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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星移斗转来复去

    刘丽丽的怒火来得快去得更快。

    胸中一空,心境平和宛如入定老僧。

    进门一刹那,马云龙被眼前的女人给彻底镇住了:男人婆的发型,大大的圆框眼镜,米黄色的外套,粗粝的皮肤,宛若从僵尸游戏中走出来的“土豆墙”。

    感觉到对方狂飙的怒气,如果任由她肆意发泄,马云龙必然没法开口,只得无奈地打了个响指。

    谁料到马云龙挑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刘丽丽的怒气又一次涌上来。

    木灵解惑道,“这两次生气的原因并不针对同一件事或同一个人。”

    马云龙表示明白。

    刘丽丽被前天晚上讨债人的手段,吓得魔怔了,昨晚睡梦中惊醒好几次。她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害怕她穿着清凉睡衣和手边玩具的视频被广为传颂成为热点,心疼要替丈夫弟弟还债。凭什么?那个所谓的小叔子和老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那是他们老杨家的一笔糊涂账。

    她之前就提醒老公,别让便宜小叔子接手耗材的事情,只是她选择性地忘记了,便宜小叔子拿着奥迪香水上门的时候,也是她逼着老公换供货商的。

    刘丽丽心情不好,觉得没必要和这种员工多费口舌,直接挑明说:“你给老杨的弟弟借钱,现在追债的反倒找上我家了,这事情你脱不了干系。”

    马云龙实在搞不懂这种人的思维逻辑。

    刘丽丽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和你啰嗦,直说吧,今年你的年终奖别想了,肯定没有。至于你想辞职,按流程走吧,一个月的法定流程,我就拖你一个月,你这个月的工资也会被扣,因为你的工作完成得不好。”

    刘丽丽觉得不用绕弯子讲话真是爽快。

    “刚才盖里曼想打我一顿,被你老公带着同事拦下了。现在他们两个就在律师事务所门口交涉呢。”马云龙随口提了一下刚才的处境,希望对面这位能高抬贵手。

    刘丽丽的心脏咯噔一下,盖里曼就是个喜欢暴力的大猩猩,老公和他在一起,万一被打怎么办?

    感受到刘丽丽的担忧后,马云龙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木灵说的情绪可以吸收也可以发送,于是把盖里曼的愤怒,104主妇对丈夫的愤怒,以及刘丽丽对待自己进门时想要发泄愤怒,一个响指,一起给了刘丽丽。

    其实,马云龙无法确定这么多的愤怒,加在一起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他只是看到刘丽丽的眼底飘过了几个闪烁,仿佛是几个画面。

    接着眼底红丝冒起。

    这是崩溃前的暴怒。

    刘莉莉面无表情地脱下了鞋子,拎着自己的红色高跟鞋,有些踉跄地向办公室外走去。

    因为身材的关系,她还在门上被卡了一下,手臂上被划出了两道血口子。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马云龙还在和财务部的同事磨口水,打听后续流程的时候,突然听到走廊传来叫嚷声,生产部门出事了。

    马云龙心中有鬼,绕道货梯下到了一楼。

    楼下已经围了一群人,对着闪烁的警车和救护车指指点点。

    有人说,这是讨薪不成,含怒杀人。

    旁边的人道,不对啊,听说,那是原配带着小舅子,找上门洋女婿的晦气,这叫什么,始乱终弃。

    前面一人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人,一脸鄙夷说道,这是一对同性恋人,被原配夫人发现,羞愤自杀。

    马云龙混在人群中,听得心惊肉跳。远远地望见两个警察带着光着脚,手拎一只高跟鞋的杨丽丽,默然坐进了警车

    后面是医院担架床,床上是杨总。他满脸血污,躺在了床上,上面还盖了他的小马甲。

    后面两个医护扶着壮硕的盖佬,双腿内八,弓腰含背,步履蹒跚。

    也许担架床推得太快,或许是一阵微风,小马甲滑落,胸口上赫然插着一只红色高跟鞋,丝丝鲜血渗出。

    周边人群发出了一阵倒吸空气的声音,动静之大,宛如轮胎漏气。

    马云龙下意识夹紧双腿,垫着脚尖,迅速地离开了人群,心里不禁念叨。杨丽丽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

    户外烈阳炙烤,高温预警。

    室内凉气习习,心情舒畅。

    这里是全球著名品牌的快餐店。

    夏日免费纳凉地。

    马云龙手靠桌子握着可乐,正在刘丽丽的事情,情绪是把双刃剑,一旦掌握不当,必然造成巨大后果,一定要以今天的事情为戒,慎用情绪的释放,特别是多人情绪的叠加释放。

    马云龙对面坐着个年纪不小的大爷,身穿老头衫,头发都掉光了。估计是来蹭个免费空调的。

    既然现在无法顺利辞职,那么就继续请假,拖下去顺便赶紧找下家。

    马云龙无奈摇头,就在他喝了一口可乐,还没咽下,突然看到木灵耳朵一直对着那对男女,连尾巴都不摇了,不禁好奇,于是凝神细听,只听见旁边年轻男子,低声细雨地说;“宝宝,我还是你的天使吗?”

