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夺门
常陆使团当面城门的守将来自西营，平日为人唯唯诺诺，既非朝廷死忠，又非何氏一党，连姚氏也嫌他暗昧懦弱，因为怕事机泄露的缘故不曾收买他。
今日两个时辰之内，这位守将不仅接到太守府内容不同的两次下令，西营两派的上官也都各遣说客前来，要他效命。
守将心中恐惧慌乱，完全不能决断。镜杭内外烽火处处，除水营外其它三营几乎所有士兵都卷入了战斗，只有他带领部下守在或者说躲在这座城门，不敢稍有异动，只祈求交战各方都离得远远的，别来招惹自己。
可惜他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大人，下面有一小队人马请求出城，可他们身后又有将军射了箭书过来，命我们截住这队人马。”一名小校过来对躲在城门楼中的守将道。
守将哀叹一声，问道：“要我们留人的是哪个营头的将军？身边有多少人？”
小校回道：“是南营的何将军，带了总有四五百人。”
守将暗暗叫苦，他虽不甚精明，看不明白胜负大势，但城内外打了这么久，双方谁唱主角他是弄明白了的。西营内讧他不参与也就罢了，南营何氏直接来找他，那是图穷匕见，必须选边站了。守将又问：“想出城的又是哪个营头的？有多少人？”
小校道：“不是我们镜杭的人，看旗号是常陆使团，人数不过百。”
“常陆使团？”守将愣了一下。如果要出城的是北营的人，那守将拦截就是将自己身家性命与南营绑在一块，不拦截则是将身家性命与太守府绑在一块，两种选择都是孤注一掷，选错的话可能熬不到天黑人就没了。
拦截常陆使团就不一样了。
南营要自己拦截常陆使团，太守府也发过命令隔绝城门内外，不放常陆使团出城两边都不得罪。
至于得罪常陆，守将觉得没啥。苏令名声虽大，但到底远在千里之外，和镜杭中间还隔了长洲军，自己还是且顾眼前吧。
“听何将军的！紧闭城门，封锁登城马道！”守将一边下令，一边庆幸自己今天总算是能敷衍过去了。
苏渊先前派人与城墙上军士交涉时，何成宗也派了人到他跟前，劝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请回驿馆等待城内乱平”。苏渊眼见说话间，城墙上的士兵开始朝登城马道的方向搬动拒马，又见何成宗的兵士已开始在自己身后列阵，笑了笑，先打发何成宗派来的使者回去，然后从容发号施令。
他将十名练玄庄记名弟子、四名江湖高手，五十名辅兵分作一队，命他们仰攻城墙后夺门，自己则带着许神秀、八名练玄庄亲传弟子、身为苏渊和许神秀近侍的两名记名弟子应付身后的追兵。
先前一直没有抛弃的拉车大牲畜此时派上了用场，苏渊等人割断大牲畜的缰绳，用刀尖戳刺牲畜的屁股，激得它们满街乱跑，何成宗正在列阵的士兵因此受阻。苏渊等人则乘这个功夫，从留在原地的大车中取出并穿上盔甲。
何成宗麾下士兵的混乱没有持续太久，他们纷纷拔出刀剑利落捅死乱跑的牲畜，排除干扰后就立刻重新列阵，苏渊见状，惯常挂着漫不经心表情的面容稍稍严肃了一点。
“那个又矮又壮像个土豆的，还有那个长得俊俏像兔儿爷的一定要活捉，其他人生死勿论！”何成宗下令。他指的正是苏渊和许神秀二人，何成宗曾假扮行院女子与姚修道密会，自己也生得白净，可与许神秀一比，那又远远不如了。
苏渊等十二人原地站成一排，拦住整条街道，互相之间相隔还算紧密，却缺乏厚度，士兵们只要突破一点就能将他们分割包围。
大群镜杭南营士兵犹如惊涛骇浪，扑向常陆师团组成的这道单薄人墙，然后撞得血肉横飞。
飞的是镜杭南营士兵的血肉。
何成宗本来还害怕部下出手没有准数杀死苏渊和许神秀，因此带队冲阵，想要亲自生俘苏渊。
苏渊使一柄三尺长刀，何成宗用的是长枪，以长击短本就大占便宜，何况苏渊必须站住阵脚，许多单刀破枪的游斗手段用不出来，在何成宗想来，对方定无胜理。
岂料苏渊挥刀在身前一划，何成宗刺向他大腿的长枪枪头便被斩落，苏渊也不出阵，轻踢尚未落地的枪头一脚，那枪头便倒转过来电射向何成宗，若非何成宗见机得快及时躲闪，当时就要殒命。
何成宗失了兵器，仓皇退回的时候手脚都在打颤。
