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各就各位
爆炸后的地面又铺上了一层新鲜的血，厚实的一层烟灰混合着粘腻的尸体，形成了一块块丑陋的痂。
浅井长政站在战场中央，回顾四周，满是轻微的呻吟。包含痛苦的呼声不由让他双眼中的神采闪了闪，收敛了下来。
罢了，再等等吧……
对于常人来说，轱辘首的确是很强大的敌人。不畏伤痛，长相吓人，的确实力非凡。哪怕是有这样接近十比一的兵力优势，浅井的不少武士依旧被杀得吓破了胆子。
虽然在浅井长政身先士卒的冲锋鼓舞下，有部分武士鼓起胆气冲了上去，也有一小股精锐始终坚定地围在他的左右拼杀，此战依旧算得上是惨胜。
而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敌军的指挥大将不见了。
浅井家集全军之力发起的突袭，被四百人拖了近三个时辰。最后己方死伤过半，还没有全歼敌方，放走了敌军大将。
这样的事实，不由让浅井长政有些丧气。
斋藤义龙……真的就强悍至此吗。
那与他相持数年而不落下风，乃至有拖垮他迹象的信长大人，实力又是何等强健？
浅井长政看着四周惨烈的景象，耳边布满了伤员的呻吟，一时有些彷徨。
我真的拥有站在信长大人身边的资格么？
平心而论，现在浅井长政只有十六岁的年纪，放到现世，还应该坐在教室里，苦恼着高中的课程为什么如此繁琐。
哪怕平日里显得多么成熟稳重，在眼下遭遇了生死存亡之际，近乎大败的惨胜之时，感受到自己与偶像之间天差万别的实力差距，会感到些许动摇，也是应有之义。
“家主！我们胜了！”正当他注视着伤员发呆时，一旁喜悦的声音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浅井长政回首望去，看得到的是侍大将兴奋的神情。
也是，再次击溃六角军，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斋藤义龙，恐怕自己亮政转世的身份就要被坐实了吧。
也不知他们如何看待这场战斗。
这场突袭，只是开始了一半，便已几近结束。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兴奋中带着钦佩的眼神，心情逐渐平息了下来。
或许现在浅井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但总归……有人还在依靠他。
“是啊，我们胜了。”他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笑容，让得周边的武士都流露出了几分轻松的表情。但紧接着，浅井长政便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但我们现在还不能松懈。”
此刻他刚刚就任家督不久，为了让年幼的自己看起来有些威势，浅井长政有了不苟言笑的习惯：“此刻浅井依旧处于危机关头。我们是击溃了斋藤义龙的大营，但我们的敌人，还在前面，屠杀着我们的同胞！”
“我知道你们都累了！”他转向了战场上，散落的足轻与武士，大声喊，“但我们还有事要做！此刻，员昌还在与那斋藤义龙缠斗！佐和山城还在敌人的威胁之下颤抖！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此战过后，皆有封赏！”
整片战场缓慢地移动了起来，呻吟声逐渐远去，浅井长政看着缓缓集合的足轻，下定了决心。
“全军集合！”
哪怕属于浅井长政的未来结束，也要将斋藤义龙，彻底留在这里！
……
刀光闪过，大太刀带起的犀利刀风让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马上就要被截断一般。斋藤义龙眯了眯眼，干脆地松开捏着无明的右手，抬起了小臂。
刀锋擦着铠甲掠过，带起一长串让人牙酸的擦响声。陈竑把无明接在怀里，顺势一甩刀刃，将一颗伸来的轱辘首逼退，急退几步，站到了空地正中。
小心翼翼地把无明放在身后的地面，陈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那些轱辘首。他们没有被妖香影响，头颅飞出之后甚至可以再度收回，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可以保持理智的妖化？斋藤义龙是怎么做到这么不科学的玩意儿的？
“是你。”斋藤义龙保持着收回小臂的动作，悠闲地想了想，才把手放了下来，“你刚才没有动作，我还以为你不准备救她了呢。”
“既然你没有杀她的准备，让你给她上一课也无所谓。”陈竑收回目光，仰首对上斋藤义龙意味不明的打量，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毕竟，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有趣的形容。”斋藤义龙在马上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笑道，“不过，你看起来也有些愤怒。但远没有她那么激烈。很好。看起来，你比起她来说，要更有趣一些。”
“哈。或许吧。”陈竑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的个性可真是糟糕。”
