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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医届圣者

    “师父!”采薇半靠着山壁惊喊了出来。

    来人正是医圣张仲景,原来他本在青牛顶甄别草药,忽见崖下光影不断,又似有刀剑交错之声,再仔细想之这大山深处不应有人打斗,担心徒儿有难,故而疾速下山,于千钧一发时刻出手接下了戟神一掌。

    李彦但见来人四十余岁,身形颀长消瘦,面相和善,头挽巾帻,面相和善,身着粗布长袍,一副寻常人等模样,全不符医圣之盛名。

    “你就是张机?”李彦不屑地问道。

    “正是晚辈,让戟神失望了。”张机微微一下,然后又扫了一眼采薇众人,接着说道:“前辈何故与几个后背为难呢?”

    “哼!老夫做事向来不和任何人解释,只是你张机好大的架子,这么多人都请不到你啊!”李彦仍是衣服孤傲本色,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前方说道。

    “我张机本是南阳一郎中,不钳制于人,不执着于外物,四方游历为人看病岂乃是本质所在,何来难请之说?戟神又何故如此执着?”

    李彦见张机面色不改,态度坚决,言语谈之间又无机可趁,于是便说道:“若是真如所述,现国家有需,张机何不前去医治?”

    “哈哈!敢问戟神国家何处有疾?若是朝廷有疾,当以国策疏理;若是地方有疾,当需制度改善;若是黎民有疾,张机自是不敢推辞。”

    李彦顿时无所回复,他明知张机所述以大道大义堵塞自己欲开之口,唯有退而说道:“好一个自命清高的张机!好一个深得民心的医圣!论境界,我李彦自愧不如,但我既然来至此处,必不空手而归,至于这几个后辈的性命......”

    那圣人见李彦已摆出起手架式,知道其心中所想,于是便上前一步缓缓说道:“前辈可是要做那螳螂捕蝉之事乎?”

    李彦猛然一醒,此处所藏的敌手多是从涅阳县城一路跟上来的,隐而不出,一是慑于自己的武力,一是本就打算做那身后黄雀。适才自己与张机对了一掌,但觉对方掌上劲力混厚纯正,而且还有绵绵不绝之势,若是真与其动起手来,非几百招之后不能分出胜负。况且自己此时肩膀、胸口、头顶、后背不同程度遭受黄忠等人所伤,虽不严重,但是对上张机这样的敌手则很有可能成为左右结局的关键因素。

    圣人见李彦沉思其中,并未答话,知其已知其中利害,于是便补充说道:“戟神可看在张机面子上,暂且放过这几个后辈。我有防瘟药帖一副赠送,另加驱寒食谱一份以示诚意,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张机啊,张机!你可是让老夫白遭了这涅阳之行!这药贴和食谱,我不屑拿之,更不屑别人赠之,哼!”李彦说罢,拂袖起身,路过张绣身旁时又‘哼’了一声,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医圣见李彦离开,忽然蹲下身来,迅速在卫铭心口附近点了几下,又以银针扎了几处,而后方才起身朝着谷口说道:“众宾客还不离去,意欲何为?”

    山上各路隐藏高手但见圣人说话声音并不响亮,但自己却是听得真真切切,如同附耳道述一般,方知其功力深不可测,于是才纷纷窸窣离去,待退至岔口之处时,忽然又听圣人声音传来:“诸位回去请奉劝自家主公,瘟病多是因战乱而生,百姓若是安居,何来疫情之苦?至于那药贴和食谱,明日可见于那涅阳城东街牌坊之处。”

    “圣人,小铭这可是遭受蛊虫之毒?”此时众人已从寒潭旁边来至医圣山顶栖息之处,黄忠迫切地问道。

    只见医圣从床边慢慢起身,而后才慢慢说道:“确实和黄叙侄儿遭遇类似,只是没那么严重罢了。”

    “啊呀!如此便好,我大哥这下有救啦!哎呦!”魏延忽听医圣此说,激动地拍到了大腿所受创伤之处,不由地又疼痛难忍躺了下去。

    “魏大哥,你别心机,先把身上的伤养好,那蛊毒师父定能治好,放心吧!”采薇一边把魏延扶好一边安慰地说道。

    “多谢采薇姑娘,你也好好休养身体,我刚才有些兴奋冲动,哈哈...哎呦...,这该死的张绣,今日便宜了他。”

