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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陈云芳进入酱菜厂后,袁安自然的就被倪阿姨每天带着,下班后陈云芳在接回家,因为工厂就在村子里,酱菜厂与袁和的工厂宿舍,就隔了一条卫星河,所以到哪里的距离都不算远。袁安不但长的好看,主要是一点就是不闹腾,还显得特别机灵,所以带着的人都觉得省事,尤其倪阿姨退休后,又着实觉得无聊,有这么个小家伙陪着,还真的别有一番生活乐趣。酱菜厂的工作,和筛沙子,或者说与大部分体力劳动一样,就是重复性的。那时候的的人,心思单纯没有见过太多花花世界,最多也就是追求个吃点好的,买件保暖或者好看的衣服鞋子。至于什么孩子上学、买房买车,压根不会存在于广大劳动群众心思里的。所以机械式重复的工作,有一份稳定薪资,甚至附带医保劳保,那就能够在哪个年代很具有吸引力,让人想干一辈子。而今天的人却是万万吃不消的,因为生活的逐渐富足,眼睛看到的一山还比一山高,以及有了人和人对比的差距实在是过大。说的好听点叫人类思想进步,与社会发展的高速文明化,但实际就是贫富差距太大,让人心里不平衡,从而人心浮动,失去了做一颗螺丝钉的精神。这里不是鼓励贫穷,而是对于相对公平的精神,觉得有必要进行加强。

    比如那是相对公平的是,在酱菜厂干活,要麻利和有力气,一筐筐大头菜,各类萝卜等主要制品,都需要女工自行抬抱到操作区域洗刷,然后在抱上切配台切成均等大小,然后在成筐抬去腌制区域,而其他区域操作也是这般需要女工自行抱抬。所以需要挺下力气的,夏季到还好,到了稍微冷点的天气,上海可是江南,那股子冷透骨髓的阴冷下,在水中清洗原材料,就算穿着雨靴和手套,也是难以抵御那股子冷,所以患有相关疾病的人很多,许多人四十岁便一身职业病,但也不算大毛病,所以到了四十岁就会按规定转岗,这也是当时国营企业比较人性化的地方,因此酱菜厂里年轻女性比较多。

    从回工作岗位的陈云芳,因为做了妈妈,迫切的想自己手里有点钱,这也才能给孩子吃喝穿什么的有数,所以干起活来和做姑娘时候一样麻利,深得管区主任大姐的好评和喜爱。本地的女工上了岁数也是颇为喜欢这种能干的,但有人喜欢自然就会有人不喜欢,比如和陈云芳差不多年纪的土著,觉得陈云芳脑子有问题,那么卖力做什么,因此多有一些小针对,尤其只要管区主任不在,就对针对陈云芳。比如嘲笑她的口音,或者是故意在操作时使坏。单纯的陈云芳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那些恶意,还配合着这些嘲弄,逗的一些使坏的土著小姑娘哈哈大笑,而陈云芳干的依旧那么卖力和高兴。还是王美娟几次发现这些女工的恶意后,因为王美娟曾经也是这么被对待的,所以在家不太敢和丈夫怎么地的女人,和同为女性的群体面前,还是很来劲的,用呵骂甚至扭打,为陈云芳讨公道。这才让陈云芳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袁和一直嘴上辱骂的“瓜女人”,以及袁和对她的嫌弃,或许真的是自己太笨,从而让丈夫丢面子才会那么对她。为此好一段时间,陈云芳虽然依旧努力干活,但是内心很焦虑和阴郁,至于自己拿工资的事,自然是想法都没有了,一到发工资时间,袁和就会提前到,以陈云芳不识字名字都不会写为由,以丈夫身份代为领取,然后回家就给陈云芳十五块钱生活费了事。主要附近大家都熟,而且所有人都觉得袁和对陈云芳不错,因为大家从没明面上见过袁和打陈云芳甚至是辱骂,加之袁和在附近有很仗义的“眼睛哥”的名声,陈云芳也从不出来说什么,所以酱菜厂也就很放心袁和领取工资的行为。

    王美娟每次问起陈云芳工资的事情,陈云芳总是会敷衍过去自己拿到手了。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快到国庆的时节。陈云芳的酱菜厂下班比袁和的工厂早,过了桥回宿舍的路上,看见通往宿舍和厂区的路口,一个头上包裹着和本地没读过书的女性一样的绿布头巾,坐在用床单做包袱皮上的女人。皮肤黄黑干燥的起皮,但是却比当时普遍黄黑瘦的女性不同,长的很有肉,可以说是微胖有肉。头巾是上海本地农村女性式样,可那一身穿着便是陈云芳现在,都觉得是极为乡下的。那个女人瞟了一眼往厂区而去的陈云芳,叼着烟磕着瓜子。不多时袁和的工厂也下了班,那个女人逮着下班出来的人就一阵打听。此时袁和还没有回家,这女人就找上袁和夫妻两的宿舍了。刚洗完头的陈云芳,正站在二楼走廊梳头时,看着路口的那个乡下女人,就直往自己这里而来。

    然后看着门牌,到了陈云芳跟前,开口颇为不善的用AH话夹着四川方言的说:你是二娃子的婆娘?在酱菜厂工作,里面什么地方人都有,有不错语言天赋的陈云芳,是听懂了这个女人的话的。但是明显愣住了,这人是谁,不认识啊。只见那个女人自顾自趴到门口往房间里看了看,然后用生气的口吻说:这就是二娃子的房子,我是他亲姐姐,你眼睛出气的嘛,我都看不到,害我问了那么多人,等了那么久。陈云芳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为完全不认识也没见过,照片倒是在婆母院子吃过的两次饭里,袁和指过一张袁湘十几岁时模糊的黑白照给看过,但是完全不像如今这个壮硕的女人啊。搞得陈云芳不知道怎么答口,只能默不作声。袁湘很是自来熟的,就进了这个只有十几平的宿舍。然后带着训斥的口气到:我弟娃一个有本事的工人阶级,那们就娶了你这么个么得眼水的农村妇女,说你还没得文化不识字,看你今天这个表现就晓得,恩是农村出来的土人,真是白瞎了他个人才。

    然后就是东翻西找的给自己倒水,把放在地上的包袱皮直接扔到夫妻两床上,很自然的坐着喝水。陈云芳心里很气,想说点什么,可是又说不出口,就那么忍了继续梳头,不多时袁和像极陈父看几个女儿时的扑克脸出现了。陈云芳略带委屈的说到:有个人说是你亲姐,在屋头坐到起了。袁和一听三步并作一步,飞也是跑起来的前进。那种扑克脸神情,也换上了笑容甚至憨笑的模样,大声喊道:姐姐。袁湘在屋里腾的一下站起来,瞬间带着哭腔,大喊到:二娃子,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