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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风将起 二(5)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躬身延着阶梯往深处走去,行进了一段距离后眼前的绿光就像突然被斩断一般,在前方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出口,众人才发现这个阶梯通道虽然也很长却并不似从上面看下来那般深不见底,这是那位异化者使的障眼法?林卫掌用手电探查了一番后带头钻了进去,又是一条甬道,约一米宽,高超过两米,黑暗而幽长,林成茂用战术手电朝着甬道深处照去,幽深得看不到尽头,而在这条久无人迹的甬道中竟不知为何布满了浮尘,在这样一个相对密闭无风的空间很是怪异,这些浮尘只是普通的墓尘?又怎么会漂浮在通道之中?

    整条甬道四面都是用青砖所砌,平整且单调,两侧没有雕纹也无壁画的痕迹,只有如这墓室同样沉闷的静谧,甬道的地砖上也看不出任何足迹,似乎这只是一条尘封在岁月之河中普通的砖石通道,但显然不是!

    第柒队众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戒状态,由林成茂带头缓缓朝着甬道深处行去。

    一路都是同样的青砖,一路都是同样的沉寂,真不知道怎会有这样一条不知长度几许又不知通往何处的幽长甬道出现在一个墓室下面!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走多远,甬道中的空气似乎也稀薄了起来,前头依然是幽深不见去处,后头阶梯也埋没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几个年轻人额头都冒出了汗珠,不知是热还是因为紧绷的心弦!

    “哎~~~”一声轻叹,异变突生!

    甬道之中原本薄薄的浮尘骤然化作了浓雾,向众人涌来,瞬间将第柒队众人的视线都吞噬了!

    “尔等终是来了,这便是果?”突兀而陌生的声音响起,似是对着岁月诉说又像是释然自语,却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这迷雾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若不是消失不见的林成茂等人和地上散落的战术手电,还有眼前那个在黑暗中慢慢浮现而出的模糊身影,吴望甚至会觉得这只不过是他晃神间产生的错觉!

    身处最前面的齐少华扶着脑袋半跪在地,震惊之外更是如临大敌,心中闪过一念:我刚刚明明破了它的一股“困意”,怎么会!

    一念之后齐少华又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尔等”,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借着摔落在地的手电他发现吴望和袁新夜虽然也是扶额半跪在地,但也都支撑了下来,刚刚那一拨突如其来的意念冲击如惊涛拍岸,念力凝实雄厚,他收缩自身意念能量全力守护之下才勉强保下自己神清识明,可这两个支援组的怎么会没有受到影响?来不及思索其他,他突然意识到更加震惊的事情,身前这位异化者竟然能正常沟通交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此次任务和这个墓室本身就是一个引君入瓮的局,身前这个其实根本不是异化者而是哪一位不知是何身份的融合者高手?就凭之前那一手就知道打是肯定打不过了,不过若是融合者的话就可以沟通,也一定会有些顾虑,虽然不知道他把林成茂等人弄到哪里去了,但看其之前的行事都没有伤害他人的举动,大概率是没有性命之忧的!齐少华想了想缓缓起身朝着那个身影恭敬地抱拳道:“见过前辈!”

    “呵呵,身处‘魂晶烛’燃尘之内,尔竟还能顶得住吾这‘黄粱一梦’,真是后生可畏啊,可是如何称呼?”那声音似好奇似感慨道。

    不就是凝实点的“困意”再融合上“惊意”嘛,还文邹邹的叫黄粱一梦!只是这把人一卷而没的手段是什么?

    齐少华虽有腹诽,却还是恭敬地回道:“我是文川齐家的齐少……”谁知齐少华名字还没报完就瞬间被其周身突然翻涌而出的尘雾吞噬,下一瞬那一团尘雾又消散无踪,连带着齐少华也消失在甬道之中!

    缓缓起身的吴望和袁新夜这回真切地看着齐少华在他们眼前消散,二人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虽然吴望也判断这种手段并不会对齐少华等人造成伤害,但是面对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又能随意拿捏他们的主,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吾不喜与文川齐家之人相交!”那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怒意,似乎还带着一些温和的味道解释道。

    看来这位和齐少华家上一辈不知道是闹了什么不愉快的,连名字都不让人说完,这齐少华也不知道被他哪位长辈给殃及了!

    “尔等二人呐?可是如何称呼?”那个声音再次询问道。

    “我叫吴望。”“我、我叫袁新夜。”两人乖乖回答道。

    顿了一下声音继续响起道:“后生姓袁?可知尔祖上为何人?”

    “祖上?什么祖上?我爷爷算吗?我只知道我爷爷叫袁好!”袁新夜心中打鼓道,难道这位和姓袁的也有过节?