    “呵呵,文长年纪轻轻,竟得一身浑厚内力,而且还打通了任督二脉,为了兄弟不顾自己,真是后生可畏啊!”医圣眯眼望着魏延,笑着说道。

    “圣人,你说他任督二脉俱通?”卫铭望了望魏延,惊讶地问道。

    “嗯,没错!刚才我给他医治之时,发现他皮外伤甚重但内伤却轻,再仔细探之方知其任督二脉早已贯通,故而能自行修复内息所受伤害。”

    “文长,恭喜你啊!竟得此际遇,天不负赤诚之人啊!”卫铭欣喜地说道。

    魏延也是莫名其妙,不知缘由,略微思索了一下方才说道:“刚才张绣欲杀我泄愤,我本已无力抵抗,但他却一直锁着我的喉咙使我气息喘不上来,待至悬崖边上之时,不知怎地突然就觉得浑身气息贯通,然后便有力气了,所以这个任督二脉应该是那个时候无意间贯通的。”

    医圣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小铭所中蛊毒应该是成蛊,不是蛊王,所以没那么严重。”

    “成蛊?这是何蛊?”众人均满眼疑惑地望着圣人。

    “蛊虫培养少则几月,多则十数年,分幼蛊、成蛊、蛊王三个阶段。幼蛊多是来自五毒之虫出来,经过数月筛选便可用之,其毒性虽然猛烈但却好医,只要找准对应药物克制即可;育蛊之人若是每日用精血喂食幼蛊,并时常以内息助其活跃毒性,数年之后它便会与其主有所感应,只是不被其控罢了。此时之蛊便是成蛊,它隐匿噬血,不易被发觉,但却能控制气息流动,于不觉中毁人筋脉。到蛊王时,蛊虫与其主已历经十数年的磨合和感应,已能被其所控,一旦施之于人,则身体报废,性命堪忧。”圣人讲到此处,望了一眼黄忠,然后接着说道:“黄叙当年所受即为蛊王,一般施蛊之人不会轻易下此蛊,一是此蛊培育极难,千里出一,二是对方功夫若是高于自己,则蛊毒无效且蛊虫反会被敌手所控,终其心血被毁,不亚于自己中蛊。”

    黄忠听罢,点了点头。当年张角不敢下毒于黄忠,应该就是担心蛊虫会被反控,故才转嫁到其子身上以胁迫其就范。

    “师父,卫大哥既然所中为成蛊,适才你何没有把它取出?”

    只见圣人踱了踱步,而后回道:“徒儿,你可知自然蛇虫惧怕什么?”

    采薇忽然一愣,然后便若有所思起来而后说道:“蛇虫生于自然之间,除了天敌之外,最怕莫过于气候变迁。”

    “不错,不错!飞鸟南下,动物潜伏,都是因为气候变化所致。”圣人点了点头,微笑着接着说道:“蛊毒至阳,犹以端午为胜,冬日潜伏。想那蛇虫之毒于霜降开始,气温骤降,渐而开始眠息,至次年惊蛰方才复苏,只因温度不适而已。小铭既中成蛊,本不应该有内息出现,但适才却能大战,只因蛊毒被寒毒压制而已。”

    “寒毒?”众人均为此说所诧异,齐刷刷盯向圣人。

    “师父常说‘人之机体,本是冷热均衡。若其一失调,则另一方势必造成过剩,轻之为疾,重则为毒’,卫大哥应是刚才被樊稠所伤中了潭水的寒毒。”采薇补充说道。

    “这岐棘山植被繁密,山势又高,所出泉水本就清泠。那三处寒潭又位于背阴之处,又凹进山体,水流至此寒气受困,再历千百年聚集,自是奇寒无比,寻常路过但觉肤冷骨栗,更莫提掉落其中。小铭体内所中蛊毒正是被寒毒所克,故而内息才得以循环运转起来。”圣人若是说道。

    “师父,卫大哥身遭两种剧毒,可无大碍?”采薇说道最后之时,但觉有些唐突,故而到后面声音也低了下来。

    圣人见此,忽然大笑了起来,而后慢慢回道:“无碍!无碍!小铭内息淳厚,适才我已点起胸口几处大穴,护住其心脉,又用银针封锁蛊虫周遭。待其身体稍作恢复之后,再行祛毒,不可心急。”

    众人听此一说,适才放下心来,后又聊了一会,方才渐渐休息下去。

    过了数日,魏延等人身上外伤已经开始愈合,内伤也平复了许多,黄忠已经可以施展筋骨了,果是功力比之他人较为深厚,也是医圣医术精明所致。

    “小铭,你身上寒毒与蛊毒相互牵制,若是先拔除蛊虫,则势必造成寒毒入侵心脉,不可逆转,故而今日开始为你先行祛除寒毒。”