    马云龙天女散花般得喷了。

    对面的大爷遭殃了。满屋皆惊。

    马云龙赶紧赔礼道歉,说自己咳嗽,呛了一下,并表示如果可以,他愿意赔偿大爷的衣服——一件老头衫。

    大爷是一个豁达的人,仔细瞅了瞅对面的小伙子,确定不是有意的,也就没发脾气,带着点自我解嘲的口气,埋怨说;“小伙子,我有糖尿病呀。不能喝可乐。”

    马云龙居然脑抽回了一句:“我下次喝无糖的。”

    大爷被气乐了。

    马云龙抽了一下自己,继续赔礼道歉:“是我嘴瓢了,您别往心里去。要不我给您也喷一口解解气。”

    大爷让马云龙陪着在水池边,清理了一下,这事也就揭过了。

    回来发现原来那对天使男女,估计知道马云龙听见他们之间的情话,脸皮薄,已经撤了。

    在出门的时候,木灵突然问了马云龙一句,如果这个老爷子不依不饶,大吵大闹。那你怎么办?

    马云龙奇道,我做错了,我该道歉,就道歉。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如果他真的很生气,打算纠缠下去,你会去吸收他的怒气吗?”木灵有点不依不饶。

    马云龙默然良久,“也许会吧,至少不能看着他,把自己给气病。”

    每个人都是要吃饭的,一日三餐。有人说活着就是为了吃饭,或者吃饭就是为了活着。只是简单的目的不同,分出了高下。

    至于吃什么,到了菜场,就会从选择题变成简答题。

    菜场门口蹲在地上鲁大娘,哭得很伤心,却无人问津。

    这其实并不怨周围默然无语的旁观者,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当今,社会充斥着对动物生存权的各种怜悯和关爱,甚至有人给狗贩子下跪求他们手下留情。

    可是当人走在路上,看到形形色色乞讨的、卖惨的、求助的同类后第一反应——那些都是骗子。

    无耻的骗子,在无底线地消耗人们的公理与良心。

    马云龙经过她的身边时,不禁愣住了,这是102室的鲁大娘,同时也感受到了她的悲哀。

    昨晚工地抢工期,一定要求夜晚施工抢施工进度,鲁大哥不慎从三层脚手架上跌落,已经紧急送往医院。一阵抢救,保住了生命,施工单位的律师拿着劳务合同,指责他的违规操作才造成自己摔伤,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还说因为鲁大哥造成了工地停工检查,耽误了工期,还扬言要向躺在医院的鲁大哥索赔。

    她平时靠捡饮料瓶和纸箱卖点钱,根本承担不起医药费,伤心绝望,本打算买些老鼠药和这些肉一起吃掉的,然后去下面找老伴团聚。

    出了菜场的时候,袋子里飘出的恶臭才让鲁大娘警觉,然后发现肉被调包了。

    卖肉的摊贩在鲁大娘低头付钱时,用臭肉替换了她买的新鲜的肉。

    鲁大娘蹲在墙角默默流泪,老话说的好,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

    可就这点愿望,也被人给剥夺了。

    这个摊贩是菜场一霸,市场管理员惹不起。有时候警察来了最多也就是训斥一顿。这种惩罚治标不治本。

    马云龙感受到了鲁大娘的悲伤,却无法感知她买肉的真实想法。

    正当鲁大娘打算回家再说,突然心中一空,堵在心口的石头,被人取掉了,呼吸也顺畅了,抬头看见206的小马正望着自己说;“鲁大娘别着急走,我去把肉要回来。”

    肉铺看上去是正经的肉铺。

    大大的案板上放着各种部位的肉,切成一条一条的。

    案板到上面挂着几个铁钩钩子,有的钩子上挂着肉,有的钩子已经空了。

    旁边放了个大大的砧板,砧板上放着剔骨刀和切肉刀。

    这是从书本里走出来的屠夫。浓眉阔眼,一脸横肉,赤裸上身。前胸绑着一块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围裙,黑黑的胸毛都从围兜里面露了出来。

    非常彪悍。

    “你有什么想法?”木灵跳在案板上闻了闻肉,回身问道。

    “本来我想让他先切5斤瘦肉,再切5斤肥肉。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没有必要。”马云龙回答。

    木林摇了摇尾巴,不置可否。

    马云龙面带微笑对着肉铺老板说:“把刚才那个老太太切的肉给我。”

    老板刚挂到脸上的微笑,被这话给卡住了。

    “你看中刚才那块肉了,还是想要出头。”老板面露讥笑。

    “看中的话,好说,”说着从下面拿出个和刚才老太装肉一样的塑料袋,“28一斤。”

    老板的声音变冷,“你要是想出头的话,”老板放下了手里的切肉刀。刀子蹬的一下,扎在了案板上。“先称称自己的斤量。”他的拳头捏得骨节啪啪作响。

    马云龙有点吃惊,这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敢随便行凶打人?

    老板看出了马云龙的疑惑,嬉笑道:“装叉出头的,老子见得多了。要不这样,你让我打一拳,我就把肉给你。别想着讹我,可有人作证的。”

    “对了,你还别不服。你要是还手,就属于打架斗殴。小子,有正经工作吧,打架斗殴,工作就没了。”老板有恃无恐。

    马云龙乐了。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