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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然而黑夜还远没有结束。

    马森在墨洛文州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他的势力遍布于整个州,暗地里更是豢养了无数效忠于他的爪牙,这些人分布在马森开设的炼油厂、废车拆解公司,甚至是政府部门和警察局······

    要粉碎规模如此庞大的势力,并非易事。

    安全局的副局长佩雷斯亲自坐镇卡佩市,他没有惊动墨洛文州任何政府单位,也没有动用当地的警察,而是从全国各地调来了安全局的精兵强将,并提前一个月向国防部借调了一个陆军师的兵力,在十月三十日晚上发动了大规模的清剿行动,代号“迅雷行动”。

    炼油厂和废车拆解公司这些马森的嫡系单位首先遭到了突然袭击。紧接着,行动人员按照名单开始抓捕马森的同伙······

    一夕之间,在安全局和国防部通力合作下,马森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构建的帝国顷刻间轰然崩塌。

    深夜十点半。

    卡佩市东边的第三区玛瑞大街,靠近马路的一栋公寓里还亮着灯,黑人小男孩盯着餐桌上的蛋糕咽了下口水。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他九岁了,没有盛大的宴会,也没有众多的宾客,更没有像样的礼物,他只有餐桌上那小小的蛋糕和善良的爷爷,还有迟迟未归的爸爸。

    哈里.斯丹顿拖着一条行动不便的左腿一瘸一拐地来到餐桌旁,他坐在了椅子上,紧皱着眉头,长叹一口气,左手揉搓着那条不中用的腿。

    孙子埃德蒙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他从椅子上下来,走到爷爷身旁,用自己的一双小手帮爷爷揉着腿。

    哈里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他轻抚孙子的脑袋,柔声说:“我们再等等,爸爸马上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切蛋糕,好吗?”

    埃德蒙望着爷爷,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纯真的微笑。

    哈里感觉心中暖暖的。

    埃德蒙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他的父亲丹尼.斯丹顿独自抚养他到七岁。两年多前,埃德蒙和父亲乘坐破旧的轮船从非洲西部出发,穿越大西洋,偷渡来到了拜拉斯,投靠身在戈德弗鲁瓦州安茹市的爷爷哈里。然后祖孙三人又搬到了墨洛文州的卡佩市,丹尼在一家炼油厂找到了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由于他干活卖力,很快被提拔为一名小主管。现在祖孙三人拥有了一套像样的公寓,对他们来说,生活已经非常幸福了。

    现在唯一让哈里和丹尼担心的是,埃德蒙从小就不会说话,丹尼一度以为这孩子是个哑巴。然而经过哈里这两年的精心照顾,埃德蒙已经能够简单地说上几句话了,这让父子俩特别地高兴。

    透过窗户,远处突然冒起火光,跟着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哈里一下子站了起来,埃德蒙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哈里扶起孙子,牵着他的小手来到了窗边。

    那地方正是炼油厂的位置,哈里紧张地抓着孙子的手,心中焦急万分。

    慌乱的开门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丹尼冲进了屋里,他没有穿外套,身上的白衬衫染着点点血迹。

    丹尼将湿透的衬衫脱了下来,露出一身腱子肉,黝黑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光。他很快换上一件外套,“马森完了,军队突袭了炼油厂,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他找到了一只背包,将值钱的东西塞进包里,“快,赶快收拾东西,趁外面混乱,我们马上离开卡佩市,最好能够离开墨洛文州。”

    哈里愣了下,随即一瘸一拐地去打包行李。

    埃德蒙看着眼前的场景,身体微微颤抖,他害怕极了。

    很快父子俩打包了三只背包,他们牵着埃德蒙的手离开了这充满温馨的公寓。

    小小的蛋糕孤零零地被遗弃在餐桌上,再也没有人唱着生日歌将它切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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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房间里,投影仪在幕布上播放着一段影片。

    扮演西蒙妮.希斯的女探员拉动枪栓,然后准备向弗拉沃斯射击,弗拉沃斯提前开枪击中女探员的额头。跟着枪声大作,场面一片混乱······

    弗拉沃斯独自坐在一张木制靠背椅上,她正在看着这段拍摄于三天前的影片。

    马森覆灭的那晚,安全局有三名探员殉职,伤了五人。刃齿虎突击队牺牲了两名队员,伤了三人。马森一伙人包括他本人,一共死了四十七人,其中包括九名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还有很多受伤的人······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舆论开始纷纷谴责弗拉沃斯指挥失当,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伤亡事故,尤其还死了九名无辜人员。