    只见圣人已取出银针、药粉、医酒以及纱布与绷带,采薇也是站在身旁,脸上凝重庄严,随时准备辅以援手。

    “一切但听圣人安排,小子无所不从。”

    “徒儿,现将小铭四肢用绷带箍好,不可松动。”

    “是!师父。”

    不需片刻,采薇已将卫铭箍好,并又以长带横于腰间加以牢固。

    “小铭,待会如觉身体有任何不适,且不可发力抵抗,更不可尝试挣脱。”

    卫铭适才见采薇行动一丝不苟,丝毫无任何情绪移动,此时又听圣人态度认真,知其所嘱咐实乃明凿之言,于是便点了点头。

    “小铭,可觉身上奇痒难耐?似有蚤虫咬噬一般?”

    卫铭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圣人刚才给他服了一剂药水,不过片暇时间,此时浑身已是瘙痒难耐。

    “稍作片刻,刚才给你喝下去的是驱寒汤剂,此时你毛孔发隙间的寒气正在外泄,待其挥撒完毕之时我们在进行下一步祛毒。”

    “徒儿,神庭、头维、太阳、风池、风府、迎香以及人中。”

    “稳固灵台和心脉,先祛脏腑四肢,再行脊背咽喉。”

    “短针护位,长针疏通。”

    卫铭刚觉汤剂痒痛之感稍减,圣人已从其脸色和气相上察觉,当即安排采薇与己配合施以针灸。

    此时卫铭浑身上下已扎满银针,他只觉身体内初时寒冷无比,似又掉入那寒潭之中。约莫过有盏茶功夫,又觉筋骨筋脉之处如同刀割,撕裂般疼痛,正待翻身以减轻痛处,忽又想起医圣之前嘱托,于是便强咬着牙关坚持了下来,此时他的后背已浸透了汗水,脸色也是惨淡苍白,颓废至极。

    “小铭,可有舒畅之感?”圣人满脸肃穆地问道。

    卫铭已经无力抬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浑身似是气息乱窜,不受控制。”

    “徒儿,快取温水过来!”只见医圣瞬间将卫铭上衣脱下,然后拿起采薇端来的温水,泼下的同时又说道:“小铭,不可抵抗,那股气流正是寒毒,欲侵你心脉,此刻我正以内息将其顺水流而出。”

    卫铭此刻方察觉,刚才圣人所倾之水,除以洒落地面之上,其余的水珠全聚于肌肤之上,不曾流动,而医圣此时正以手指施劲将所过之处的水珠逐渐驱入卫铭体内,片刻之后那水珠方又流出,不过已是冰冷异常。

    “嗖”“嗖”

    寒珠刚出,采薇左手当即取下卫铭身上所插银针,随之右手将芝籽大小的药丸弹在当位。师徒二人如此配合,不觉过了三个时辰方才完毕。

    只见圣人长吁了一口气,下了床榻,采薇也是气色憔悴,额头也有汗渍渗出,此时黄忠二人门外方才进来。

    “圣人,先坐喝杯茶水,缓缓气息。”

    “采薇姑娘,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你快坐下歇息歇息。”

    “此子殊不简单,竟能以毅力坚持到最后,不曾反抗。幸得如此,今日祛毒进行始得顺利,稍作两日调息,然后再如此循环数次,这寒毒方可除去。”

    “圣人为小子如此费尽神力,卫铭心中愧意难当,实不知该如何报答。”卫铭见医圣师徒今日煞废精神,而且还得重复几次,更不知体内蛊毒届时会有多少麻烦,但觉自己寻常之人能得如此垂怜,心中自是过意不去。

    “唉,小铭断不可有此念头。想我巡游四方,给人看病,莫不是因为深知这疾苦,所以才不图任何回报。若是民无疾病在身,做个山野闲人何乐而不为呢?”圣人手捋着长须,微笑着说道。

    “圣人真是大境界,小子见识浅薄了。”

    “民之苦方是国之苦,小铭日后但能救民于疾苦之中,方不负这先贤之道啊。”

    “小铭定不忘圣人所嘱。”

    又过了盏茶功夫,卫铭但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又听圣人说道实属正常进展,众人方才渐渐散去。采薇离开掩门之际,抬头恰与卫铭四目相对,忽又想起适才其肌肤接触,霎时间嫣红了双脸,掩面离去。

    第二日,圣人师徒又出城义诊,黄忠也以黄叙需要照料为由辞别众人,魏延二人闲索无事,于是便趁暇将周边山脉巡游了一遍。

    但见那岐棘山雄伟壮阔,犹以五朵顶峰巍峨凸出。此刻正是朝时,山间烟雾缥缈,晨曦光芒万丈穿梭于其中,扑朔迷离如同仙境一般。

    “大哥,若是之前有人给我说此处有老君仙气所聚,我魏延只笑他迷惑众听,现而今我自己也有点信青牛顶乃道祖坐骑所化。”

    “寻常人看到山涧奇观,眼界为之鲜亮,叹为观止,夸言海口不足为奇,但这五朵山实非人间之地啊!”

