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保姆间的孩子
时间之轮飞快，自从唐国柱夫妇从医院里领回两个孩子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他们也曾经打听过。
就在出院前，牛爱芳专门找护士打听医院这两天有没有难产而死的产妇，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肯定是医院不想这种不好的事情传出去，他们瞒起病人来，脸都不会红一下。”唐国柱断定。牛爱芳同意这个看法。接着，他们又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有钱人家生了孩子，同样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们倒是在电视里看到一个新闻。不久前，一个银行的保险库里意外少了一笔钱。奇怪的是，保险库的锁并没有被破坏，监控里也没有拍到任何闯入的画面，这笔钱好像是平空消失了。
银行怀疑出了内鬼，内部调查了一阵子，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
看到这个新闻，唐国柱夫妇吓了一跳，对着银行失踪的数目数了数那个提包里的钱，吓得连夜辞掉了工地的工作，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他们没有注意到紧跟着银行神秘失窃案的是另一则新闻。SH市破获了一起动物走私案，查获大量的珍稀动物，其中还有一头老虎，这些动物将移交到动物园进行保护。
观望一年后，夫妇俩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先在家里修了一幢三层的小洋楼。住了半年觉得还是城里好，又回到上海，在核心的中心区买了这套房，还因此落了户。
因为这个决定，唐国柱好生得意了一番。因为第二年买房入户就取消了。就是说再过一年，就算他们买再大的房子，也在上海落不了户。他们不用等到儿子娶上海姑娘就已经在上海安了家，成了上海人。
工友们都以为唐国柱中了彩票，但唐国柱夫妇守口如瓶，无论怎么套话都不说。开始两年，唐国柱还回老家过年。后面，唐国柱在城里开了一家便利店扎下了根，老家不太回了，跟工友们也断了联系。更加没有人知道唐国柱一家暴富的谜底。
在唐国柱夫妇看来，生活将这样继续下去，但改变还是不期而至。
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外面还蒙蒙亮，环卫工人刚推着环卫车上街，上海一个高档小区里的一个套房内，闹钟响了。
“他起来了吗？”牛爱芳翻了翻身子，推了推旁边的老公。十二年过去了，原本又黑又瘦的他们现在变得白白胖胖，就算老熟人见了也会大吃一惊，要是陌生人见了，绝对想不到这两夫妇曾经是庄稼人。
唐国柱侧了侧身子，把耳朵朝向门外，门外静悄悄。
“好像没有！”
“这小子，又偷懒！”牛爱芳气愤的下床，推开门。
这是一个近两百平的大平层，按房地产商的说法，是三加一房，三个带卫生间的大套房加一个保姆间。
毕竟买得起这样大平层的家庭，怎么都请得起保姆。
牛爱芳却认为请保姆多此一举，不仅浪费钱，还把外人请到家里，万一保姆手脚不干净，偷家里的东西怎么办？
况且，家里有一个现成的保姆。
牛爱芳走过第一个套房，门好像虚掩着，牛爱芳轻轻打开门往里看了一下。床上躺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门一开他就醒了。
“妈妈，要起床了吗？”
“还早呢，再睡会，宝贝，早餐好了叫你。”牛爱芳把门关上，然后轻步走到厨房旁边的一个门前。这是这个套房的保姆间。
牛爱芳敲了敲门，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严厉的说道，“还没起来吗，闹钟是干什么用的？要是耽误了宝宝上学怎么办？怎么讲了这么多次都不听？”