    “也是,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何况世事变幻流转已逾千年之久!”微微一顿之后对面飘过来一句感叹。

    吴望二人听了一愣,千年?这位说的是什么啊,难不成还是从哪个朝代穿越来的?又或者说面前的其实是妖或是鬼啊!

    说话间那个身影动了,缓缓地向吴望二人走近,同时声音又继续响起道:“尔等不用害怕,吾姓李,姓名便不通了,本就是作古之人!闭识自封,悠悠不知岁月流转,现今应言破封而出,既不是妖也不是鬼,只不过是一将散之残念尔!”

    看着越间清晰的瘦小身影,吴望二人内心翻腾不休,一千多年前的老怪物啊!可是等看清身影后二人顿时呆住了,眼前这位不就是个看着四五十岁且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嘛,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个鸡窝还蒙着灰,脸上胡子拉碴,穿着一件厚布格子衬衫和深色牛仔裤,一千多年前就兴这副行头了?如果不是在因为身在古墓里再加上刚刚亲眼见着齐少华被尘雾吞噬消失,吴望二人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低端骗子!而当这位在二人身前不远处站定后自然地双手一背,挺直腰背微抬起下巴后,顿时便展现出一种浩气英风之感,整个身形也似拔高了许多,这种高人风范和邋遢面容揉捏融合成的奇妙组合让吴望二人看得一阵恍惚,而在恍惚中似乎有一张风流俊逸的脸庞要从那中年男子的面容后面浮现而出!

    吴望心中微微一震,收回心神,偷偷瞄了眼掉在脚边不远处的破弩,而这位中年男子微微抬了抬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吴望道:“吴后生,尔可是弄风鬼吴家中之后?”

    “弄风鬼?我没听说过!”吴望一怔,弄风鬼是什么玩意?

    “是弄风鬼吴!一目转瞬千年逝,吾竟是被置于这等墓穴之地,世事沉浮几人知啊!”那人纠正道,继而一阵摇头感叹,缓了一下又问道:“既尔等两位后生一姓袁一姓吴,又怎会有张家主脉嫡传‘宁’符的啊?张家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宁符?什么玩意?突然吴望灵光一闪,在胸口袋子里一阵掏,掏出了一把黄符纸碎屑,这是胡大仙那买的符?袁新夜看到吴望掏出的东西也立刻明了,同样也从胸袋中掏出这么一把,难道就是这个符抵了眼前这位高人的手段?

    吴望看着手上的一把碎屑道:“买的。”

    “买?哈哈哈,张狂张狂,狂妄无边的张狂人昔年也是风光无限,现今这张家竟连主脉的符都拿出来卖了?但这符虽护得尔等二人,却是碎散了,可见技艺之疏,却不知而今之士何人可擎天!”那男子笑了一会又感叹道。

    吴望随手撒了黄纸屑,对这李姓男子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内心对胡白多了一丝好奇,这时袁新夜似已缓过神来,往吴望身边靠了靠,开口对那男子问道:“那个李大叔,你真是一千多年前的?”

    “哈哈哈~尔这后生有趣的紧啊,大叔!哈哈哈,有趣有趣,甚是有趣!”听到袁新夜的“李大叔”这个位好似被戳到笑点般开心大笑道,袁新夜却是一脸莫名其妙,难道能看着这中年人的脸叫祖宗吗!

    这位“李大叔”缓了缓回答道:“吾所言无虚,尔等所疑吾亦知,吾这身皮囊乃是借的,日前有人闯到此地破了吾的封,当吾启封而出,只能选一具所适的身体借用片刻,余者吾让其自行离去了!”顿了一下又问道:“尔等族中未有所传?”

    家族中应该有流传吗,吴望不清楚,就连渡世院都从来没有说过有这种情况,或者这是它在混肴视听?这难道这位其实是个特殊的异化者,所留的执念有欺人之意?如今看来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体原本应是属于盗墓贼的,被这李大叔强占了身躯,又把他的同伙都“送”出去了,可见这位就算是异化者也没有伤人之意,只是这个位既然占得了身躯却又不离开这阴沉的底下墓室,几日间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所执之念可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吴望微微皱起眉头,那李大叔似有所感,直接道:“吾留候于此乃是因为吾当初自愿被封于鼎晶之中,是为一诺,且无这燃尘,吾亦不可存,呵呵,尔等听吾叙上几句如何?”

    吴望二人对视一眼,袁新夜朝李大叔点了点头,于是这位李大叔微微侧脸,似是回忆道:“吾本是太宗底下一小小参军,得遇一人,吾敬其为师,君视吾为友,君姓袁,与尔也是一样!”说着看向袁新夜笑了笑,犹如看待自家晚辈一般,如果不是那一口大黄牙,这个笑容应该是挺和蔼可亲的。

    “吾与袁师参天理命,皆不出吾等指掌之间,在那位大公找上袁师对弈之前,吾二人本以为合力尽可谋算天下,可谁知吾等只游于江河,那位大公才是驰于星海,吾等只是小算,那位已在谋划万世!”李大叔一阵唏嘘。

    这是小忽悠碰上大忽悠被忽悠瘸了?

