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前尘往事 一
曲仓站在战场中央，眼前都是敌人，他只能一剑剑向眼前劈砍着，看着眼前一条条生命消逝在自己的剑下，心中已然麻木。而挥出的每一剑中让他恍惚间见到了幼时的自己，那时，他们一家还在甘的领地里，一家三口虽然过的清贫，却也能自给自足。只是连年的战乱让没法住在部落驻地的他们不得不四处为家，年幼的曲仓最喜欢的玩具就是一柄捡来的剑，是上过战场的剑，没有剑鞘，剑刃都砍卷了，连劈路边的草都劈不断，那时候的他就像现在一样对着空气挥舞着，一剑，又一剑。
......
母亲总是放心不下他，怕他年纪太小不知轻重，容易伤着自己，经常将剑在他还在睡梦中藏起来，又在他不依不饶的撒娇下拿出来给他。长大了一点，曲仓以剑作笔，跟着父亲在地上识字写字，听爸爸讲着他所知不多的故事。频繁的迁徙让年少的曲仓心中渐渐的不耐烦，他问父亲：“为什么各个部族之间要打仗啊，就不能各自安稳过日子吗，他们没有家人吗？”
父亲答道：“人心总是贪婪的，就比如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水草丰沃，是极好的住处，然而大地上没有写上谁的名字，自然谁都想要。比如现在是属于甘的，来年郢觉得不服气就派兵把它抢走了，甘哪能咽下这口气就又来夺回去。这么搞下来两地就积怨了啊，等到怨气越来越大，时机一到，就要打仗了。”
“那有什么办法让大家都安静的坐下来谈呢，不用打打杀杀？”父亲沉默了。曲仓没有等来父亲的回答，却等来了与父亲的离别。他感受到了妻儿对颠沛流离的厌倦，他想给妻儿一个稳定的生活，因此这个没什么大本事的男人选择了参军。
作为对军人家属的照顾，曲仓和母亲被被接到甘部落的后方，在这里曲仓见了父亲最后一面，离别时父亲转身的一刻曲仓见到了这个坚毅的男人眼角滴下了一滴泪水，即使曾经在没有食物饥寒交迫最苦难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没有哭过。
再之后他便收到了了父亲的死讯，那天是怎么捱过去的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母亲哭了很久，自己在一旁沉默不语。第二天他就偷偷离开了家，父亲死不见尸，他不甘心，他要去战场看看，哪怕找不到父亲的尸身，也要去看看父亲死的地方。他带着干粮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战场，战场已经被扫荡过，物资匮乏，尸体上的甲胄都被脱下收走，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空气中的血腥气过了许久都没有散去。
眼前的画面对他年幼的心灵造成了冲击，一具具尸体杂乱无章躺在各处，他没有找到父亲的尸体，因为成片的尸体已不成人样，无法辨认。
一如眼下的情景，一具具被自己抽干生命的尸体散落在地上，他感觉到一些窒息，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吗。
寻找无果后他对着那片土地行了父子之礼，便回了家。母亲自从父亲死后，做什么事情都很恍惚，有时候洗衣裳一边洗一边泪水就流了出来。日子一天天过去，曲仓也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容依稀有父亲当年的影子。
他依旧留着那把剑，望着那把剑，似乎能见到父亲就站在面前，那个在他心中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个即使自己身死也要给妻儿一份稳定生活的男人。但他却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拿出来，他怕母亲睹物思人，又流泪，如今他最怕的事物就是母亲的眼泪。
一天母亲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听说邲、郢两地交界处有一片荒泽，各个部落厌倦了争斗的人在那边建了一个部族，那里地势崎岖，土地荒芜，没有人打那里的主意。母亲想要带着他过去，曲仓知道，在这里待的每一天都让母亲备受煎熬，于是同意了母亲的想法。虽然自己如今在这里有一份稳定的活计，丈夫战死沙场也得到了一些恤钱，但是她实在不想继续生活在一个伤心地。
母子二人来到这片荒泽，这里的人们非常欢迎，帮他们建好了新家，虽然只是山洞改造而成，但也能遮风避雨。即使土地荒脊，收成不多，大家都互相帮扶，只要有吃的大家都会分到。看着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似乎从父亲死去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曲仓的心中也多了份安慰。