保姆间里，一张小床一个小衣柜就把整个房间塞满了，房间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百页窗通气，让这个房间显得有些潮湿气闷。大概因为这样的原因，房间里的男孩脸色显得特别的苍白，也比同龄人更为瘦弱些。
“我起来了。”里面的男孩应道，在床上摸索自己的衣服。
“给你一分钟，一分钟要是没起来，你走着瞧！”
“瞧什么瞧。”男孩低声嘀咕，赶紧把衣服穿好，打开门，牛爱芳正站在门口，满面怒气。
“闹钟响了你没听见吗？每天都要我喊你，你把我当闹钟！”
“我正准备起来。”男孩解释道。
“磨磨蹭蹭，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磨蹭的男孩，赶紧去买早餐，要是迟到了，有你好看。”
男孩点点头，伸出了手。
“什么？”
“早餐钱。”
“你没钱吗，昨天放学你去勤工俭学的钱还没有交给我，难道还不够买一顿早餐钱？”
“还差一点。”
“差一点差一点，只知道坐享其成，差多少？”
“两块。”
牛爱芳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拍在男孩手上，“快去！十分钟后我要看到早餐，宝宝也要起床了。”
男孩连忙把钱抓在手里，生怕对方反悔一般跑出了门。
“大饼，豆浆，油条还有粢饭团，大概需要二十五块钱，昨天自己赚了三十块，今天还得到了两块，这样就能剩下七块钱。”男孩一边下楼一边小声算自己的账，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存一些，我就有五百块了，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吧。”
“星星！”正当男孩子在数自己的存款时，后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汪星星回过头，刚才还在套房里睡觉的男孩追了上来。他留着浓密的刘海，同样很瘦，只是脸色却好看的多。
“星星，等等我，我跟你一起买。”男孩气喘吁吁，又摇了摇手里的几张钱，“用我的钱。”
“哥哥，嬢嬢知道了要骂的。”汪星星看了看后面，脸色有些紧张。
“没事，我不告诉她。走吧，再不走，早餐店要排队了。”男孩一把拉过汪星星的手，两个人站在一起，男孩明显高半个头。
“星星，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大饼。”
“那呆会你在外面吃一个，我们再回去。”男孩说道。汪星星每次想吃大饼，总是被嬢嬢一顿说，搞的汪星星总是不敢吃太饱。
“谢谢哥哥。”汪星星小声说道。
“谢什么，你是我弟啊。”男孩一把搂过汪星星的肩膀，“再说了，早餐钱都是你赚来的，最应该吃好的是你！”男孩肯定地说道。
“嬢嬢让我有地方住，还供我上学，我赚点钱买早餐是应该的。”
汪星星从小就听过自己的身世。
汪星星并不是唐国柱跟牛爱芳的孩子，他是一个叫汪宁海的人送到唐国柱家收养的。
在上小学后，牛爱芳告诉汪星星，人要知恩图报，汪星星免费在他们家吃住，就应该出一份力，最后牛爱芳让汪星星每天放学后去捡塑料瓶换钱，赚到的钱用来买早餐。
牛爱芳说这是勤工俭学。唐宝说也要去勤工俭学时，被牛爱芳喝斥闭嘴，“好好学习，只有学习好了，以后才能在上海找到好的工作。”
其实汪星星放学去捡塑料时，唐宝总是跟着去，然后让汪星星保密，跟家里说他是留在学校做作业。
为了能帮汪星星去捡塑料瓶，唐宝总是在课余时间就把作业给做完了。唐宝觉得妈妈给的任务太重了，一天要捡一百个，街上根本没有这么多塑料瓶可以捡，况且好多地方是被那些大人划了地盘的。要是去捡他们的瓶子，他们会拿着棍追着他们跑。
唐宝每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捡到十来个，但汪星星总是轻松捡到一大堆。唐宝百思不得其解。汪星星就会解释，自己有独特窍门，这叫熟成生巧，哪些地方的垃圾桶里塑料瓶会比较多，哪些地方有人专门盯着，别人一放就被捡走了，全靠经验。
唐宝有一次悄悄跟着汪星星，看汪星星到底有什么秘诀，结果发现，汪星星似乎真的知道哪个垃圾桶里有东西，甚至有一回，他发现汪星星还没有走到垃圾桶前，有个塑料瓶自己从垃圾桶里跳了出来。
千真万确！唐宝不只发现一次。