    迫于外界压力,政府成立质询小组,开始对弗拉沃斯指挥的整个行动进行调查。

    “好了,把灯打开吧。”

    话音刚落,幕布上的画面随即关闭,跟着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

    这里是位于糖枫城司法部的一栋大楼内,弗拉沃斯孤独地坐在这间宽敞的会议室中央,在她的对面有一张长桌,长桌前面从左到右分别坐着总统特派员米尔伦、司法部部长助理路易斯、安全局局长助理卡希尔和副局长佩雷斯、职业责任检查员奥哈拉女士,以及来自国防部的戴维斯,他看上去还很年轻。

    弗拉沃斯看着身穿黑色军装的戴维斯,猜测他很可能在国防部从事的是文职工作,

    都是整天待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的人。

    弗拉沃斯不禁笑了笑。

    “请问弗拉沃斯探员,你在笑什么?”

    开口的是奥哈拉女士。她眉头微皱,看着弗拉沃斯。显然她认为弗拉沃斯在冒犯质询会的成员。

    弗拉沃斯整理了下为此次质询会特意穿上的黑色外套,“很抱歉。可能今天一早刚赶回糖枫城,一时有些走神。”

    奥哈拉女士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弗拉沃斯的上司佩雷斯副局长。

    维戈.佩雷斯,五十三岁,身材修长,两鬓斑白。从底层一名小小的探员坐到安全局的副局长,他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他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没人质疑他的能力。此刻他戴着眼镜正在仔细看着手中的文件,对于刚才的一幕,他似乎并不在意。

    作为尼克斯总统代表的米尔伦先生看了看手表,向身旁的司法部部长助理说道:“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路易斯先生朝米尔伦点了点头,然后面向弗拉沃斯,“弗拉沃斯探员,相信你已经清楚召开此次质询会的目的了。”

    “是的。”

    “关于十月三十日晚上,在比蒂洛.马森的私人住宅发生的事,有好几名宴会的幸存者向记者透露。当时马森已经打算投降了,但你率先开枪射杀了马森的情妇西蒙妮.希斯,从而导致最后激烈的枪战。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说完,路易斯看着弗拉沃斯的眼睛。

    你要记住,现在整个安全局、包括我,都肯定你当天的努力,而且我们一致认为你并没有犯错。这次质询会主要是应付舆论的一种手段,过程可能会比较艰苦,我们都希望你能克服······

    弗拉沃斯想起了刚接到要参加质询会时,佩雷斯副局长对自己所说的话。

    虽然佩雷斯先生没有过多明确他的态度,但弗拉沃斯相信他不会是一个出卖战友的人。而且弗拉沃斯还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局长对自己可能抱有好感。

    “路易斯先生!当时马森确实有投降的打算,我和我的同事、以及邓普西少校领导的突击队员都能够清楚地察觉到。但是,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刚才都应该从影片里看到了,马森并没有把话说完,他的情妇希斯已经拿起马森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把大口径的IMI手枪。使用过这把武器的人都知道,普通的避弹衣并不能抵挡住它的威力,如果不幸被它击中的话,只有两种结果,不是死亡,就是残废。当时的情形,不允许我有半点迟疑,我得迅速阻止她,以免造成更多的伤亡。”弗拉沃斯看向国防部的戴维斯,“我相信军人在战场上,如果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也会有同样的选择。”

    稍显稚嫩的戴维斯脸色微变。弗拉沃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果然只是一个文职人员。

    “但是据现场目击证人所提供的说法,马森当时已经发现希斯的行为,他已经开口阻止了。如果当时你没有率先开枪,马森又及时阻止希斯的话,后面的悲剧是不是可以避免了?”戴维斯涨红着脸。

    “我多么希望你有机会体验过这种场合,然后再下定论。我无意冒犯,戴维斯先生!”弗朗西斯朝戴维斯摊了下双手,“许多事情是没有如果的。你非要这么假设的话,我也可以说,马森阻止希斯失败,我犹豫没有开枪,最后希斯将我射杀了。那么这场质询会也就不存在了。”

