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时无子

    陈云芳出生动荡的年代里，是家中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陈芳的自己的描述是，懂事起就开始劳作。陈芳的父母都是苦出身，陈父就比较有戏剧性的悲剧，中学刚毕业，就做了大队的保管员，算是能力人品都不错，但刚满十八岁那年在公社食堂做事的陈芳祖母，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病，年馑五四十多岁，就突然有一天吃不下饭走不了路，躺了几天就向马克思报道去了，陈父的姐姐当时刚出嫁，其便只能自己一人承担照顾有气管炎不能从事重体力生产（或许是肺病）的老父亲，加一个还未成年的弟弟。十九岁那年征兵，因为贫下中农的好成分，加之上过中学有文化，陈父是全村唯一应征入伍的，结果上了汽车都到县里集合了，陈父的父亲怕自己大儿子一去不回，去公社和区里（特殊时期几个乡镇化成一个管理区）还有武装部闹腾，区干部连夜赶去县里，硬生生把陈父又拽回了村里，和陈父一同应征的隔壁村一个小学生，退役后分配工作，都做了县粮食局的一个科长，而外公这个中学生却一直当着农民。被拉回村后陈父原本大队保管员的位子，已经被人顶替，只能做个普通社员，下地挣工分，养活陈芳祖父和十二三岁的幼弟。陈芳母亲，命就更苦，陈母的父母早亡，陈母是哥哥们拉扯大，后来哥哥们相继成家，嫂子们就开始出幺蛾子，不得已嫁给了当时刚征兵被拽回来的陈父，结婚时说是就给了三斤稻谷和一瓶白酒的彩礼，酒席都没办一桌，大队因为顶替陈父位子的事情，所以结婚证明倒是打开绿色通道，神速办理。

    陈父这人是个比较有故事和纠结的人物，按道理都是苦出身不应该为难彼此，但那个年代有个特点，就是要生儿子，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后，陈父开始性情大变，动不动就会殴打陈母，陈母人很能干地里的活几乎全包，而且说是天不亮就起来做事，人特别勤快因为村庄靠近一条大河，房子四周堆满了农活不忙时，她去河边捡拾回来的柴火整齐围着房子排满，还都是挽好疙瘩和捆束好直接就能烧的，并且刚做完月子就下地干活，但人身材瘦弱矮小还不识字没有文化，并不是长的还算高大的陈父对手，陈芳的童年记忆就是，陈母经常被陈父殴打以及被祖父辱骂，还有大姑姐和小叔子的歧视。而陈母娘家人虽然就在隔壁村，却因为几个嫂嫂的原因，只有死了老婆又没孩子的陈母大哥，时不时会来看看自己这个妹妹，以及赶集路过时偶尔给几个鸡蛋，也会给几个外甥女带点小零嘴，但这个好心的大舅舅也是不知什么病，陈芳上村里小学二三级年级的时候，托着病体还来看望了陈母和几个外甥女，并给了十块钱一毛五毛扎好的纸票，大概1976年四妹妹陈云碧刚出生满月时，给完钱没几天人也就没了，陈母彻底没了娘家照顾，陈父还不许陈母回去奔丧，为此一顿闹，结局就是又挨了一顿毒打，还把那十块钱拿走了。陈芳记得就是那时开始，陈父打起陈母来，简直就是下死手一般，有什么在手边就拿什么打，几次陈母被打的面脸满头是血以及晕厥在地，吓的几个女儿不知所措，只能求告附近一户唯一不歧视他们家的老祖奶奶，那位老祖奶奶会点医术人也心善，总会来拉住陈父但也不会训斥陈父之类的，然后就是给陈母治下伤。好在那时陈芳祖父已经因为喘不一口气死了，陈父的幼弟也已经娶妻立户，不然更受气和难过。陈父是花光家里的积蓄还去山里砸石头赚钱，并借了些钱，给自己幼弟在村里自家的另一头申请的宅基地，给盖了三间草房，并办了几桌酒席，取了隔壁镇一户家境中等的女子识字读过小学，而自己家几口人还是只住着一间泥土草顶的房屋。

    直到改革开放前夕陈芳五妹妹陈云爱出身，陈父那次似乎失去了理智，对孩子月子中的陈母痛下狠手的殴打，而那位祖奶奶当时因为年岁已高已经瘫痪，不能出门只能终年卧床，陈母那次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拿起菜刀就砍陈父，砍伤了陈父左边肩膀，自此陈父对陈母只敢辱骂，再也没有动过手，但把殴打对象变成了几个女儿，以前有陈母吸引火力，陈云芳几姐妹会个把月因为不知名原因就挨顿打，陈母暴走后，陈父开始隔三差五就会各种理由打陈云芳几姐妹，尤其陈云芳和自己大姐陈云怀，因为岁数大挨打最多，而且懂事起就天不亮跟着陈母起床，下地干活，挑水回家，侍候田地，那总有干不完的活等着这些小丫头的。

    说起那时，陈云芳的童年不可谓不悲惨，但那个时代几乎这样的家庭每个村都有几个，便也没有特别伤感一说，因为总是被陈父指定要求做这做那，导致陈云芳上学，每天都会被罚站，因为等弄好家里的事情，去学校至少都九点过了，虽然学校就在村里，但是在大队部呢，离家步行也要十几分钟，在加上因为家里穷女儿多，学校唯一的两个中老年女老师，对她们家大姐还有她，也是格外“照顾”，罚站挨打不说，读完小学，尽然都不认识几个字，更别说识字了。这也是陈芳成年后过得艰难的一个重要因素。后来改革开放，陈父做起了二道贩子，家境好了不少，陈云芳后面三个妹妹才正好陆续上学，因而没有受到什么太大歧视，至少都识字了，但因为家庭那种扭曲的原因，姐妹四个都是小学文化，老大老二就是不识字的文盲，老三老四是想读书，可陈父以没钱为由不肯让她们继续读中学，只有五妹妹因为最小很受陈父喜爱，但老五不是读书的料，陈父愿意花钱给她读，可就是读不进，读完中学便辍学了。陈云芳的原生家庭，和五姊妹大致就是这么个基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