每次，汪星星都能找到几百个塑料瓶，远远超出了牛爱芳下的任务。汪星星跟唐宝就会把多出来的瓶子送给刘阿婆。刘阿婆是个孤寡老人，她也常上街捡些瓶子，但她年纪大了，捡不到多少。
“我的大脑里可是有一张藏宝图。”汪星星说。
唐宝求他传授给自己藏宝图，但汪星星却说，“这可不能告诉你，以后我可是要靠这个发财的。尤其是到了孤儿院。”
说到这里的时候，唐宝就神色黯然了。妈妈说，汪星星被送来时，那人求他们帮忙抚养到十二岁。到了十二岁，他们就会来接的。如果不来，就请帮忙送到孤儿院。
“他们会来接你的。”唐宝说道，其实心里也并不肯定。因为妈妈跟爸爸又说，那可能是个骗人的把戏，只是想骗他们收养汪星星，不然，他连电话地址都没留，就算想接，又能去哪里接呢。
所以，爸妈已经决定了，到了十二岁就把汪星星送到孤儿院。
“难道不能把星星留下来吗，他那么可怜。我们家这么大，难道没地方给星星住吗？”
“你知道什么！有住就可以了吗，还要上学，以后万一要上大学，那得一大笔钱。”妈妈解释道。
“那我来赚钱，我也去捡塑料瓶。给星星存学费。”
“你敢去，看我不打你！”唐国柱扬了扬手。唐宝不敢说了，他怕爸妈发现他每天放学都跟着汪星星去捡塑料瓶。
“我不会让爸妈送你去孤儿院的。”唐宝向汪星星保证。但汪星星说，他打听过了，孤儿院其实也不错，要是唐宝想他了，他可以来孤儿院找他，或者给他打电话，他也会出来，孤儿院有假的。
早餐是在小区转角的小店买的，店面不大，但品种丰富，而且品味不错，因为来得早，队伍还不长。很快就买齐了早餐，唐宝抢着付了钱，还多买了两个大饼，两人一人一个，边吃边回家。
“哥哥，你知道吗？说不定他真的会来接我。”汪星星说，“就在下周五。”
唐宝这才想起，三天后就是他们的生日，两人的生日是一天，家里都会买一个大蛋糕，但上面只会写唐宝生日快乐，也只有唐宝可以吹蜡烛许愿。
“有蛋糕吃就可以了，还许什么愿。”牛爱芳说。
其实她不知道，每到生日晚上大人睡着后，唐宝都会悄悄爬起来到汪星星的房间，掏出一个小蛋糕，然后把没燃完的蜡烛点上，让汪星星重新吹蜡烛许一个愿。汪星星每年都许同一个愿意，在生日这一天，他的叔叔汪宁海会来接他。
“星星，今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蛋糕，不是那种小蛋糕，是真的大蛋糕，有6寸，到时候还会送新的蜡烛。”唐宝特别高兴，为了这个，他存了半年的钱。
“要是真的有人来接你了，那你就有新家。如果……”唐宝停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如果没有，你就在我们家，要是爸妈非要把你送到孤儿院，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你又不是孤儿。”
“你也不是啊，你只是被……”唐宝突然觉得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赶紧换了一个，“星星，你将来想干什么。”
“我想飞！”汪星星脱口而出。
“飞？那是当飞行员开飞机，这个好！”
“不是开飞机，是真的飞！像鸟一样，也不像鸟，鸟还要翅膀，我不要翅膀，对，就像超人一样。”
唐宝觉得汪星星看漫画入了迷。可一想到，三天后就是生日了，唐宝就有些不开心。这是他人生当中唯一一次不希望过生日。
要是真有人把汪星星接走怎么办？他们会对星星好吗？唐宝觉得没把握，要真好就不会把汪星星扔了。可要是没人来接，爸妈真把星星送到孤儿院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唐宝就觉得头疼，连早餐都没胃口吃了。这时候，天空飞来了一只的麻雀，褐色的头，灰色的身体，翅膀的边缘却是白色的。麻雀停在了唐宝的肩膀上。唐宝毫不奇怪，他认得这只麻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早上起床，唐宝就发现这只麻雀就在自己的窗户旁边，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就像一个人在偷窥。
唐宝从大饼上撕下一块，麻雀咬住那块饼屑飞走了。
“要是像麻雀这样飞也不错。”唐宝想到。