镜杭军的普通兵士武艺未必精熟，但因为城市富庶，武备是相当精良的，何成宗身为将领，手上的兵器更是优中选优，枪杆是用上好的木材反复浸泡油脂制成，端的坚韧异常。何成宗在镜杭军年轻将领中也算颇有勇名，抓住枪尖斩枪杆也能一刀两段，这已经不容易了，但要在长枪击刺之时挥刀斩落枪头，他自问再练十年也未必能够。
镜杭勇将对上苏渊是这个下场，普通军卒小校对上练玄庄亲传弟子和精选出来的记名弟子，表现只有更差。大队镜杭叛军挤在区区十二名练玄庄弟子面前，前后或死或伤倒下二三十人，练玄庄弟子却始终未伤一人。
其实数百镜杭叛军若能悍不畏死，那以一两百人性命磨到练玄庄弟子使尽力气，最终还是能拿下他们，可镜杭叛军中又哪有那么多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垫脚，去强留一支不相干的使团。
叛军退了。
苏渊除武功了得外，对战机的把握也有天赋，他看镜杭叛军退得仓皇，一声令下，以十数人追杀数百人，竟让何成宗扎不住阵脚。
另一边常陆使团的辅兵和十名记名弟子夺门却远没有这般顺利。
要打开城门，必须进入城墙上的城楼夺取控制城门开关的绞盘。尽管从城市内侧上城楼有马道，不像城外那样必须有云梯等攻城器械，但从马道往城墙上冲依然是仰攻。
镜杭城内街道弯曲，何成宗带兵在城内作战，很可能一个拐角处就遇到敌人，没有射箭的空闲，于是干脆弃了弓箭。守城门的士兵却是有弓箭的，他们甲胄齐全，从高处朝下射箭，常陆的辅兵没有披甲，由下向上仰攻，还是以寡击众，自然顺利不了。
八臂哪吒文谦在城墙下以暗器与弓箭对射，纵然身手高明，可兵甲和地形都太吃亏，飞刀射中一名弓箭手头脸后，自己倒被七八支箭射中，倒在地上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另一名江湖高手姬绍真势若疯虎，当先跃过守军摆在马道上的拒马，几乎是贴着守军的兵刃扑进人群中击刺，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十名披甲的练玄庄记名弟子也是人人尽出死力，总算带着辅兵杀上城墙。
守门士兵其实到此也就死伤不到二十人，与常陆使团的辅兵和记名弟子杀伤相当，却被逼得节节败退。
“将军，他们一个个凶的不像人生父母养的，硬是杀上来了，小的们实在顶不住啊！”
面对来报的兵士，守门将领怒目圆睁，骂道：“废物！这仗也能输？”其实他心里知道，若是往常，自己手下的兵士绝不至于如此不济，可今天城内城外自己人火并，大家早已人心惶惶，现下又遇到不相干的凶狠敌人，兵士们全都失了斗志。
听到喊杀声越来越近，守门将领一咬牙一跺脚，骂道：“直娘贼，我们打过了，打不过也没办法，之后他何家还敢拿我问罪不成？不见得没来由为他们送了性命，我们撤！”
今日两个时辰之内，这位守将不仅接到太守府内容不同的两次下令，西营两派的上官也都各遣说客前来，要他效命。
守将心中恐惧慌乱，完全不能决断。镜杭内外烽火处处，除水营外其它三营几乎所有士兵都卷入了战斗，只有他带领部下守在或者说躲在这座城门，不敢稍有异动，只祈求交战各方都离得远远的，别来招惹自己。
可惜他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大人，下面有一小队人马请求出城，可他们身后又有将军射了箭书过来，命我们截住这队人马。”一名小校过来对躲在城门楼中的守将道。
守将哀叹一声，问道：“要我们留人的是哪个营头的将军？身边有多少人？”
小校回道：“是南营的何将军，带了总有四五百人。”
守将暗暗叫苦，他虽不甚精明，看不明白胜负大势，但城内外打了这么久，双方谁唱主角他是弄明白了的。西营内讧他不参与也就罢了，南营何氏直接来找他，那是图穷匕见，必须选边站了。守将又问：“想出城的又是哪个营头的？有多少人？”
小校道：“不是我们镜杭的人，看旗号是常陆使团，人数不过百。”
“常陆使团？”守将愣了一下。如果要出城的是北营的人，那守将拦截就是将自己身家性命与南营绑在一块，不拦截则是将身家性命与太守府绑在一块，两种选择都是孤注一掷，选错的话可能熬不到天黑人就没了。
拦截常陆使团就不一样了。
南营要自己拦截常陆使团，太守府也发过命令隔绝城门内外，不放常陆使团出城两边都不得罪。
