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光下，瀚海的边缘。
向东而建的营地之中，一丛篝火已被点燃。
难得未起风沙，便有三名穿着破烂甲袄的凉国戍边士卒，围着这丛篝火，席地而坐，享受着沙漠绿洲带来的谧静。
三人中，年轻的杜欢，向东远望着，一会便出了神。
“俺说小杜欢，想啥呢？”另一个叫魏继的黑脸汉子开口问道。
而杜欢被这么一叫，回过神来。
“没想啥...”
“哟哬，究竟想啥呢嘛？小鬼头与你三哥不说实话了还？”家中行三的魏继，笑着假装生气的样子，直接一个脖搂，把杜欢拽到跟前，恶作剧似的缠着杜欢。
杜欢一个才刚比车轮高一些的半大孩子，自然挣脱不开成年人的力量，只好开口解释。
“真没想啥...也不瞒三哥，俺刚才就是想，这瀚海“那边”，究竟是个啥子样的？”
“嗨，想这些无用的作甚？”
魏老三自觉讨了个没趣。
可又无奈的开始抖着身上破烂的袄衣让杜欢看去，然后摇了摇头，接着说起来。“唉，连俺们凉州这边都过成这个鬼样子，便是你这种未过丁役年岁的小鬼头也入了营来，“那边”，还不得更惨哟...”
“俺们凉国为啥不杀回中原呢？”
由于还处在求知欲高涨的年纪，小杜欢好奇的发问。
“你不懂便莫要乱说...”
魏老三埋怨了一句，却又解释起来。
“是，俺们凉州虽然现下家家没法子吃饱...可也确是比人家饿殍遍地，起义四起要强得太多...可说到底，人家无论如何不成样子，到底也是拿了中原的，人丁青壮还是比俺们凉州一隅之地多了太多。届时若真是打起仗来，即使俺们全凉州的男丁...连你这么大的小鬼头也算上去作战，可人家单拿人命来堆...这胜负终究还是尤未可知啊...”
可小杜欢听了魏老三这番解释后，至少表情上却像是更糊涂了。
只见他又问道。
“可近来俺们凉州闹时疫，朝廷连药材都凑不齐之时...倒是人家那边派了使团，穿了瀚海，把那么多名贵的药材支援给俺们的啊...“那边”这番做派，却也不似俺们凉国上下传闻中的那么穷弱不堪啊？”
这一次，一番问话显然是把魏老三给问住了。
而在这凉国当兵之人，多为粗人，所以魏老三在挠了半天的头后，给出的答案也有些粗略起来。
“也许...是打肿脸充胖子也说不定......”
不过，语气显然并不似之前回答时的自信了。
所以，魏老三立刻换了一副被问得烦躁的样子。
“咳...你这小鬼头，鬼问题倒是颇多，年岁不甚大，也不知一天天的哪来的这么多说道...”
可看着小杜欢还颇为稚嫩的脸庞，却又不知怎么。
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一句。
“唉，要说俺们这鸟朝廷也是作孽，连这么小的娃娃也给抓了壮丁......”
“老三，够了...”
篝火旁，一直未出声的那第三个人，终于开口了。
说话这人叫李宗，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已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要知道祸从口出！让有心人听了这话，你心里没数会牵连多少人么！”
魏老三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嗨，瞧李大哥您这说的，俺不也就和你和小杜欢二人这里抱怨一下嘛，当着外人的面，这话自然是妥妥藏在肚子里的...”
显然他对李宗是尊敬的，所以挨了训，却还是显得比较亲近。
可李宗却又和他交代道。
“还有，以后也莫要再传中原那边，什么饿的人吃人，打仗只靠人多的那些传言了...”
“哥哥，全凉州的人都这么说...要仅是平头百姓之间传来传去倒是不足信，但很多凉州城里极有名望的名士，却也是如此说的不是？”魏继有些搞不懂，回了句嘴。
也引得李宗再次怒其不争。
“别人这么说，你便也非去跟着说嘛？隔着千里的瀚海戈壁，又是有几人是真的去过那中原“梁国”的？可既是没去过，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你又怎知？”
看到魏继又想争辩。
李宗再次抢言。
“况且别人传这些也就罢了...可那梁国使团送药来的当天，可是停在我们这营盘前修整了大半日的！且不提人家使团送过来的药材珍不珍贵，单是护送药品的那几百名梁国军士披挂的刀甲，座下的良马...这些好东西在我们凉国军中，又上哪里去寻得？这等事情，当日便活生生的摆在我们眼前，你魏老三难道不是亲眼所见吗？”
这一番话下来，让魏老三一时没了言语。
“那还不是因他们反了咱们朝廷的中原基业...量中原之物力，去凑这几百兵马的装备，又怎会凑不得...”
憋了半天，魏继只好没自信的又说了一句。
但却引来李宗的冷笑。
“呵...那我便要问了，当年，朝廷还在中原坐拥江山富贵之时，又几时曾凑齐得过这样一支兵马？”
还犹嫌不足的续问。
“别说咱们凉国，便是北方的那个万里大国，“大秦”，这样一支兵马也不多见吧...”