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他们也曾经打听过。
就在出院前，牛爱芳专门找护士打听医院这两天有没有难产而死的产妇，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肯定是医院不想这种不好的事情传出去，他们瞒起病人来，脸都不会红一下。”唐国柱断定。牛爱芳同意这个看法。接着，他们又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有钱人家生了孩子，同样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们倒是在电视里看到一个新闻。不久前，一个银行的保险库里意外少了一笔钱。奇怪的是，保险库的锁并没有被破坏，监控里也没有拍到任何闯入的画面，这笔钱好像是平空消失了。
银行怀疑出了内鬼，内部调查了一阵子，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
看到这个新闻，唐国柱夫妇吓了一跳，对着银行失踪的数目数了数那个提包里的钱，吓得连夜辞掉了工地的工作，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他们没有注意到紧跟着银行神秘失窃案的是另一则新闻。SH市破获了一起动物走私案，查获大量的珍稀动物，其中还有一头老虎，这些动物将移交到动物园进行保护。
观望一年后，夫妇俩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先在家里修了一幢三层的小洋楼。住了半年觉得还是城里好，又回到上海，在核心的中心区买了这套房，还因此落了户。
因为这个决定，唐国柱好生得意了一番。因为第二年买房入户就取消了。就是说再过一年，就算他们买再大的房子，也在上海落不了户。他们不用等到儿子娶上海姑娘就已经在上海安了家，成了上海人。
工友们都以为唐国柱中了彩票，但唐国柱夫妇守口如瓶，无论怎么套话都不说。开始两年，唐国柱还回老家过年。后面，唐国柱在城里开了一家便利店扎下了根，老家不太回了，跟工友们也断了联系。更加没有人知道唐国柱一家暴富的谜底。
在唐国柱夫妇看来，生活将这样继续下去，但改变还是不期而至。
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外面还蒙蒙亮，环卫工人刚推着环卫车上街，上海一个高档小区里的一个套房内，闹钟响了。
“他起来了吗？”牛爱芳翻了翻身子，推了推旁边的老公。十二年过去了，原本又黑又瘦的他们现在变得白白胖胖，就算老熟人见了也会大吃一惊，要是陌生人见了，绝对想不到这两夫妇曾经是庄稼人。
唐国柱侧了侧身子，把耳朵朝向门外，门外静悄悄。
“好像没有！”
“这小子，又偷懒！”牛爱芳气愤的下床，推开门。
这是一个近两百平的大平层，按房地产商的说法，是三加一房，三个带卫生间的大套房加一个保姆间。
毕竟买得起这样大平层的家庭，怎么都请得起保姆。
牛爱芳却认为请保姆多此一举，不仅浪费钱，还把外人请到家里，万一保姆手脚不干净，偷家里的东西怎么办？
况且，家里有一个现成的保姆。
牛爱芳走过第一个套房，门好像虚掩着，牛爱芳轻轻打开门往里看了一下。床上躺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门一开他就醒了。
“妈妈，要起床了吗？”
“还早呢，再睡会，宝贝，早餐好了叫你。”牛爱芳把门关上，然后轻步走到厨房旁边的一个门前。这是这个套房的保姆间。
牛爱芳敲了敲门，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严厉的说道，“还没起来吗，闹钟是干什么用的？要是耽误了宝宝上学怎么办？怎么讲了这么多次都不听？”
保姆间里，一张小床一个小衣柜就把整个房间塞满了，房间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百页窗通气，让这个房间显得有些潮湿气闷。大概因为这样的原因，房间里的男孩脸色显得特别的苍白，也比同龄人更为瘦弱些。
“我起来了。”里面的男孩应道，在床上摸索自己的衣服。
