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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文会论儒 初见武勋

    “呸!谄媚小人。”

    “一派胡言!”

    “枉为读书人!”

    刘清忙起身挥手道:

    “诸位且安静,一个个来,既是论政,便该有论有驳,且听完再说。”

    周围终于安静,韦子鱼又道:

    “那敢问贾县子,既为仁政,山东境内本一片祥和,为何新政施行后却民怨沸腾,乱民几近百万之众,若非我儒家孔氏后人鼎力相助,何来民富税丰之说?!由此可见,新政并非万民拥戴之仁政,此,贾县子又作何解释?”

    贾瑞心里对此人多了一分欣赏,小小年纪心思深沉,能言善辩。

    “一国一朝之所以长治久安,便在于思变。何为变,顺应社会变迁,顺应民心所向,以不忍人之心行利民之国策。

    七国之于秦,若无卫鞅之变,何来一统华夏之伟业。大汉之于文景,若无道儒之变,何来武帝扬我民族之威于四海八荒。前明崇祯之祸何故?是虽思之有变却变之晚矣,失尽民心之时再求变也已是枉然。

    便以土地为例,明末全国竟有八成可耕作之甲皆掌于豪强之手,此又何来民心?!而现今我大玄,又何偿不是如此?!

    此时仍一味歌功颂德,不求变通,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诛位莫要做那目光短浅之腐儒才是。”

    看韦子鱼仍要出言,贾瑞想到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

    “至于山东民乱,贾某在大玄宫金殿之前已有明言,便不再赘述。

    在此只有一言与诛位探讨,何谓儒者?

    贾某以为,辅国以兴,教民以仁,皆可称儒。

    大儒,本有教化万民之责,况圣人之后乎?!奈何以此为功?

    孔圣家语曾言: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而仁义以为土地;不求多积,而多文以为富。

    而今的后人何如?曲沃一县可耕之田尽归其下,不思教民以仁,反愚民为己谋私,何其悖逆荒谬!

    若子鱼兄仍要论此孔家,贾某不屑于尔同坐。”

    韦子鱼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脸色,正欲起身反驳,却见得门口传来拍手叫好声:

    “精彩,精彩之极!贾县子不愧‘小诸葛’之名,大有舌战群儒之气魄!石某佩服。”

    接着门外进来四人。

    领头的便是石贵,乃缮国公石敬之子,是武勋当中少有的读书种子,可谓文武全才,又因其父石敬一人便掌管着十二团营中的五营,石贵便隐隐成了这帮勋贵子弟的领头者。

    其后两人并排而入,却是那治国公世子马勋和齐国公世子陈叔蘅,两人皆膀大腰圆,肌肉紧实,一看便是外家高手。

    最后一人身量略小一些,却是理国公枊芳之子枊林,八公中竟来了四位国公后人,令人惊讶。

    四人由石贵领着各自见了礼落座,却是马勋率先开口道:

    “各位能不能给马某个面子,讨论的时候别总之乎者也的,让某也听一听都说的啥,石大哥只说精彩,某却只听了个大概,实在无趣的紧啊。”

    陈叔蘅像是他的克星一般,轻哼一声道:

    “人家全是士子,那些个粗俗的白话怎说得出口,你要是不想听就出去,别在这里煞风景。”

    “你!”

    马勋涨红了一张大脸正欲反驳,石贵摆摆手道:

    “好了好了,马老弟一会听不懂了,让枊贤弟帮你解释一番就是了,此间你我皆是看客,不必如此失礼。”

    “哼!”

    马勋瞪了满不在乎的陈叔蘅一眼,气哼哼坐了下来。

    石贵便又拱拱手道:

    “我四人本在隔壁听曲儿,恰逢其会特来见识一番,诛位皆是年青俊杰,不必在乎我等,继续,继续便是。”

    贾瑞摸不清这几个武勋子弟的目的,却也知道他们与文臣素来不对付,此番这般作态,令贾瑞对石贵此人心生警惕。打眼看了看仍面色淡然的刘淍,再看了看刘清有些难看的表情,心里有了计较,于是也不理正气闷着的韦子鱼,转头道:

    “诛位可还有高见?”

