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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当家的(上)

    时间回到两天前。

    收拾完残局,肩扛三八大盖的王森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齐膝深的雪原可不那么容易跋涉,就算是王森这样的体能状况,上到半山腰也是呼哧带喘的。

    何况他还挂了那几个枉死绺子的武器,一路走来也该歇歇脚了。

    靠着一棵大松树坐下,把披挂着的两把手枪连枪套一起扔到一边。

    解开衣领扣子,伸手在身旁拂开表层雪,抓起内里绒白的陈雪,一把塞进嘴里。

    绵软的陈雪入口即化,带着丝丝刺扎喉咙的感觉滑入肚腹。

    真痛快!王森哈出一口白雾,和领口中涌上来热气混作一处。

    伸手抓下头顶的狗皮帽子,王森拍打着帽子上的积雪心想:这点子背得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防鬼子侦查竟然防成这样儿……

    二当家三当家莫名其妙折进去不说,五六个兄弟跟着稀里糊涂送了命。

    点子扎手啊!

    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衣冠楚楚骑着大洋马的人中枪之后就这么消失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到底是来害自己的还是家里人?本来自己笃定两人是黑衣人一伙儿的。

    可是在目睹两人化成蓝光消散之后,内心的笃定变成了深深的质疑甚至懊恼。

    这要真是家里人……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还有,大当家的会不会疑心我?唉,左右也没个见证,小磕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就算看到了又怎样,小孩儿家家的话也没法儿做个准数儿……

    心里东想西想正没做理会处,突然山间树枝杂草一阵响动,一帮绺子顺着林子连奔带出溜地窜了出来。

    王森一惊,连忙抓起步枪爬起身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小磕巴在出溜的过程中看到王森,一把攀住一根小树干,眼睛瞪得大大的:“大直管儿!鬼子打过来了!”

    小磕巴其实一点儿也不磕巴,那只是个外号而已。

    就像王森叫大直管儿一样,只是因为他枪法好、有功夫才得了这个名号,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像一根烟囱。

    王森把三当家的那把撸子连枪套带一包子弹丢给小磕巴:“跟我走,从侧面摸过去!”

    他此时已经能够听见鬼子在山下的脚步声和零星的枪声,应该是从自己进山的位置突进来的。

    那个位置林子茂密,遮掩多,不方便射击歼敌。

    而向南平移两百米之后,将有一个便于隐蔽的位置。而且面前林木相对稀疏,是个打伏击的好位置。

    一边跑一边往身上套四当家的王八盒子,王森带着小磕巴向南侧跑去。

    绺子们一边嗷嗷叫着一边从正面压向鬼子的主攻方向,王森两人已经快跑到攻击位置。

    “轰”

    一发手炮弹在附近炸开,但是由于腐殖层和积雪的影响,杀伤效果不佳。王森没犹豫,继续往前奔。

    鬼子狡猾得很,之所以会往这个位置炮击,就是因为他们担心这个方向会有伏兵。

    连滚带爬地钻进一片有大树遮挡的雪壳子,王森扫去岩石表面的浮雪,看了看坚实的花岗岩,知道找对了地方。

    转身对气喘吁吁的小磕巴道:“会用撸子吗?嗯对,打开保险,把套筒往后拽,撒手。

    行了,守着我侧后方。数着枪响,打完八枪就该换弹夹了。”

    说完,王森猫腰探头向作为简易掩体的石头壳子外望去。

    ……顺着林子摸上来的鬼子少说也有50人,正面30人左右,向着自己这边小跑前进的至少有20人。

    而且还有在步兵掩护下的迫击炮兵、掷弹筒……

    王森赶紧缩回石头壳子,他不敢想,加上自己看不见的林子北面会有多少鬼子。这仗怎么打?

    正想着,头顶雪屑纷飞落下,一挺机关枪直接架在了自己头顶的石壳子上。

    随着打开脚架的金属碰撞声,一个粗豪的声音吼着:“两个小兔崽子发什么愣啊?!开枪啊!”