    说罢,两人不禁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忽听“啾”的一声长唳之声瞬间划破了山间的宁静,接着便见一个黑色小点自远端惊空而出,然后便犹如流矢般疾速朝二人刺来。只见那云雾似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纷纷向两边散开,那黑点则气势汹涌,携风吞雾,待至二人眼前不过十数丈距离之时,又长啸医圣,破空直贯而下,若陨石坠地一般。

    “原来是一只雄鹰啊!这气吞山河之势,我魏延佩服。”

    “走吧!我们沿山顶的溪水到瀑布那边看看。”

    白日里的山涧较夜晚大不相同,只见那涧水从岩间流出,而后穿石蜿蜒下流,并不湍急,缓缓犹如静女,其中可见山螺、野蟹、鱼虾游戏于卵石水底。待至崖边之时,那水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但见其忽然奔腾起来,蹿涌跳跃而下,待落至山腰岩石之处,只听砯声不断,飞瀑也在四溅的水花之中瞬间转换了方向,如此几经转折,终在轰隆声中坠入三潭之中。

    “飞瀑争喧,碧水寒潭,群蝶戏舞,大自然的景观真是不可言表啊!”

    之前在此与李彦相斗,由是野战,不曾仔细观认,此时卫铭但见那三潭之水相互连通,碧绿犹如玉石般,犹是靠近山体一侧,已有深墨之色,用手探之,但觉奇寒透骨,后劲如同针扎一般。此时烟消雾散,阳光透射而下,再看那飞湍,霎时间点点离离,银辉相连倾撒而下,潭面翻起的水花也似银珠一般,闪闪发光。又见飞瀑两侧色彩斑斓,缤纷承然,原来白练两侧悄无声息之间已围聚了不知凡几的蝴蝶,霎时间静美如画。那蝶群结列有序地悬浮于空中,随着微风上下翩跹起舞,或轻盈,或柔美,或素雅,或绰约,如梦如幻,妙不可言。

    “文长,我们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魏延正在看那山涧奇观,忽听卫铭此说,而后又是朝自己神秘一笑,也不再追问,便跟着他返回了青牛顶上。

    第二日,魏延正在熟睡之际,便被卫铭叫起,此时刚过丑时,青牛顶上一片漆黑,不辨五指。

    “大哥,此时尚早,你喊我起来所为何事啊?”魏延双眼惺忪,躺在床上不愿起身。

    “文长,还记得昨日我说要带你去一神秘之地吗?我们现去爬上那圣顶,稍后日出之际,那云海日出定让你大饱眼福。”

    卫铭将魏延从床上强拉了起来,刚行至药庐旁边时,忽见一女子站在庭前,衣带在山风吹拂下飘飘如举,犹是那一身白衣在这夜色阑珊之中更显得脱颖。

    “采薇姑娘,这么早便起来了?”卫铭遥遥招应了一声。

    “你们两个这是要做什么去?”

    “大哥非要拉着我去山顶看日出,说是什么大有裨益,我都快困死了。既然采薇姑娘在此,你陪我大哥上去吧,我继续回去睡觉啦!”

    卫铭一把拉紧了魏延,转而对采薇说道:“这家伙无礼,采薇姑娘多情见谅。”

    只见采薇颔首微微一下,将手中药筛放于地上,然后说道:“你们两个在此稍等一下,我片刻即来。”

    说罢,采薇便转身径向自己居室,不过须臾便又穿了一件紫色外套走了出来,走到卫铭身前时又将手中之物递出,说道:“你们俩个把这两件外套穿上,山顶风大,而且你的寒毒还未清楚,小心再受风寒。”

    卫铭二人接过,只见是一蓝一灰两件男子长袍,分别正合各自身体,正欲答谢之时,忽听采薇说道:“走吧!我们上山去吧!”