“我倒是觉得不错。至少，我还给你们这些蛀虫留了些生存空间。”斋藤义龙直起身子，懒洋洋地打量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就碾死你们，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陈竑垂下双眸，从腰间掏出一匹布，竟是开始擦拭起大太刀的刀刃了。
看着他的动作，斋藤义龙嗅到了一丝危险爆发的征兆，不由笑出了声：“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愤怒啊。这就让我有点迷糊了，你们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
“是，也不是。我不太想和被这么简单的谎言就欺骗的人搭伙，但毕竟是老朋友，总得忍耐一些……属于朋友的愚蠢。”陈竑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脸都被捏碎了，拿锤子跟你求饶。”
一旁，遍体鳞伤，按压着伤口的无明垂着双眼，手却不由微微颤了颤。斋藤义龙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随意地瞥过无明的身形，没有接话。
“……不过，虽然我不是楚叶矢众的人。但有些感情，也不是必须身临其境。”陈竑仔细地擦拭着大太刀，将上面已经干涸的、新鲜的血迹一寸寸抹去，让锋利光洁的刀刃重新闪耀了起来，“我也曾失去过很重要的人，那时候我的恨意，比她还要激烈得多。”
听着他的讲述，斋藤义龙缓缓眯起了双眼。
“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我可以感同身受。但冲动永远只会害死自己。”陈竑擦干了刀刃上的血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大太刀绽放出了轻微的嗡鸣，“看看她，连话都说不完整，竟然还想着报仇。好好挨上一顿打冷静一下也好，总好过……丢了自己的性命。”
“听起来，那会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像是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氛围，斋藤义龙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发出了催更的邀请，“精妙的复仇，这可以当做参考。介意为我描述一下吗？”
“精妙？不，我当时甚至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陈竑摇了摇头，端详一番干净的利刃，随手丢开被血染红的布匹，手下微微用力，举起了大太刀。刀尖微沉，横置在身后，“我没有过复仇的念头，只是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但当他就那么一无所知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失去了理智。”
周边的喊杀声似乎剧烈了一些，斋藤义龙仰头看看天色，像是一个捧哏般敷衍地拍了拍手：“看来你也有一个不错的老师。”
他一向对那些将死之人有不小的耐心，特别是那些满怀愤怒地面对着他的人。那些愤怒之中夹杂着的绝望与恐惧，每每都让他兴奋得几近颤抖。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悠然自得地听着那些人口中恶毒又绝望的诅咒与愿景，如同剧毒的毒液，从那些自称善良，自称无辜的口中“嘶嘶”地喷出来，淋遍他的全身。
然后他会微笑着，将那些毒液喷回到他们身上。
当然，是以实践的方式。
与那些人相比，眼下的这两个玩具倒是显得有些无趣。一个只会重复一句话，而现在这个，未免也太沉闷了一些。
不过他几乎嗅得到那火山喷发一样的硫磺气息。宛若化作实质的怒火，在彻底喷发的那一刻，一定很值得欣赏吧？
越深沉的痛苦与绝望，在爆发之时，就显得越……
美丽。
因此，斋藤义龙并没有着急打断他的动作，而是抱着期待的心情，闲适地等待着。
“我也希望我有，但故事的结局，无非只是两个蠢货都丢了自己的性命。”陈竑的话让斋藤义龙收起了他无谓的态度，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身形。
他像是突然转换了人格一般，定定地看着陈竑，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色彩。连他的语气莫名也苍老了几分，带着几分探寻，轻声地自言自语：“真是有趣……”
这些异状很快便消失不见，斋藤义龙很快便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像是从未有过那细微的变化。
“我从地狱回来，只是为了一件事。为了她，我做任何事都在所不惜。但是，遇上你这样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混账，我也不介意……”陈竑缓缓踏出一步，举起了大太刀。
刀尖微微触及地面，从刀尖开始，暴烈的怒火一寸寸侵染着脚下的土地，宛若炽热的红莲，点燃了整片喧闹的空间。
“多砍上几刀！”