    韦子鱼正欲起身,身后一青衫少年抢先起身开口道:

    “贾县子幸会,在下顺天府文安县学子周怀,方才贾县子愚民以谋私利之言,并无实据,在下不敢苟同,此番是有另一问想请教贾县子。

    秦以武立国,二世而终,大汉以儒治国,历四百余年,如贾县子方才所言,卫鞅变法使秦统一六国为不世之伟业,奈何二世而终?岂非自相矛盾。

    由此可知,祖宗之法不可轻废,废则有万世之业毁于一旦之危,贾县子欲置我大玄如大秦之危乎?”

    说完自得一笑,扫视一圈,看到众多士子皆点头称是,不由内心自得不已。却听得贾瑞站起身来道:

    “尔偷梁换柱之能当真无人能及啊。可笑,可笑之极!”

    不理这周怀愠怒的表情,接着道:

    “卫鞅君变法之时,秦国之实力仅为七雄末位,变法后历两代君主近百年,秦国才有资本与六国抗衡。

    及至始皇崩殂天下重归战乱,其间历六代秦王凡二百五十余年,卫鞅之法也不断革新更替,尔却将大秦之亡归于变法?!何其荒谬!

    若再言此无稽之论,贾某将不再作答。”

    说完佯作气哼哼的样子摆摆手坐回位置。

    连续两人被怼的无言以对,场中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只见一华贵儒衫的青年站起身来道:

    “见过贾县子,在下翰林院侍昭郎姚启政,有问题请教。”

    贾瑞点点头。

    “请说。”

    “贾县子方才对秦之变法推崇有佳,在下想问,那贾县子以为,始皇之政,仁政乎?暴政乎?”

    贾瑞猜到定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内心轻叹一声,看来又到了收割仇恨的时候了。

    自己一来想要扬名,二来既然这次来的都是年轻人,说不得此次论政还能得一二志同道合者,看来是要拿点干货出来了。顿了顿道:

    “千百年来王朝更迭不休,世家豪门却可永存,为何?皆因其如附骨之蛆盘踞于王朝之内,不断抽骨吸髓。如灭隋立唐的‘五姓七望’,或灭元立明的‘江南九大家’。

    此类千年传承之世家大族,朝纲予之利,便支持,国策损其利,便反对。待国弱民穷时,便另择一强壮新朝继续附之,循环往复,坐看潮起潮落而自身根基不损。

    秦之灭,及后来隋之灭,皆源于此。

    此类世家,视君王为傀儡,待万民如草芥,心中毫无忠孝仁义之念,为一己之私可毫无底限,拔一毛而利天下则不为。贾某深恨之!

    而姚大人方才所问,贾某也可直言。

    若无门阀世家掣肘,始皇之政,乃至炀帝之政,与民而言,皆为仁政!”

    “什么?!”

    “荒唐!”

    “滑天下之大稽!秦王嬴政‘焚书坑儒’,视我儒家为祸端,使我儒家根基大损,依你所言,我大玄太祖以儒治国之政,或是太上皇优待儒士之策,皆错了不成?!”

    却是那姚启政微笑着坐了下去,另一华服儒生站起身来指着贾瑞问道:

    贾瑞则轻叹一声,拱手问道: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顺天府大兴县秀才薛伯琳,烦请贾县子回答在下问题。”

    说完倨傲气恼的放下手冷哼一声。贾瑞仍是那副平静的神情,不理众人或气愤或震惊或思索的表情,坐直了身子道:

    “若要论及始皇之政,具体到方方面面,怕是我等论个百八十年也不一定清楚,贾某今日只说结论。诸位静听。

    汉文帝以道家无为而治国,虽与民休养生息,却仍有废政之嫌。大唐之时百家之鸣,虽立盛世之功,后期仍致乱象丛生盛极而衰。

    至前明之时,由明太祖朱元璋大兴儒学启,至后期东林一党霍乱朝纲终,贾某请问诛位?有哪一家学说可为万世不移之策?”