    采薇见二人略有迟疑,于是便停步下来,转身双眼回盯,佯怒中略有责怪之意。

    从青牛顶至圣峰,三人约莫又爬了一个多时辰方至,此时东方仍是一片黑蒙,不见任何光影出现。

    “采薇姑娘,这衣服你是如何做的?不多不少,恰好合体。”魏延缩在一块岩石后面抵挡寒风,一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一边问道。

    “那日你们在山下与那李彦相斗,衣服都是破败不堪,后来我给你俩治伤的时候就记下了尺寸,恰好山上还有布料,这几日便趁暇给做了出来。”

    “采薇姑娘不仅艺术高明,而且还心底善良,以后谁要是有福.......”魏延刚说道此处,但觉自己有些唐突,于是便收了回去。

    只见采薇瞬间低下了头,全无刚才责备二人时的气势,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们年纪相仿,以后别在叫我采薇姑娘了,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姑娘确实医德和品德都是出众,又是医圣门人,我俩若是直呼你名字有些过于唐突,且又显得与圣人不尊。”卫铭接着回道。

    “你见师父可是世俗之人?你俩若是如此下去,方显得拘泥迂腐。”

    卫铭忽听此言,但觉采薇所说不无道理,于是三人便各自介绍了一番。魏延最小,故而便以文长称之,采薇不愿以姐居之故而要大家直呼其名,卫铭大哥之称不变。

    三人又聊了一会,此时东方已渐渐似有灰蒙之色,但又不过片刻被云雾所盖。

    云雾初时透薄可见谷间树木,虽是凌晨,其枝杈朦胧约略可辨,一簇簇犹如伏兵般潜隐于山壑之中。又过半个时辰,但见天色已渐亮,但云雾却是越来越浓,三人已视不过一箭之地。待到卯时过半之际,三人站在山顶,但见俯瞰之间已是万物俱消,只有那怒涛滚滚,汹涌如注。

    “大哥,真是奇观啊!恨不得驰骋于那云涛上面,以扬万马纵横之气魄!”魏延此时已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我与师父多次来到此顶,不过都是日出之后,从未瞻过这云海之相。”采薇站在卫铭身旁,双臂紧抱,此时她已闭上双眼,微微扬起下颌,似是徜徉其中。

    “在巨人山时,我被裂手追击,由于时间匆忙只得片刻享受,心中也因此有所感悟,故而今日带文长上来也有此意。”

    卫铭见采薇听至巨人山时忽然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好奇之意,于是又将向前之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原来你的蛊毒是那时被张向所种。”采薇听卫铭讲到淯阳桥畔裂手以掌刀将自己筋脉尽毁,脸色不觉有担忧之色,后又听到其以袖箭偷袭,方才知道中毒前后。

    “卫大哥,向前我还误解你偷窥......”采薇说道此处之时,不由声音低了下来,然后又接着说道:“却没想到你竟受如此遭难,比我更甚,文长更是心胸一片赤诚。”

    卫铭与采薇相识已有数日,只知他是圣人徒弟,却从未听其提及过自己家世,于是便借机问道。

    原来昔年关中饥荒,圣人游历至此,于曲江河畔采薇之际捡到一女婴,故而名之,后带回抚养,不觉已过一十五年。

    “师父待我如同己出,授我以功夫和医术,而且从未让我有过半点外人感觉,虽是师父犹如亲父。”

    “采薇不必伤感,圣人心善慈悲,这是你最大的幸运。”

    只见采薇点了点头,身子也不觉靠近二人更近了一步。

    三人正自聊着,不觉东方已可见红晕出现,犹如刚睡醒的双眼般困酣无力。渐之,红晕周边也开始逐步染色。初时红色迷蒙略见灰蓝之调,而后便一点点扩散。待霞光散开之时,太阳已半露于云海边际,犹如悬浮其中,只是不见倒影。

    又过几盏茶功夫,但见云涛还未散去,此时太阳已升起,脸色彤红犹如美女娇羞一般,其光芒并不刺眼,温润而又柔和。霞光所过之处,云涛瞬间被染透,如同二月之春花般绚丽美艳。

    “文长,你看此时我们居于这山巅,万物犹如缩小般般陈列于眼前,其距离仿佛近在咫尺,但若要伸手去触碰却又遥不可及,较向时于山底之时感觉完全不同。”此时辰时已过许久,天色豁然大亮,阳光四射,卫铭站在山顶不由地说道。

    魏延但见山间云雾俱散,万物清晰,白日里那三条瀑布此时犹如藤条般盘踞于山体之间,寒潭也似拳头般大小镶在壁上。远处更是天地分明,晴川历历在目,心中不觉一股豪气升起,禁不住长啸了一声,只听那声音回荡于山壑之间,连绵不断。

