不好,他才恍然,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他的所作所为,于幸雪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有几分疼,她一分也不会少。

    卢止戈慢慢地走过去,沈幸雪看着他靠近,两人的眼中只容得下彼此。

    她心里坚固的城墙,一点点地裂开。

    卢止戈将她拥入怀中。温柔道:“我来了。”

    我来了,你便不是一个人了。

    他顾不得对一月的愧疚,顾不得一月的恨意,他的心只能够顾及幸雪,若是罪恶,就都报应在他身上吧。

    沈幸雪埋在卢止戈怀中,泪水决堤,哭的像个丢盔弃甲的士兵,她的城墙轰然倒塌,她的伪装一败涂地,可她有一个怀抱,可以供她哭泣,供她依靠。

    紫逸在门外将一切看在眼中,就像看一场戏,他们都是戏中人,只有他是看客,他和他们始终无关。

    但他决不允许沈幸雪的一切与他无关,是时候该做些准备了。

    另一头有一人准备已久,裹着一身黑袍,哑着嗓子说到:“是时候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