    这本是个亘古难题,满屋之人陷了一瞬间的寂静,连那提问的薛姓秀才也愣在那里,贾瑞也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

    “所以贾某才直言,合乎天下大势,合乎民心所向之国策,才是最优之政。

    七国争霸,黎民厌战久矣,所以秦以武立国以法治国,才得强兵劲弩统一六国,此为民心所向,合乎天下大势。

    前明世家兼并土地东林腐化宦官当权,致使苛捐杂税丛生民不聊生,太祖树劫富济民大旗,夺世家之财以慰百姓,又立国号为玄,尊为汉家正统,合民心所向,顺天下大势,才有我如今太平基业。

    贾某也常以儒士自居,但请恕某直言,我儒家学说,其实并非完美。”

    到此时,看到贾瑞一人竟说的众士子全部陷入了沉思中,这完全偏离了刘清的目的,他此番设此局,一来想为自己的好友兼堂兄刘溢出口恶气,二来是为了自己能在朝堂文臣中树立名望。

    他的父王忠顺亲王是个没野心的人,他却不是,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的他因是皇族,不能参加科考,只能以这种方式试图步入朝堂。

    所以选了贾瑞这个‘文臣公敌’作为目标,誓要在今日摘掉其‘小诸葛’的名号,将其打落凡尘,以便作为自己名望的垫脚石,为此才特意选了‘百花楼’这内务府的产业,又邀请了京中颇有才名的文人士子。

    可惜的是,大儒名儒不屑于贾瑞这少年争论,有些在职官员则顾忌贾瑞此时的圣宠,来的人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否则怎会三言两语便都败下阵来。且看那四个武勋子弟偷笑似的表情,刘清哪还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若贾瑞不是承了宁国府身份也属四王八公一脉,这四人不会闲的没事过来凑热闹。

    想到此刘清恨的牙根疼,现在终于听到贾瑞竟直言批评儒家学说,自以为终于可以抓住其痛脚的刘清哪还忍得住,兴冲冲的起身道:

    “贾县子今日一番言谈的确振聋发聩,然县子所说儒家学说不完美,是否有些夸夸其谈了。儒之一家,始于孔圣,千百年来精才绝艳之大儒不断分解释意,难道如今还不如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看的清楚吗?

    贾县子虽才华斐然,还是莫要狂妄自大的好,须知谦逊乃儒者之德。”

    贾瑞心里其实有些接受他的说法的,他自己一个十七岁少年,若非前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洗礼,他能有这些见识才怪。

    于是也不恼,仍面色平静道:

    “世子所言极是,贾某有些孟浪了。”

    说完竟起身躬身一礼,倒弄的刘清不知所措。却见贾瑞再次环视一圈,迎着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道:

    “贾某今日所言,只是一家之言,对与不对,留给后人评说便是,但是非功过,贾某却要分清。

    儒家之仁、义、礼、智、信及中庸之论,为其精髓,贾某深以为然绝不置啄,但其缺点,也很明显。

    贾某便列举几例:

    首先,不事经济。所谓夫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以为民富则乱,则愚民以安治,阻碍生产发展。此为其敝一;

    其次,鄙视科学。视其为奇技淫巧,无视其于国于民之大利,反污其为偷懒之手段,阻碍社会进步,此为其敝二;

    当然,贾某深知今日所言太过惊悚,必会惹来漫天辱骂,因此,贾某在此正告各位。

    今日所言,出得吾口,入得彼耳,过了今日,贾某一概不认。

    只因今日座上皆年轻俊杰,贾某不愿诛位也如那些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于背后明里暗里反对新政的腐儒一般,你我都还年轻,莫要被人利用。

    即便对圣君所行新政有异议,也需先好好审阅一番,将其利弊深入分析后,才有反对的权利,不要人云亦云,失之浅薄。”

    说完这些,贾瑞缓缓起身,对堂内众人一一拱手,平静道:

    “今日多有得罪,贾某初承宁国诛事繁琐,便不久留了,失礼之处万望见谅,今后若诛位愿至府内详谈,贾某定当扫榻相迎,告辞!。”

    说完转身出门。

    二皇子刘淍心里暗笑。看吧,早跟你说了这小子不好惹,那嘴皮子功夫大玄宫门口那帮老头儿都不是对手,你找来的这帮歪瓜裂枣能落下好才怪。

    忠顺王世子刘清却是脸色更加难看,此刻看向身后这些人,明显已经被贾瑞的言语蛊惑了心神,一个个静坐沉思,只偶尔几个脸上现出不忿。

    石敬手掌轻点了两下桌几,思索了一番,便起身对着两人告了个恼,转身领着三人追着贾瑞而去。

    他们却不知道,此刻却有个娇小玲珑的美妙身影,转过后堂的屏风消失不见,不是那江圆圆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