    “走吧!我们下山吧!师父已经生炉制药啦!”采薇指着下方青牛顶处袅袅而出的白烟慢慢地说道。

    接下来十多日,医圣又如法祛除寒毒,待至第五次时卫铭只觉那回出之水已是温暖感觉,方知体内寒毒已除尽。而后圣人又嘱托其不可练气也不能动武,只需静养数日,待身体稳定之后才可去拔除那蛊虫之毒。

    又过了六日,时值正午,青牛顶上阳光正浓,只见圣人师徒安排卫铭坐在药庐旁边空地之上,银针、清水、瓷碗、药酒一应俱全,魏延也立于旁边静待观看。

    “小铭,此时阳气至盛,也是阴气最极之际,恰也是蛊虫活动最为活跃时候,稍时体内无论有何气息流动,且不可导引,任其自然散之。”

    卫铭点了点头,坐正身子。圣人以银针刺其头顶、脖颈、四肢、胸口几处重要穴位,而后又敷药粉于蛊虫上方位置。卫铭但觉一股清凉之意瞬间生出,然后迅速透至胸腔内部,不过须臾时间,但觉那蛊虫似有苏醒之意,渐之开始活动起来,自己丹田也开始有些躁动,内息似初生萌芽般欲迸发而上。

    “小铭,守好心绪,切不可大意。”

    圣人话刚完毕,只见其右手双指一引,但见那药棉自药盒中疾飞而出,掠过桌上药酒,而后便斜落进入瓷碗之中,‘轰’地一声便燃烧了起来。与此同时,圣人又将那燃烧着的瓷碗和几粒不知何名药丸瞬间扣于卫铭胸口中蛊之处。

    卫铭但觉胸口灼热中似又带有透寒之意,那蛊虫也仿佛是意欲潜回但又被什么东西拉扯住。又过了盏茶功夫,期间圣人接连换了三次瓷碗,卫铭忽觉胸口一阵疼痛,丹田之气也瞬间上升了几许,那蛊虫仿若也从后心之处移至胸腔正中。

    “疾”地一声,最后一个瓷碗脱下同时,圣人又同时将六根两寸长许银针分别插于卫铭胸腔前后。片刻之后,但见六股黑色鲜血自针孔汩汩外流,待血色开始由淡紫转为鲜红,圣人始将银针取下,采薇又取药膏敷在上面,至此刻众人方才收工。

    “小铭,这蛊虫居于你体内已有时日,不可一次拔出,否则你身体俱毁,而且那毒血也得慢慢消除,循而渐之。”

    卫铭自祛除寒毒开始至今日拔除这蛊毒,但见圣人于医理、病理、药理等方面均是无所不通,毫无可寻痕迹,且在针术等辅助器材运用方面也是在时间、方位、节点等精度、准度和深度把握方面已臻化境,无愧医圣之誉,此时但听圣人嘱托,自是点头应允。

    又过了月余,圣人分别如法拔了四次蛊虫。卫铭初时但觉那蛊虫活动,胸口似撕裂般疼痛。待其移至胸中之时,胸口之痛已变成噬咬般难耐。后蛊虫又再次上移,疼痛之感已有麻意,而且其面积也由碗口范围变成拳头大小。七天前那次拔毒,卫铭已能感觉那虫已至肌肤之底,其活动之时胸口已不觉疼痛,仅有一点针扎只觉,而且黑血早已放尽,唯有少许紫血犹在。

    “小铭,今日再拔一次,这蛊虫应该即可出来,以后再也不会遭受这虫蛊之害。”

    此时又是正午时分,众人居于山顶正中,待至第三只碗内药棉即将烧尽,忽见圣人手上突然施以内劲,卫铭但觉那蛊虫在肌肤之下猛烈挣扎,采薇也与此同时分别在其背后以银针顺以药膏进入。

    那蛊虫已被医圣内力牵制,忽然后面一股凉意透射而来。正待此时,忽听‘噹’地一声,那瓷碗瞬间脱落,医圣也于此时加大了牵引内力。但听‘嘶’地一声,卫铭只觉胸前一阵痛楚之意,一只半寸长许紫色小虫便瞬间冲破皮肤落入面前瓷碗之中。

    “果真如此,此虫尚未完全成形,否则便没有如此轻易取出。”但见圣人以一根银针瞬间钉住那虫,又移至火棉之处将其烧为灰烬。

    “此虫幼蛊之时乃是红色,成蛊为紫色,待至蛊王已是通体黑色。若是蛊王居于宿主体内,多则两年,便又可育出幼蛊,危害不断,黄叙当年体内便是取出一黑两红三只蛊虫。小铭,你体内蛊虫已除,我再给你开几幅贴药,十数日之后你体内的余毒可尽清楚,我师徒二人于此也不少时日了,须行离开啦!”