“给你一分钟，一分钟要是没起来，你走着瞧！”
“瞧什么瞧。”男孩低声嘀咕，赶紧把衣服穿好，打开门，牛爱芳正站在门口，满面怒气。
“闹钟响了你没听见吗？每天都要我喊你，你把我当闹钟！”
“我正准备起来。”男孩解释道。
“磨磨蹭蹭，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磨蹭的男孩，赶紧去买早餐，要是迟到了，有你好看。”
男孩点点头，伸出了手。
“什么？”
“早餐钱。”
“你没钱吗，昨天放学你去勤工俭学的钱还没有交给我，难道还不够买一顿早餐钱？”
“还差一点。”
“差一点差一点，只知道坐享其成，差多少？”
“两块。”
牛爱芳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拍在男孩手上，“快去！十分钟后我要看到早餐，宝宝也要起床了。”
男孩连忙把钱抓在手里，生怕对方反悔一般跑出了门。
“大饼，豆浆，油条还有粢饭团，大概需要二十五块钱，昨天自己赚了三十块，今天还得到了两块，这样就能剩下七块钱。”男孩一边下楼一边小声算自己的账，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存一些，我就有五百块了，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吧。”
“星星！”正当男孩子在数自己的存款时，后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汪星星回过头，刚才还在套房里睡觉的男孩追了上来。他留着浓密的刘海，同样很瘦，只是脸色却好看的多。
“星星，等等我，我跟你一起买。”男孩气喘吁吁，又摇了摇手里的几张钱，“用我的钱。”
“哥哥，嬢嬢知道了要骂的。”汪星星看了看后面，脸色有些紧张。
“没事，我不告诉她。走吧，再不走，早餐店要排队了。”男孩一把拉过汪星星的手，两个人站在一起，男孩明显高半个头。
“星星，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大饼。”
“那呆会你在外面吃一个，我们再回去。”男孩说道。汪星星每次想吃大饼，总是被嬢嬢一顿说，搞的汪星星总是不敢吃太饱。
“谢谢哥哥。”汪星星小声说道。
“谢什么，你是我弟啊。”男孩一把搂过汪星星的肩膀，“再说了，早餐钱都是你赚来的，最应该吃好的是你！”男孩肯定地说道。
“嬢嬢让我有地方住，还供我上学，我赚点钱买早餐是应该的。”
汪星星从小就听过自己的身世。
汪星星并不是唐国柱跟牛爱芳的孩子，他是一个叫汪宁海的人送到唐国柱家收养的。
在上小学后，牛爱芳告诉汪星星，人要知恩图报，汪星星免费在他们家吃住，就应该出一份力，最后牛爱芳让汪星星每天放学后去捡塑料瓶换钱，赚到的钱用来买早餐。
牛爱芳说这是勤工俭学。唐宝说也要去勤工俭学时，被牛爱芳喝斥闭嘴，“好好学习，只有学习好了，以后才能在上海找到好的工作。”
其实汪星星放学去捡塑料时，唐宝总是跟着去，然后让汪星星保密，跟家里说他是留在学校做作业。
为了能帮汪星星去捡塑料瓶，唐宝总是在课余时间就把作业给做完了。唐宝觉得妈妈给的任务太重了，一天要捡一百个，街上根本没有这么多塑料瓶可以捡，况且好多地方是被那些大人划了地盘的。要是去捡他们的瓶子，他们会拿着棍追着他们跑。
唐宝每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捡到十来个，但汪星星总是轻松捡到一大堆。唐宝百思不得其解。汪星星就会解释，自己有独特窍门，这叫熟成生巧，哪些地方的垃圾桶里塑料瓶会比较多，哪些地方有人专门盯着，别人一放就被捡走了，全靠经验。
唐宝有一次悄悄跟着汪星星，看汪星星到底有什么秘诀，结果发现，汪星星似乎真的知道哪个垃圾桶里有东西，甚至有一回，他发现汪星星还没有走到垃圾桶前，有个塑料瓶自己从垃圾桶里跳了出来。
千真万确！唐宝不只发现一次。
每次，汪星星都能找到几百个塑料瓶，远远超出了牛爱芳下的任务。汪星星跟唐宝就会把多出来的瓶子送给刘阿婆。刘阿婆是个孤寡老人，她也常上街捡些瓶子，但她年纪大了，捡不到多少。
“我的大脑里可是有一张藏宝图。”汪星星说。