    李大叔看向吴望道:“那位大公有位朋友与吾相谈甚欢,正是弄风鬼吴!御风已入化境,世无人可及!”笑了笑继续道:“那位大公与袁师有过一番谋算,袁师却未曾与吾有所言,可知所谋需欺天,故吾亦不知所谋为何,经此一谋那位大公亦不再来寻袁师,直至贞龙一十九年袁师仙去前请了吾之一诺,便是让吾之李家世代保管一物,待后世有缘之人来取,可那位大公与袁师谋定之后未曾有言,袁师亦不知何为有缘人,故此乃天机,定不可泄露,吾亦不问,可此后吾每日念及所诺之事,心有所挂愈甚,终寻请了弄风鬼吴求至那位大公,大公早已明知我意,择日行法将吾强封于鼎晶之内,随护着那物,迷幻浑沌中流转千余年!”说着又是一阵感叹,顿了一下继续道:“果不其然,吾之李家亦是沉于川流河沙之中了,大公之谋盖万古,吾之意亦是公之谋!大公留吾魂晶烛,破封而燃,燃尽见机,呵呵,尔二人看这魂晶烛将尽了!”说话间这李大叔把左手从身后伸出,往吴望二人身前一摊,可以看到手心上躺着一颗核桃大小的水晶石,那水晶石当中似有一团小火苗在燃烧,犹如一只拥有曼妙舞姿的精灵,不停地朝着外面散出微尘,原来这甬道之内漂浮着尘土竟是这位口中的“燃尘”!

    吴望对于这位大叔异化者提及的什么谋划没有感触,却是惊于其提到的“贞龙一十九年”,那不是近两千年前大武皇朝二世武神宗的年号吗?

    “吾观时机已近,尔等二人既有宁符,虽是外物,能护得尔等便是缘法,且尔等所冠亦是吾之所好,袁后生,吾今日便将此物交付于你,权当是物归原主应了袁师那一诺!”说着握拳收回左手,又伸出右手朝袁新夜递过来,其手上握有一物,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把东西都藏在身后的!袁新夜看了一眼吴望,上前接过那东西又折返回吴望身边,这时吴望才看清这物件是一个立方柱形的金属块,长约一掌,上下两面为边宽约三指的正方形,朝上的一面刻有一个不知道是符号还是字,二人从没有见过,像是“厂”字,但是那一撇立在正中间,说起来更像“丁”字,好生奇怪!

    二人还在云遮雾绕之中,李大叔接着道:“且收好此物,惟愿尔等往后决事从心,莫负了袁师,莫负了大公!”然后似有所感,看向握着的左手,淡淡道:“燃尽了……”话音刚落,肉眼可见地自那李大叔的左手掌心扩散开一圈波纹,所过之处那漂浮在空中的浮尘均是为止一清!

    吴望二人顿感不妙,可奈何这波纹扩散太快,他们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个圈波纹扫过,于此同时一股势不可挡的无形之力冲入二人脑海,两人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看着晕倒的两人,这位李大叔也是微微一愣,似乎也没有想到魂晶烛燃尽后竟会爆出这么一层能量波把这两个小家伙给震晕了,希望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浮尘一清之后,这甬道显出了本来的面目,这根本不是什么甬道,而是一间比上层中央墓室还要小一点的墓室,地上七倒八歪地躺着的正是第柒队的六位队员,而且他们和入口阶梯处相距并不远,之前在甬道内那漫长又谨慎的前行难道都是一场幻梦?

    那位李大叔看着躺倒在地的二人不知在想什么,轻轻一叹,粗糙壮硕的手臂在身前一挥,虽是顶着粗汉糙衣,却莫名散发着一股优雅的韵味,指间飘散出细碎晶莹的粉末,在空中闪灭不定,也不知都飘向了何处!做完这一切后他仰头自语道:“风诡云涌之世将启,不知尔等所饰何角,将尽何责,既承大公所指之物,尽望尔等二人受诸君庇佑,武运昌隆!袁师,大公,魂晶烛燃尽,吾已然履诺,当归去!”说罢他闭上双眼展开双臂似要拥抱这天地一般,然后这副身体的胸口处开始散发出炫目的光,慢慢延着身体爬向四肢百骸,当整个人都变成炫光人时胸口处却又突然一暗,好像是有什么消失在这世间一般,接着整个人便也失去了光亮,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激起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墓尘,整个地下墓室就剩下七零八落的手电照射出的散乱的光,映照着冲破千年沉寂的墓尘于空中欢快地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