魏继终于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然后，却又开始抱怨起来。“唉，人家兵马再好，却也是人家的...更何况要不是有这么一支兵马的到来，朝廷前几日也不会如临大敌一般的开始征丁入军，那小杜欢这种还未长成身量的小鬼头，也不至跑到咱们营盘这种鬼地方陪俺们二人遭罪了...”
不过话里，却也让人分辨不清他到底在抱怨什么...
当然，他的抱怨，同样也换来了一旁的小杜欢抱怨起来。
“啧，魏三哥，与你说过数次，唤俺名字时，莫是总要在前加那“小”字，咋还不听？”
“大人说话，你听着便是，休要多嘴！”
魏继目前显然不想让别人打乱他的思路。
所以小杜欢只好带着些许小脾气的“切”了一声。
然后便听魏继接着说了下去。
“今日张都督从凉州城回来了...”他说。“他身边牙军的一个亲卫和我们说，大秦国的使者也到了凉州城...据说在进城的当日便和梁国的使节在朝廷上吵起来了，去朝堂述职的张都督可是亲眼所见...”
“那朝廷呢？就任凭两国使节争吵吗？”李宗回应道，显然这事引起了他的兴趣。
但却见魏继苦笑道。
“唉，俺们朝廷的那个鸟样...那个样子，你怎还不知？既是秦国来了人，又怎敢有半分自家言语...毕竟当下无力反攻中原，还指着人家秦国的大兵对付那梁国，自然是千依百顺，当着众人的面与秦国使节一起羞辱梁国使节来着...”
“什么？人家梁国那边可是刚刚千辛万苦穿过了瀚海来给我们送药，熄了这凉州的时疫啊！朝廷前几日不是还放出邸报表示感谢的吗？怎么突然这秦国人一来，朝廷便成了这个样子，那亲卫没说此事是何起因吗？”李宗惊道。
“哎呦，哥哥，说这事的就是一个亲卫罢了，朝堂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个亲卫又怎会清楚？”魏老三两手一摊，之后又只好苦叹一声说。“唉，只希望不会因此开了战端吧...”
而听了这句话的李宗，也只能蹙额摇起头来，同样长叹了一声。
平头百姓，谁又愿意面对战争...
但好长时间没说话的小杜欢。
在最后时，却说了一句话。
“可若是真开了战，那俺们凉国岂非失了信义...？”
使得篝火旁，默然许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向东而建的营地之中，一丛篝火已被点燃。
难得未起风沙，便有三名穿着破烂甲袄的凉国戍边士卒，围着这丛篝火，席地而坐，享受着沙漠绿洲带来的谧静。
三人中，年轻的杜欢，向东远望着，一会便出了神。
“俺说小杜欢，想啥呢？”另一个叫魏继的黑脸汉子开口问道。
而杜欢被这么一叫，回过神来。
“没想啥...”
“哟哬，究竟想啥呢嘛？小鬼头与你三哥不说实话了还？”家中行三的魏继，笑着假装生气的样子，直接一个脖搂，把杜欢拽到跟前，恶作剧似的缠着杜欢。
杜欢一个才刚比车轮高一些的半大孩子，自然挣脱不开成年人的力量，只好开口解释。
“真没想啥...也不瞒三哥，俺刚才就是想，这瀚海“那边”，究竟是个啥子样的？”
“嗨，想这些无用的作甚？”
魏老三自觉讨了个没趣。
可又无奈的开始抖着身上破烂的袄衣让杜欢看去，然后摇了摇头，接着说起来。“唉，连俺们凉州这边都过成这个鬼样子，便是你这种未过丁役年岁的小鬼头也入了营来，“那边”，还不得更惨哟...”
“俺们凉国为啥不杀回中原呢？”
由于还处在求知欲高涨的年纪，小杜欢好奇的发问。
“你不懂便莫要乱说...”
魏老三埋怨了一句，却又解释起来。
“是，俺们凉州虽然现下家家没法子吃饱...可也确是比人家饿殍遍地，起义四起要强得太多...可说到底，人家无论如何不成样子，到底也是拿了中原的，人丁青壮还是比俺们凉州一隅之地多了太多。届时若真是打起仗来，即使俺们全凉州的男丁...连你这么大的小鬼头也算上去作战，可人家单拿人命来堆...这胜负终究还是尤未可知啊...”
可小杜欢听了魏老三这番解释后，至少表情上却像是更糊涂了。
只见他又问道。
“可近来俺们凉州闹时疫，朝廷连药材都凑不齐之时...倒是人家那边派了使团，穿了瀚海，把那么多名贵的药材支援给俺们的啊...“那边”这番做派，却也不似俺们凉国上下传闻中的那么穷弱不堪啊？”
这一次，一番问话显然是把魏老三给问住了。
而在这凉国当兵之人，多为粗人，所以魏老三在挠了半天的头后，给出的答案也有些粗略起来。
“也许...是打肿脸充胖子也说不定......”