    卫铭想起,自与魏延二人从穰镇来到这岐棘山,不觉已是两月时间,圣人虽时常出诊,但闲时与自己病情关照也是无所不周。采薇更是心思细密,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莫不是其所缝制,以及平日里的饮食、起居更是关注有加。犹是自圣顶下来之后,魏延似有所悟,时常独自寻地练功,采薇则是多与自己行迹于这山林、泉水之间,不觉二人心底较初来之时接近了许多。此时但听圣人即将告辞之言,但又无可奈何,心里蓦然一股惆怅之意涌起。

    过了两日,圣人果然带着采薇离开了。卫铭但见伊人离去之际眼神里似有彳亍不舍之意,随着那迢迢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模糊之处。

    又过十日,医圣所留祛毒药剂也已服完,卫铭但觉身体轻松无比,内息也充盈不断,较之向时数倍有余,于是便拉着魏延一同下了山。

    “大哥,宛城兵坊我就不去了,我与那孙家曾有间隙。恰好这两月我又新悟得几路刀法,我去先黄伯家走一番,待你事了之后再去寻我便是。”

    卫铭在山顶见到魏延新得招式大开大合,高亢激昂,气势上破于黄忠刀法有些类似,此行正好可由其指点一二,于是便在宛城内暂与其分别。

    “冯大哥!”卫铭来到水排之时,见冯异正在淬火一根长枪,遥遥便着手呼出声来。

    “小铭,你回来啦!”冯异放下手中的忙活,快步走了上来。

    “冯大哥,我刚路过府邸,两位大嫂说郭大哥你俩都在此处,所以便直接赶了过来,怎么没见到郭大哥呢?”卫铭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未见到郭途,于是便问道。

    冯异见卫铭似是又长高了不少,肤色上也多了一份黝黑,从那稳健的气息以及满脸的精神来看,应是身体已经痊愈,于是便问道:“小铭,郭大哥现没在此处,等会再说,你的内伤可是全好啦?”

    但见卫铭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冯异在旁边坐了下来,将这两个月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冯异听了不由地少时惊奇,忽而又开怀起来。

    “那日你去了穰镇,过了没几日岐棘山上两个少年和一个中年刀客力退枪王和戟神的消息江湖上便传遍了。我与你郭大哥听到此讯心里不由地开心极了,却没想到你竟是身中寒古二毒。幸得医圣相助,现下已是痊愈了,待郭大哥回来定是大喜一场,哈哈!”

    “冯大哥,我看这边的高炉已经全改成杜诗水排了,工人也少了不少。原来那座高炉现在已是寻常锻铸使用了,想必你的兵刃已经完成了。”

    但见冯异略有收敛喜色,而后慢慢说道:“这里水排一个月前已经全部改完,师兄也是没过几天便离开啦。至于那巨人山带回的精铁,至今两月有余也只是锻出轮廓,却不能最终成形。”

    “哦?莫非那些精铁锻铸有什么困难之处?”

    “正是这样。”冯异脸上似有忧虑之色,然后接着说道:“寻常兵器,以木火、炭火即能满足。高质利刃,煤火方可,故官坊以燃煤多之。但那巨人山之精铁,我和郭大哥分别以诸火试之,只得其软化,更无论钢化、精化。郭大哥正因此外出,若是再无可能,我们也只能放弃,而后随着孙将军北上了。”

    “那山石本就是偶得之物,若是铸不成则放弃就是,冯大哥不必过于挂心。”卫铭见冯异忧心忡忡,于是便安慰道。

    “哎!小铭如此一说,我更是过意不去。那精铁我本欲打造利刃赠之与你,而今已成两柄剑身,待郭大哥回来之后一试便知是否可行。”

    “赠之与我?”卫铭忽然惊问道。

    “对呀!原本就是要赠给你,自那石块提炼出精铁之后,我便与郭大哥商议煅成兵器给你使用,只是那时你身体未复,而且也未开工,故而暂且搁置而已。”

    “小子何能?竟得两位大哥如此厚爱。”

    “小铭不必推诿,想我与郭大哥粗糙之人,也用不得这精兵利刃。你行走于江湖,若无兵刃在身,岂不欠缺。况且这利刃尚未造出,孰不知会是何样。”