住的地方没有水源，各家用水都要到远处打水。这天，借着出门打水的机会，曲仓偷偷将那把剑带了出来，打算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扔了，防止母亲见到又勾起她不好的回忆。走在打水的队伍中，曲仓找了个借口，拐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正打算丢掉，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曲仓吓了一跳。“你是谁，为什么偷偷跟着我？”曲仓向他望去，发现这人裹在一件暗青色的袍子里，看向他的脸，明明没有遮挡，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清，像有一层水雾一般一片模糊，曲仓不解问道，他以为此人是刚刚偷偷跟着自己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你是谁，你要去做什么。”神秘人并没有解答曲仓的疑惑，反而让曲仓更加疑惑。“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要跟着我？”曲仓更加迷惑了，但他不敢松懈，以为神秘人要行不义之事，于是拿出了那柄破剑准备自保。没想到那袍中人却笑了起来，曲仓却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记得没错，你问过你爹如何才能止干戈，平天下吧。”袍子里的人说道，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曲仓不解，这事为何他会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白天近在眼前也看不清他的脸，自己看别的都清晰无比却唯独看不清他的脸。
“你从何得知此事，难道我父亲没有死，是他告诉你的？”
“你父亲早已经死了。我是来代他解答你的疑惑的，答案就被你握在手中，不必再找了。”神秘人指着曲仓手中的剑说道。曲仓看着手中的破剑，依然不解。
“你未领悟我话中深意，剑只是载体，只有力量才能带来安定。”
“不过，你应该换一把更好的剑。”说完，男人就把曲仓手中的剑拿走，换了一把银白的剑，剑并未出鞘，曲仓就感受到了凌冽的杀意，这柄剑似乎是为了杀戮而生，曲仓心中想着神秘人说的话，似乎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
“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话。”说完，神秘人就消失了，曲仓本以为是一场梦，但是手中的剑告诉曲仓刚才并不是幻觉，握着这把剑，身体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想要发泄出去。
这柄剑此时正握在他的手中，每次拔出这把剑，杀意就止不住的喷涌而出，自己似乎变得不是自己了，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剑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曲仓不过是冥冥之中跟随它的想法去挥舞，去杀戮。
所有人都以为他陷入了杀戮的狂热之中，其实他的心里十分平静，他在寻找自己的内心，那颗平静的心，因为此时他感觉到剑的力量越来越强，似乎快要不受他的掌控。再即将失控的瞬间他停了下来，四周也无人再敢靠近，他知道他胜了，也理解了当初神秘人所说的力量才能使天下太平。
此役过后，部族时代结束，这片陆地所载历史上第一个皇朝诞生，名为——曲，正是他的姓。
父亲你看到了吗？
......
母亲总是放心不下他，怕他年纪太小不知轻重，容易伤着自己，经常将剑在他还在睡梦中藏起来，又在他不依不饶的撒娇下拿出来给他。长大了一点，曲仓以剑作笔，跟着父亲在地上识字写字，听爸爸讲着他所知不多的故事。频繁的迁徙让年少的曲仓心中渐渐的不耐烦，他问父亲：“为什么各个部族之间要打仗啊，就不能各自安稳过日子吗，他们没有家人吗？”
父亲答道：“人心总是贪婪的，就比如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水草丰沃，是极好的住处，然而大地上没有写上谁的名字，自然谁都想要。比如现在是属于甘的，来年郢觉得不服气就派兵把它抢走了，甘哪能咽下这口气就又来夺回去。这么搞下来两地就积怨了啊，等到怨气越来越大，时机一到，就要打仗了。”
“那有什么办法让大家都安静的坐下来谈呢，不用打打杀杀？”父亲沉默了。曲仓没有等来父亲的回答，却等来了与父亲的离别。他感受到了妻儿对颠沛流离的厌倦，他想给妻儿一个稳定的生活，因此这个没什么大本事的男人选择了参军。
作为对军人家属的照顾，曲仓和母亲被被接到甘部落的后方，在这里曲仓见了父亲最后一面，离别时父亲转身的一刻曲仓见到了这个坚毅的男人眼角滴下了一滴泪水，即使曾经在没有食物饥寒交迫最苦难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没有哭过。
再之后他便收到了了父亲的死讯，那天是怎么捱过去的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母亲哭了很久，自己在一旁沉默不语。第二天他就偷偷离开了家，父亲死不见尸，他不甘心，他要去战场看看，哪怕找不到父亲的尸身，也要去看看父亲死的地方。他带着干粮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战场，战场已经被扫荡过，物资匮乏，尸体上的甲胄都被脱下收走，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空气中的血腥气过了许久都没有散去。
眼前的画面对他年幼的心灵造成了冲击，一具具尸体杂乱无章躺在各处，他没有找到父亲的尸体，因为成片的尸体已不成人样，无法辨认。
一如眼下的情景，一具具被自己抽干生命的尸体散落在地上，他感觉到一些窒息，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吗。