浅井长政站在战场中央，回顾四周，满是轻微的呻吟。包含痛苦的呼声不由让他双眼中的神采闪了闪，收敛了下来。
罢了，再等等吧……
对于常人来说，轱辘首的确是很强大的敌人。不畏伤痛，长相吓人，的确实力非凡。哪怕是有这样接近十比一的兵力优势，浅井的不少武士依旧被杀得吓破了胆子。
虽然在浅井长政身先士卒的冲锋鼓舞下，有部分武士鼓起胆气冲了上去，也有一小股精锐始终坚定地围在他的左右拼杀，此战依旧算得上是惨胜。
而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敌军的指挥大将不见了。
浅井家集全军之力发起的突袭，被四百人拖了近三个时辰。最后己方死伤过半，还没有全歼敌方，放走了敌军大将。
这样的事实，不由让浅井长政有些丧气。
斋藤义龙……真的就强悍至此吗。
那与他相持数年而不落下风，乃至有拖垮他迹象的信长大人，实力又是何等强健？
浅井长政看着四周惨烈的景象，耳边布满了伤员的呻吟，一时有些彷徨。
我真的拥有站在信长大人身边的资格么？
平心而论，现在浅井长政只有十六岁的年纪，放到现世，还应该坐在教室里，苦恼着高中的课程为什么如此繁琐。
哪怕平日里显得多么成熟稳重，在眼下遭遇了生死存亡之际，近乎大败的惨胜之时，感受到自己与偶像之间天差万别的实力差距，会感到些许动摇，也是应有之义。
“家主！我们胜了！”正当他注视着伤员发呆时，一旁喜悦的声音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浅井长政回首望去，看得到的是侍大将兴奋的神情。
也是，再次击溃六角军，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斋藤义龙，恐怕自己亮政转世的身份就要被坐实了吧。
也不知他们如何看待这场战斗。
这场突袭，只是开始了一半，便已几近结束。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兴奋中带着钦佩的眼神，心情逐渐平息了下来。
或许现在浅井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但总归……有人还在依靠他。
“是啊，我们胜了。”他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笑容，让得周边的武士都流露出了几分轻松的表情。但紧接着，浅井长政便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但我们现在还不能松懈。”
此刻他刚刚就任家督不久，为了让年幼的自己看起来有些威势，浅井长政有了不苟言笑的习惯：“此刻浅井依旧处于危机关头。我们是击溃了斋藤义龙的大营，但我们的敌人，还在前面，屠杀着我们的同胞！”
“我知道你们都累了！”他转向了战场上，散落的足轻与武士，大声喊，“但我们还有事要做！此刻，员昌还在与那斋藤义龙缠斗！佐和山城还在敌人的威胁之下颤抖！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此战过后，皆有封赏！”
整片战场缓慢地移动了起来，呻吟声逐渐远去，浅井长政看着缓缓集合的足轻，下定了决心。
“全军集合！”
哪怕属于浅井长政的未来结束，也要将斋藤义龙，彻底留在这里！
……
刀光闪过，大太刀带起的犀利刀风让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马上就要被截断一般。斋藤义龙眯了眯眼，干脆地松开捏着无明的右手，抬起了小臂。
刀锋擦着铠甲掠过，带起一长串让人牙酸的擦响声。陈竑把无明接在怀里，顺势一甩刀刃，将一颗伸来的轱辘首逼退，急退几步，站到了空地正中。
小心翼翼地把无明放在身后的地面，陈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那些轱辘首。他们没有被妖香影响，头颅飞出之后甚至可以再度收回，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可以保持理智的妖化？斋藤义龙是怎么做到这么不科学的玩意儿的？
“是你。”斋藤义龙保持着收回小臂的动作，悠闲地想了想，才把手放了下来，“你刚才没有动作，我还以为你不准备救她了呢。”
“既然你没有杀她的准备，让你给她上一课也无所谓。”陈竑收回目光，仰首对上斋藤义龙意味不明的打量，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毕竟，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有趣的形容。”斋藤义龙在马上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笑道，“不过，你看起来也有些愤怒。但远没有她那么激烈。很好。看起来，你比起她来说，要更有趣一些。”
“哈。或许吧。”陈竑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的个性可真是糟糕。”
“我倒是觉得不错。至少，我还给你们这些蛀虫留了些生存空间。”斋藤义龙直起身子，懒洋洋地打量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就碾死你们，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陈竑垂下双眸，从腰间掏出一匹布，竟是开始擦拭起大太刀的刀刃了。