    最后这三个字完全被哒哒作响的轻机枪点射声盖住了。

    小磕巴带着惊喜的笑容望着王森:“是大关叔!是四当家的!”

    王森眼见越来越多的绺子们穿过林子向自己这个方向奔来,心下大定。

    迅速拉动枪栓,将三八大盖的枪托牢牢抵住肩窝。

    缓缓深吸气,再缓缓呼出。放松全身,食指轻轻扣下。

    “啪勾”一枪两响般的效果是两百米处一个高举军刀的黄军服当即一个狗吃屎栽倒在鬼子散兵线的前沿。

    大关叔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哈哈!大直管儿,你真他娘的没白叫这个诨号!”

    射击是一种状态,王森不声不响地拉枪栓、退壳、上弹、瞄准、扣扳机。

    又一个忙着架设迫击炮的鬼子委顿在地。

    他们的生命必须被带走,不然,等他们的炮架好,他们会带走更多人的生命。

    大关叔的轻机枪响的很有节奏,“哒哒、哒哒……”从来都是短点射。

    王森怀疑除非是病得打摆子,否则大关叔绝不可能打出一个长点射。

    小磕巴捧着手里的撸子,急得探出头来,伸长手臂就想向外开枪。

    但是瞄了瞄又缩了回来,他大概也觉得这么远的距离,撸子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鬼子不是傻子,突然袭击使他们在几秒钟之内就开始掉头向林子里钻去。

    并且,已经有同样的三八大盖开始向他们射来。

    更要命的是,两门迫击炮在步兵的掩护下已经在一个小土坡后完成了架设。

    王森见状对大关叔等人喊道:“撤!炮弹马上就到!”

    大关叔等人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形,抓起轻机枪一溜烟儿地向山上跑去,王森和小磕巴随后跟着猛跑。

    炮弹来了,而且是阴毒的空爆引信。第一发炮弹就炸得原先藏身的石壳子周围树枝飞旋、石屑纷飞。

    王森转头瞄了一眼喊道:“走林子密的地方!”

    火力比不上人家就得认,林子密的地方能够有效地遮挡四散纷飞的弹片和钢珠。

    别小瞧迫击炮和掷弹筒,在杀伤集团目标的效果上,那可是比轻重机枪还要凶猛的火器。

    不过,王森从来不担心绺子们会在已知的炮火下丧生,因为咬一口就跑是他们坚决贯彻的战术。

    也就是说,绝对没有人会冒着炮火往前冲。

    整片林子里都是边回头盲射边往山上撤退的绺子。

    不时有人在向上仰攻的鬼子子弹下丧生,又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

    鬼子有子弹喂成神枪手,而绺子们在扔下锄头、扁担入伙儿之前绝大多数没操作过枪支武器,除非像大关叔这样的溃兵。

    只见大关叔被鬼子咬急了,一个反身卧倒,清晰的点射声响遍密林。

    一个埋头向上猛冲的鬼子四仰八叉倒下之后,所有的追兵势头为之一滞。

    大关叔的身边趴了好几个一起来入伙儿的溃兵绺子,精准的射击一度让鬼子抬不起头来。

    王森凭借着精准的射击也和他们混作一处。

    反身咬一口接着跑!王森爬起身,望着已经跑出老远的小磕巴,直追了上去。

    突然!一阵晕眩传来!

    王森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眼看就要往雪地上歪栽,什么情况?是不是被流弹击中了?

    王森捂着发胀的脑袋蜷缩在地,全身上下大致一摸索……没有中弹啊。

    这是什么情况?晕眩感稍减,王森抱着枪努力滚到一根大树后向小磕巴他们望去。

    赶巧小磕巴在百十米外回头张望,似乎也是在寻找王森。

    可是,他的目光在自己栖身的树边掠过了好几次却没看到王森。

    唉,被鬼子打得慌了神吧……

    王森叹了口气,怨谁呢?谁也不怨,谁让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尽量把身子向树后缩了缩,把三八大盖竖起来抱在怀里。

    耳边鬼子的呼喊声、枪支射击声、咯吱咯吱的踏雪声越来越清晰。

    王森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不行,手脚还是发麻。自己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症状,相当离奇。

    晕眩感一浪接一浪地打来,王森甚至出现了幻觉。

    只见眼前的雪地上就像爬满了蚂蚁,只是这些蚂蚁很奇怪,爬着爬着竟然组成了三行字!