寻找无果后他对着那片土地行了父子之礼，便回了家。母亲自从父亲死后，做什么事情都很恍惚，有时候洗衣裳一边洗一边泪水就流了出来。日子一天天过去，曲仓也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容依稀有父亲当年的影子。
他依旧留着那把剑，望着那把剑，似乎能见到父亲就站在面前，那个在他心中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个即使自己身死也要给妻儿一份稳定生活的男人。但他却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拿出来，他怕母亲睹物思人，又流泪，如今他最怕的事物就是母亲的眼泪。
一天母亲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听说邲、郢两地交界处有一片荒泽，各个部落厌倦了争斗的人在那边建了一个部族，那里地势崎岖，土地荒芜，没有人打那里的主意。母亲想要带着他过去，曲仓知道，在这里待的每一天都让母亲备受煎熬，于是同意了母亲的想法。虽然自己如今在这里有一份稳定的活计，丈夫战死沙场也得到了一些恤钱，但是她实在不想继续生活在一个伤心地。
母子二人来到这片荒泽，这里的人们非常欢迎，帮他们建好了新家，虽然只是山洞改造而成，但也能遮风避雨。即使土地荒脊，收成不多，大家都互相帮扶，只要有吃的大家都会分到。看着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似乎从父亲死去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曲仓的心中也多了份安慰。
住的地方没有水源，各家用水都要到远处打水。这天，借着出门打水的机会，曲仓偷偷将那把剑带了出来，打算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扔了，防止母亲见到又勾起她不好的回忆。走在打水的队伍中，曲仓找了个借口，拐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正打算丢掉，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曲仓吓了一跳。“你是谁，为什么偷偷跟着我？”曲仓向他望去，发现这人裹在一件暗青色的袍子里，看向他的脸，明明没有遮挡，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清，像有一层水雾一般一片模糊，曲仓不解问道，他以为此人是刚刚偷偷跟着自己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你是谁，你要去做什么。”神秘人并没有解答曲仓的疑惑，反而让曲仓更加疑惑。“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要跟着我？”曲仓更加迷惑了，但他不敢松懈，以为神秘人要行不义之事，于是拿出了那柄破剑准备自保。没想到那袍中人却笑了起来，曲仓却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记得没错，你问过你爹如何才能止干戈，平天下吧。”袍子里的人说道，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曲仓不解，这事为何他会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白天近在眼前也看不清他的脸，自己看别的都清晰无比却唯独看不清他的脸。
“你从何得知此事，难道我父亲没有死，是他告诉你的？”
“你父亲早已经死了。我是来代他解答你的疑惑的，答案就被你握在手中，不必再找了。”神秘人指着曲仓手中的剑说道。曲仓看着手中的破剑，依然不解。
“你未领悟我话中深意，剑只是载体，只有力量才能带来安定。”
“不过，你应该换一把更好的剑。”说完，男人就把曲仓手中的剑拿走，换了一把银白的剑，剑并未出鞘，曲仓就感受到了凌冽的杀意，这柄剑似乎是为了杀戮而生，曲仓心中想着神秘人说的话，似乎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
“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话。”说完，神秘人就消失了，曲仓本以为是一场梦，但是手中的剑告诉曲仓刚才并不是幻觉，握着这把剑，身体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想要发泄出去。
这柄剑此时正握在他的手中，每次拔出这把剑，杀意就止不住的喷涌而出，自己似乎变得不是自己了，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剑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曲仓不过是冥冥之中跟随它的想法去挥舞，去杀戮。
所有人都以为他陷入了杀戮的狂热之中，其实他的心里十分平静，他在寻找自己的内心，那颗平静的心，因为此时他感觉到剑的力量越来越强，似乎快要不受他的掌控。再即将失控的瞬间他停了下来，四周也无人再敢靠近，他知道他胜了，也理解了当初神秘人所说的力量才能使天下太平。
此役过后，部族时代结束，这片陆地所载历史上第一个皇朝诞生，名为——曲，正是他的姓。
父亲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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