    戴维斯和弗拉沃斯的争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佩雷斯摘下了眼镜,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我这有份调查报告,上面清楚地写着,西蒙妮.希斯从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武器操作、以及射击培训。”戴维斯有点羞恼成怒的样子,他举起手中的报告不停摇晃,大声说,“而且,事后调查也证明了,希斯所开的那一枪打在了墙上,离你的位置偏差十分遥远。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安全局探员,你应该能够辨别出她是一个非常业余的人,你完全有能力阻止后面发生的一切,那两位优秀的突击队员就不用无辜丧命了。”

    弗拉沃斯嘴角微翘,似是冷笑,“先生!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恐怖分子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武器操作和射击训练,但并不妨碍他们夺走他人的性命。”她停顿了下,欣赏了下戴维斯的表情,“我记得军人临战守则其中就有一条,遇上突发情况,无需请示,可以自由还击。我相信当时所处的环境,完全适用于这一条。”

    “你这是狡辩。”年轻气盛的戴维斯从座位上一下子站了起来,“现在安全局的人都是像你这样靠狡辩蒙混过关的吗?”

    弗拉沃斯心中暗笑,这问题她无需回答,现场就有两位安全局的高级管理人员,自有人应付他。

    “戴维斯先生!请问,你这是在质疑安全局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全局局长助理卡希尔突然发问,他的表情平静,目光凌厉。

    “不,不是,我只是对弗拉沃斯探员的言语有些反感。”戴维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显得有些紧张。

    “是这样吗?好吧,我希望是这样,也希望你的言行不会引起芬奇局长的误解。”卡希尔轻松地说道。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戴维斯整个人更是静止了两三秒,他擦了下额头,却发现额头上并没有汗水,只是有些冷。

    米尔伦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平静,“这是一场友好的会议,不需要惊动更多的人。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在这里我要纠正一下。戴维斯先生!你刚才只提到了你们牺牲的两位突击队员,然而当时还有三名安全局的探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希望在此事上,你能够一视同仁,不要抱有偏见。”

    佩雷斯副局长突然向戴维斯发话。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指责戴维斯正在带着不公正的态度对待弗拉沃斯。

    “对此我表示赞同。我要再次重申,此次会议希望各位做到公正、严谨,千万不要抱有个人情绪。”路易斯更像个裁判,适时地将会议拉回了正轨。

    “弗拉沃斯探员!”奥哈拉女士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一边问,“我在你的履历上看到,毕业后,你当过一年的巡警,正巧赶上安全局招收探员,然后你报名了,最后很幸运地进入了安全局。可是之后四年,你一直是戈德弗鲁瓦州安茹市的一名普通探员,你还曾经多次顶撞上司、违反命令,甚至在一年半前还被开除过。你最后神奇地留在了安全局,也是从那以后,好运开始不断眷顾于你···”

    弗拉沃斯回想起了一年半前的往事,心中升起了一丝丝暖意。

    “奥哈拉女士!很抱歉打断你。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但不明白你要表达什么?你能说的直接些吗?”路易斯显然不想听太多的废话。

    奥哈拉女士稍稍愣了下,“好的,我会注意的。”她重新面向弗拉沃斯,“弗拉沃斯探员,你至今在安全局一共待了六年时间,其中有将近五年的时间一直从事普通探员的工作,只是最近这一年来,你的职位才有所提升。你从没有单独指挥过行动任务,然而却在十月三十日前后,被临时安排为抓捕马森行动的总指挥。对此,你就没有对自己能否胜任这个职位表示过担忧吗?”