    王森已经没时间去想这个季节的山林中怎么会有蚂蚁!他被眼前的字惊呆了:

    触发生死威胁

    启动被动保护10分钟

    隐身!

    ……

    要不是后有追兵,王森只想跳起来大喊大叫。

    自己被黑衣人抓去打得半死的时候隐身在哪儿?此时此刻的他,情不自禁地又想骂天骂地。

    三行字一闪而过,就像幻觉。紧接着又是三行字:

    操控炮弹引爆时间

    歼灭半数鬼子

    获得个人位面空间,容积二十立方米

    ……

    嗯,每一个字都能看得懂。但是为什么凑在一起就有种瞎胡闹的感觉呢?

    王森感觉自己被调戏了,身陷重围,还要歼灭近半数的鬼子兵,真当人家是吃干饭的吗?

    王森的视线刚从地上逐渐消失的蚂蚁字上抬起,就惊恐地发现,鬼子兵已经冲到了身边,有的甚至已经冲到了自己身前。

    此时心跳至少得有150了吧,王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再也没有了远距离开枪时的镇定。

    一动也不敢动地蜷缩在树干根部,甚至还得小心地稍稍挪开一两厘米,好给鬼子从树干后伸出的步枪枪管腾出射击方向。

    身子前方两米,嗷嗷嚎叫着的鬼子指挥官挥动长刀,催促着身后的鬼子继续攻击向前。

    距离太近了,王森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不一样的鬼子味儿。

    左右两侧迫击炮、掷弹筒拉成一线开始架设,一枚枚整装好的炮弹被鬼子炮兵双手捧着塞进炮筒。

    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

    鬼子的战术无往而不利是因为有强大的后勤补给,炮弹多,当然不需要用人命去填。

    眼看着炮手一松手,炮弹就要出膛。这些要命的炮弹出膛,仓皇撤退的绺子不知道又要死伤多少人。

    王森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王森的大脑中竟然出现了炮弹定时引信的内部构造。

    这种伴随步兵的火器的引信相对来说比较原始。

    引信击针敲燃了火线,一圈圈盘绕着的火线长度代表着炮弹炸药爆响的时间。

    王森来不及细看,毫不犹豫地将燃烧进度调到了火线最末端。

    嘭……轰!

    让王森这个始作俑者都意想不到的效果产生了。

    几乎所有的炮弹刚飞出炮口十米就爆炸了,这无异于一次抵近空爆!

    随着轰鸣,炮位前后三十米的范围瞬间弹片、钢珠横飞。

    打成筛子的钢盔、破碎的军服、纷飞的积雪、枯枝烂叶、鲜血……彻底浸染了这片土地上的空间。

    有一门迫击炮的火线调整得实在太短,所以直接在炮管内爆炸。

    似乎这样的效果也不错,正副射手和聚拢在一起的弹药手全部倒伏在地,一动不动。

    王森抬手摸了摸脸,摸了摸周身。实在是冒险啊,在这样密集的殉爆中,自己竟然毫发无伤。

    硝烟散去,王森兴致盎然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满地都是一动不动或者打着滚儿的鬼子兵,所有的炮位全部歪倒了。操作手非死即伤,弹药手死伤一半。

    刚才还手挥长刀不可一世的鬼子头儿现在已经原地趴倒,左半边身子和脸颊上镶满了碎片和钢珠。

    幸存的鬼子兵后撤十几米之后纷纷发出了或愤怒或惊慌的嘶吼声。

    王森听不懂他们喊什么,但是可以听出其中的情绪。鬼子们被彻底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