看着他的动作，斋藤义龙嗅到了一丝危险爆发的征兆，不由笑出了声：“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愤怒啊。这就让我有点迷糊了，你们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
“是，也不是。我不太想和被这么简单的谎言就欺骗的人搭伙，但毕竟是老朋友，总得忍耐一些……属于朋友的愚蠢。”陈竑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脸都被捏碎了，拿锤子跟你求饶。”
一旁，遍体鳞伤，按压着伤口的无明垂着双眼，手却不由微微颤了颤。斋藤义龙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随意地瞥过无明的身形，没有接话。
“……不过，虽然我不是楚叶矢众的人。但有些感情，也不是必须身临其境。”陈竑仔细地擦拭着大太刀，将上面已经干涸的、新鲜的血迹一寸寸抹去，让锋利光洁的刀刃重新闪耀了起来，“我也曾失去过很重要的人，那时候我的恨意，比她还要激烈得多。”
听着他的讲述，斋藤义龙缓缓眯起了双眼。
“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我可以感同身受。但冲动永远只会害死自己。”陈竑擦干了刀刃上的血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大太刀绽放出了轻微的嗡鸣，“看看她，连话都说不完整，竟然还想着报仇。好好挨上一顿打冷静一下也好，总好过……丢了自己的性命。”
“听起来，那会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像是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氛围，斋藤义龙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发出了催更的邀请，“精妙的复仇，这可以当做参考。介意为我描述一下吗？”
“精妙？不，我当时甚至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陈竑摇了摇头，端详一番干净的利刃，随手丢开被血染红的布匹，手下微微用力，举起了大太刀。刀尖微沉，横置在身后，“我没有过复仇的念头，只是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但当他就那么一无所知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失去了理智。”
周边的喊杀声似乎剧烈了一些，斋藤义龙仰头看看天色，像是一个捧哏般敷衍地拍了拍手：“看来你也有一个不错的老师。”
他一向对那些将死之人有不小的耐心，特别是那些满怀愤怒地面对着他的人。那些愤怒之中夹杂着的绝望与恐惧，每每都让他兴奋得几近颤抖。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悠然自得地听着那些人口中恶毒又绝望的诅咒与愿景，如同剧毒的毒液，从那些自称善良，自称无辜的口中“嘶嘶”地喷出来，淋遍他的全身。
然后他会微笑着，将那些毒液喷回到他们身上。
当然，是以实践的方式。
与那些人相比，眼下的这两个玩具倒是显得有些无趣。一个只会重复一句话，而现在这个，未免也太沉闷了一些。
不过他几乎嗅得到那火山喷发一样的硫磺气息。宛若化作实质的怒火，在彻底喷发的那一刻，一定很值得欣赏吧？
越深沉的痛苦与绝望，在爆发之时，就显得越……
美丽。
因此，斋藤义龙并没有着急打断他的动作，而是抱着期待的心情，闲适地等待着。
“我也希望我有，但故事的结局，无非只是两个蠢货都丢了自己的性命。”陈竑的话让斋藤义龙收起了他无谓的态度，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身形。
他像是突然转换了人格一般，定定地看着陈竑，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色彩。连他的语气莫名也苍老了几分，带着几分探寻，轻声地自言自语：“真是有趣……”
这些异状很快便消失不见，斋藤义龙很快便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像是从未有过那细微的变化。
“我从地狱回来，只是为了一件事。为了她，我做任何事都在所不惜。但是，遇上你这样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混账，我也不介意……”陈竑缓缓踏出一步，举起了大太刀。
刀尖微微触及地面，从刀尖开始，暴烈的怒火一寸寸侵染着脚下的土地，宛若炽热的红莲，点燃了整片喧闹的空间。
“多砍上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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