    显然奥哈拉女士在质疑弗拉沃斯的能力。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一直相信这样一句话,我也时刻准备着。”弗拉沃斯保持着平静,“奥哈拉女士!对于你的质疑我能够理解,但我要说的是,这次行动我不认为自己有过错,我甚至可以说,任何人来指挥这次行动,都有可能出现相同的结局。没有任何事会如你所想地发生的,总会有意外。”

    “请容我说几句。”佩雷斯对奥哈拉女士说,“弗拉沃斯探员虽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有着多年丰富经验的老手,但她有天赋,这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安全局负责培训的教官都可以为此作证。正是因为她的优异表现,我才决定让她跟着我去墨洛文州执行任务的。但在行动前四天,我接到了重要情报。据可靠的线人回报,马森在境外的雇佣军有移动的迹象,我们担心他们会秘密潜入国内,我不得不抽调一些人去亲自证实。在当时的情况下,能顶替我指挥接下来行动的只有弗拉沃斯探员,她跟随我已经有三个多月,对此次行动了如指掌,我不可能相信那些临时调来的人。”

    弗拉沃斯感激地看了佩雷斯一眼,佩雷斯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

    “弗拉沃斯探员,你可以请先出去了。”最后说话的是司法部的路易斯先生。

    弗拉沃斯离开了会议室。走出大门,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这真是够漫长的。

    “詹尼!结果怎么样?”

    在会议室门口的走廊上,杰拉德迎了上来。

    “你怎么会在这?”

    刚问出口,弗拉沃斯忽然明白了。十月三十日行动前,她曾经见过杰拉德,所以杰拉德作为当事人,也有责任出席质询会。

    “你知道的。”杰拉德神秘地笑了笑,“怎么样?里面的人好应付吗?”

    “没有想象中那么艰苦,但也不是很容易。你刚到的吗?”

    “刚下的飞机,一路上丝毫没有停歇就赶到这里了。”

    “现在卡佩市稳定了吗?”

    杰拉德摇摇头,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昨天下午又发生示威游行了,他们要求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并且享有以前的待遇。”

    “现在百废待兴,只能慢慢来。”

    “其实说来还得谢谢你。”

    弗拉沃斯愣了下,“我?为什么?”

    “詹尼!”杰拉德看了看四周,轻声说,“其实马森毙命对各方都有利。如果他还活着,他有庞大的财富,海外有雇佣兵,只要拖够长的时间,他迟早能逃出生天的。而且他还能幕后操纵墨洛文州的民众不断闹事,以此跟政府谈判。”

    “他有这么大的能量?”

    杰拉德点了点头,“马森在墨洛文州掌权二十多年,所有的政府部门以及公司企业都充斥着他的人,光他的炼油厂和废车拆解公司就有几十万的黑人工人,马森给与他们丰厚的报酬,让他们享有白人工人一样的待遇,那些黑人对马森感恩戴德。所以他并不怕被抓,他只要操控那些工人不断闹事,政府会担心发生大规模的混乱,所以就不敢动他。”

    “可现在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他们失去了马森这个主心骨,现在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迟早能解决掉的。”

    弗拉沃斯轻轻舒了口气。

    “不用担心。”杰拉德看了看会议室紧闭的大门,“你不会有事的。只要看作为行动总指挥的佩雷斯先生也在质询小组的名单里,你就会明白,他们做这些事都是在应付媒体。”

    弗拉沃斯点了点头,她笑了。

    “还有,等这件事结束后,你很可能会得到一个处分,这也是做给别人看的,用不了两年,你还是会重新获得肯定的。”杰拉德得意地翘着下巴。

    “杰拉德先生!请进。”一名侍从正在会议室门口等待杰拉德。

    “祝你好运。”弗拉沃斯认为是道别的时候了。

    “也祝你好运。”杰拉德挥挥手走进了会议室。

    离开司法部大楼,弗拉沃斯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她还得赶上中午的飞机回到墨洛文州的卡佩市,那里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她去处理。

    出租车离开国会大道,向郊外驶去。透过车窗玻璃,弗拉沃斯看到了远处白色的利托山山尖,印第安人将它称作为坚韧山,那是印第安人的圣山。一百七十多年前,一支印第安部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聚集在坚韧山下,他们合力反抗白人的残暴统治。在交战中,白人的军队屠杀了三万多英勇的印第安人。残存下来的数百名印第安人逃到了格林德尔州的温德火山附近,部落的大祭司在温德火山下发出了恶毒的诅咒,“总有一天,这地下的怒火将会洗净这片罪恶的大陆。”随后他独自一人爬上火山,纵身跳进了火山口。

    弗拉沃斯收回了目光。很多时候她没有选择,只能咬着牙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上生存着,她不能停下来,也不能说累,只能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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