    “郭大哥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卫铭见冯异诚意恳恳,如是自己再行推让,则无疑于试之丧气心冷,于是便问起郭途来。

    “向时我与郭大哥还在黄巾之时,曾在湖阳县与官军作战。后退至据此东南方向百余里一村庄,名曰官村。大军于整顿之时,发现攫取的井水浑浊有异味,士兵引用之后呕吐不止。郭大哥又安排人继续深挖,井底开始冒出黑油,可燃烧爆炸。后由于官军追来,便匆匆掩埋而去。”冯异缓了缓,接着说道:“今日我和郭大哥又尝试在炉内加大碳量和风力,均不能见效。正是彷徨之际郭大哥忽然想起那黑油水井,于是便赶了过去。若是顺利,今日即可返回,最迟明日必定归来。”

    果然,郭途至第二日下午方才返回,只见他随行马车上拉了七八个坛罐,应是那黑油无疑。卫铭等人上前迎去,又相互絮叨了少许方才开始卸车。

    “冯弟,昨日我去那村庄,昔日水井已不可辨识。我与随从又寻地方掘了几处都无所获,后来在相距十多里的另一个村庄附近才挖出一口油井,只是纯度不足,静虑了一晚才得这八坛。若是试火无效,也无他计啦!”郭途说到后面也有灰丧之气。

    “嗤”地一声,卫铭但见那黑油泼于炭火之上,瞬间便燃起丈高火苗,而后便是一股刺鼻气味传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冯异脸色惊喜骤现,大喊起来:“郭大哥,快上油!变色啦!”

    卫铭只见郭途又加了半桶黑油上去,那火苗瞬间蹿至炉顶,水排也转动加剧了起来。冯异赤膊于炉前,满脸的汗水,额前眉毛和长发已是全焦,但见他似并无感觉,只是看准火候,趁着精铁颜色变化有节律地击打着。

    众人收工之时,已是夜色深沉,郭途和冯异拖着满是疲惫的身躯从垆坊走出,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未散去。

    “冯弟,此行功夫没有白付出,这长剑终是要练成了。”

    “是啊!郭大哥,幸得有此黑油,若不是岂不可惜!”冯异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小铭,再有几日锻造,你便可看到这两把利剑出炉啦!”

    三人不由地开怀大笑起来,更多是迫不及待见到那最终的结果。

    七日之后,卫铭站在官坊炉前,手里拿着两把长剑,冯郭二人更是喜极而泣。

    “小铭,这两把利剑终于完成,你但觉如何?”冯异满脸微笑地问道。

    卫铭但见左手之剑长达一米,宽约三指,重则十斤有余,剑身正中刻有蕊状花纹,迎光相视,泛泛之中似有金黄色彩。另一把剑长宽约略,通体稍轻,但也有六七斤之重,剑身深幽冷艳,弧面之上可见盈盈水光。

    “这两把剑色泽上一暖一冷,剑身又晶莹透彻,浑然一体,不见任何杂质,实属上等好剑!冯大哥果然名家!”

    “小铭既然能看到此剑精妙之处,自是惜剑之人,何不名之?”

    卫铭手里拿着双剑不断地上下打量,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这把剑闪闪金黄,犹如初春柳芽,可名之曰黄金蕊;而这把剑蓝光潋潋,玲珑之中仿若可见离愁之绪,以美人泪名之吧!”

    卫铭想起五朵山分别之际,采薇眼里似包含了万千情绪,自己也是内心糟乱如麻。这种惆怅却与之前全部相同,冀北辞去苏伯有种樊笼出逃之觉,虽另负有重托,但却是前行方向与动力;与小云、元让分离,多是情谊之牵,弥久愈厚愈暖;但和采薇之别,却是迷茫无措,亦不知何时再遇,心中更多是失落、受挫之感,莫可言说,恰如这把蓝色幽幽之剑,深邃却看不到边际。犹是近来与伊人漫步雾霭、溪水、山林之间种种迹象时常倒影于脑海之中,每每想起,心中那蛊虫撕裂之感又仿佛涌起。

    “黄金蕊,美人泪!好名字,好名字啊!看来小铭身体还未痊愈,至少心中似是还有牵挂啊!哈哈!”冯异说罢,顺手取了两把剑鞘递与卫铭。

    卫铭霎时间被说透心思,瞬间便不好意思起来,一边接过剑鞘将剑装起,一边吞吐中说道:“冯大哥,你就别嘲笑于我啦!”

    “哈哈哈哈哈”

    但听高炉内笑声不断,众人又围聚说谈了少时,方才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