唐宝求他传授给自己藏宝图，但汪星星却说，“这可不能告诉你，以后我可是要靠这个发财的。尤其是到了孤儿院。”
说到这里的时候，唐宝就神色黯然了。妈妈说，汪星星被送来时，那人求他们帮忙抚养到十二岁。到了十二岁，他们就会来接的。如果不来，就请帮忙送到孤儿院。
“他们会来接你的。”唐宝说道，其实心里也并不肯定。因为妈妈跟爸爸又说，那可能是个骗人的把戏，只是想骗他们收养汪星星，不然，他连电话地址都没留，就算想接，又能去哪里接呢。
所以，爸妈已经决定了，到了十二岁就把汪星星送到孤儿院。
“难道不能把星星留下来吗，他那么可怜。我们家这么大，难道没地方给星星住吗？”
“你知道什么！有住就可以了吗，还要上学，以后万一要上大学，那得一大笔钱。”妈妈解释道。
“那我来赚钱，我也去捡塑料瓶。给星星存学费。”
“你敢去，看我不打你！”唐国柱扬了扬手。唐宝不敢说了，他怕爸妈发现他每天放学都跟着汪星星去捡塑料瓶。
“我不会让爸妈送你去孤儿院的。”唐宝向汪星星保证。但汪星星说，他打听过了，孤儿院其实也不错，要是唐宝想他了，他可以来孤儿院找他，或者给他打电话，他也会出来，孤儿院有假的。
早餐是在小区转角的小店买的，店面不大，但品种丰富，而且品味不错，因为来得早，队伍还不长。很快就买齐了早餐，唐宝抢着付了钱，还多买了两个大饼，两人一人一个，边吃边回家。
“哥哥，你知道吗？说不定他真的会来接我。”汪星星说，“就在下周五。”
唐宝这才想起，三天后就是他们的生日，两人的生日是一天，家里都会买一个大蛋糕，但上面只会写唐宝生日快乐，也只有唐宝可以吹蜡烛许愿。
“有蛋糕吃就可以了，还许什么愿。”牛爱芳说。
其实她不知道，每到生日晚上大人睡着后，唐宝都会悄悄爬起来到汪星星的房间，掏出一个小蛋糕，然后把没燃完的蜡烛点上，让汪星星重新吹蜡烛许一个愿。汪星星每年都许同一个愿意，在生日这一天，他的叔叔汪宁海会来接他。
“星星，今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蛋糕，不是那种小蛋糕，是真的大蛋糕，有6寸，到时候还会送新的蜡烛。”唐宝特别高兴，为了这个，他存了半年的钱。
“要是真的有人来接你了，那你就有新家。如果……”唐宝停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如果没有，你就在我们家，要是爸妈非要把你送到孤儿院，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你又不是孤儿。”
“你也不是啊，你只是被……”唐宝突然觉得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赶紧换了一个，“星星，你将来想干什么。”
“我想飞！”汪星星脱口而出。
“飞？那是当飞行员开飞机，这个好！”
“不是开飞机，是真的飞！像鸟一样，也不像鸟，鸟还要翅膀，我不要翅膀，对，就像超人一样。”
唐宝觉得汪星星看漫画入了迷。可一想到，三天后就是生日了，唐宝就有些不开心。这是他人生当中唯一一次不希望过生日。
要是真有人把汪星星接走怎么办？他们会对星星好吗？唐宝觉得没把握，要真好就不会把汪星星扔了。可要是没人来接，爸妈真把星星送到孤儿院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唐宝就觉得头疼，连早餐都没胃口吃了。这时候，天空飞来了一只的麻雀，褐色的头，灰色的身体，翅膀的边缘却是白色的。麻雀停在了唐宝的肩膀上。唐宝毫不奇怪，他认得这只麻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早上起床，唐宝就发现这只麻雀就在自己的窗户旁边，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就像一个人在偷窥。
唐宝从大饼上撕下一块，麻雀咬住那块饼屑飞走了。
“要是像麻雀这样飞也不错。”唐宝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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