不过，语气显然并不似之前回答时的自信了。
所以，魏老三立刻换了一副被问得烦躁的样子。
“咳...你这小鬼头，鬼问题倒是颇多，年岁不甚大，也不知一天天的哪来的这么多说道...”
可看着小杜欢还颇为稚嫩的脸庞，却又不知怎么。
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一句。
“唉，要说俺们这鸟朝廷也是作孽，连这么小的娃娃也给抓了壮丁......”
“老三，够了...”
篝火旁，一直未出声的那第三个人，终于开口了。
说话这人叫李宗，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已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要知道祸从口出！让有心人听了这话，你心里没数会牵连多少人么！”
魏老三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嗨，瞧李大哥您这说的，俺不也就和你和小杜欢二人这里抱怨一下嘛，当着外人的面，这话自然是妥妥藏在肚子里的...”
显然他对李宗是尊敬的，所以挨了训，却还是显得比较亲近。
可李宗却又和他交代道。
“还有，以后也莫要再传中原那边，什么饿的人吃人，打仗只靠人多的那些传言了...”
“哥哥，全凉州的人都这么说...要仅是平头百姓之间传来传去倒是不足信，但很多凉州城里极有名望的名士，却也是如此说的不是？”魏继有些搞不懂，回了句嘴。
也引得李宗再次怒其不争。
“别人这么说，你便也非去跟着说嘛？隔着千里的瀚海戈壁，又是有几人是真的去过那中原“梁国”的？可既是没去过，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你又怎知？”
看到魏继又想争辩。
李宗再次抢言。
“况且别人传这些也就罢了...可那梁国使团送药来的当天，可是停在我们这营盘前修整了大半日的！且不提人家使团送过来的药材珍不珍贵，单是护送药品的那几百名梁国军士披挂的刀甲，座下的良马...这些好东西在我们凉国军中，又上哪里去寻得？这等事情，当日便活生生的摆在我们眼前，你魏老三难道不是亲眼所见吗？”
这一番话下来，让魏老三一时没了言语。
“那还不是因他们反了咱们朝廷的中原基业...量中原之物力，去凑这几百兵马的装备，又怎会凑不得...”
憋了半天，魏继只好没自信的又说了一句。
但却引来李宗的冷笑。
“呵...那我便要问了，当年，朝廷还在中原坐拥江山富贵之时，又几时曾凑齐得过这样一支兵马？”
还犹嫌不足的续问。
“别说咱们凉国，便是北方的那个万里大国，“大秦”，这样一支兵马也不多见吧...”
魏继终于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然后，却又开始抱怨起来。“唉，人家兵马再好，却也是人家的...更何况要不是有这么一支兵马的到来，朝廷前几日也不会如临大敌一般的开始征丁入军，那小杜欢这种还未长成身量的小鬼头，也不至跑到咱们营盘这种鬼地方陪俺们二人遭罪了...”
不过话里，却也让人分辨不清他到底在抱怨什么...
当然，他的抱怨，同样也换来了一旁的小杜欢抱怨起来。
“啧，魏三哥，与你说过数次，唤俺名字时，莫是总要在前加那“小”字，咋还不听？”
“大人说话，你听着便是，休要多嘴！”
魏继目前显然不想让别人打乱他的思路。
所以小杜欢只好带着些许小脾气的“切”了一声。
然后便听魏继接着说了下去。
“今日张都督从凉州城回来了...”他说。“他身边牙军的一个亲卫和我们说，大秦国的使者也到了凉州城...据说在进城的当日便和梁国的使节在朝廷上吵起来了，去朝堂述职的张都督可是亲眼所见...”
“那朝廷呢？就任凭两国使节争吵吗？”李宗回应道，显然这事引起了他的兴趣。
但却见魏继苦笑道。
“唉，俺们朝廷的那个鸟样...那个样子，你怎还不知？既是秦国来了人，又怎敢有半分自家言语...毕竟当下无力反攻中原，还指着人家秦国的大兵对付那梁国，自然是千依百顺，当着众人的面与秦国使节一起羞辱梁国使节来着...”
“什么？人家梁国那边可是刚刚千辛万苦穿过了瀚海来给我们送药，熄了这凉州的时疫啊！朝廷前几日不是还放出邸报表示感谢的吗？怎么突然这秦国人一来，朝廷便成了这个样子，那亲卫没说此事是何起因吗？”李宗惊道。
“哎呦，哥哥，说这事的就是一个亲卫罢了，朝堂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个亲卫又怎会清楚？”魏老三两手一摊，之后又只好苦叹一声说。“唉，只希望不会因此开了战端吧...”
而听了这句话的李宗，也只能蹙额摇起头来，同样长叹了一声。
平头百姓，谁又愿意面对战争...
但好长时间没说话的小杜欢。
在最后时，却说了一句话。
“可若是真开了战，那俺们凉国岂非失了信义...？”
使得篝火旁，默然许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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