至于得罪常陆，守将觉得没啥。苏令名声虽大，但到底远在千里之外，和镜杭中间还隔了长洲军，自己还是且顾眼前吧。
“听何将军的！紧闭城门，封锁登城马道！”守将一边下令，一边庆幸自己今天总算是能敷衍过去了。
苏渊先前派人与城墙上军士交涉时，何成宗也派了人到他跟前，劝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请回驿馆等待城内乱平”。苏渊眼见说话间，城墙上的士兵开始朝登城马道的方向搬动拒马，又见何成宗的兵士已开始在自己身后列阵，笑了笑，先打发何成宗派来的使者回去，然后从容发号施令。
他将十名练玄庄记名弟子、四名江湖高手，五十名辅兵分作一队，命他们仰攻城墙后夺门，自己则带着许神秀、八名练玄庄亲传弟子、身为苏渊和许神秀近侍的两名记名弟子应付身后的追兵。
先前一直没有抛弃的拉车大牲畜此时派上了用场，苏渊等人割断大牲畜的缰绳，用刀尖戳刺牲畜的屁股，激得它们满街乱跑，何成宗正在列阵的士兵因此受阻。苏渊等人则乘这个功夫，从留在原地的大车中取出并穿上盔甲。
何成宗麾下士兵的混乱没有持续太久，他们纷纷拔出刀剑利落捅死乱跑的牲畜，排除干扰后就立刻重新列阵，苏渊见状，惯常挂着漫不经心表情的面容稍稍严肃了一点。
“那个又矮又壮像个土豆的，还有那个长得俊俏像兔儿爷的一定要活捉，其他人生死勿论！”何成宗下令。他指的正是苏渊和许神秀二人，何成宗曾假扮行院女子与姚修道密会，自己也生得白净，可与许神秀一比，那又远远不如了。
苏渊等十二人原地站成一排，拦住整条街道，互相之间相隔还算紧密，却缺乏厚度，士兵们只要突破一点就能将他们分割包围。
大群镜杭南营士兵犹如惊涛骇浪，扑向常陆师团组成的这道单薄人墙，然后撞得血肉横飞。
飞的是镜杭南营士兵的血肉。
何成宗本来还害怕部下出手没有准数杀死苏渊和许神秀，因此带队冲阵，想要亲自生俘苏渊。
苏渊使一柄三尺长刀，何成宗用的是长枪，以长击短本就大占便宜，何况苏渊必须站住阵脚，许多单刀破枪的游斗手段用不出来，在何成宗想来，对方定无胜理。
岂料苏渊挥刀在身前一划，何成宗刺向他大腿的长枪枪头便被斩落，苏渊也不出阵，轻踢尚未落地的枪头一脚，那枪头便倒转过来电射向何成宗，若非何成宗见机得快及时躲闪，当时就要殒命。
何成宗失了兵器，仓皇退回的时候手脚都在打颤。
镜杭军的普通兵士武艺未必精熟，但因为城市富庶，武备是相当精良的，何成宗身为将领，手上的兵器更是优中选优，枪杆是用上好的木材反复浸泡油脂制成，端的坚韧异常。何成宗在镜杭军年轻将领中也算颇有勇名，抓住枪尖斩枪杆也能一刀两段，这已经不容易了，但要在长枪击刺之时挥刀斩落枪头，他自问再练十年也未必能够。
镜杭勇将对上苏渊是这个下场，普通军卒小校对上练玄庄亲传弟子和精选出来的记名弟子，表现只有更差。大队镜杭叛军挤在区区十二名练玄庄弟子面前，前后或死或伤倒下二三十人，练玄庄弟子却始终未伤一人。
其实数百镜杭叛军若能悍不畏死，那以一两百人性命磨到练玄庄弟子使尽力气，最终还是能拿下他们，可镜杭叛军中又哪有那么多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垫脚，去强留一支不相干的使团。
叛军退了。
苏渊除武功了得外，对战机的把握也有天赋，他看镜杭叛军退得仓皇，一声令下，以十数人追杀数百人，竟让何成宗扎不住阵脚。
另一边常陆使团的辅兵和十名记名弟子夺门却远没有这般顺利。
要打开城门，必须进入城墙上的城楼夺取控制城门开关的绞盘。尽管从城市内侧上城楼有马道，不像城外那样必须有云梯等攻城器械，但从马道往城墙上冲依然是仰攻。
镜杭城内街道弯曲，何成宗带兵在城内作战，很可能一个拐角处就遇到敌人，没有射箭的空闲，于是干脆弃了弓箭。守城门的士兵却是有弓箭的，他们甲胄齐全，从高处朝下射箭，常陆的辅兵没有披甲，由下向上仰攻，还是以寡击众，自然顺利不了。
八臂哪吒文谦在城墙下以暗器与弓箭对射，纵然身手高明，可兵甲和地形都太吃亏，飞刀射中一名弓箭手头脸后，自己倒被七八支箭射中，倒在地上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另一名江湖高手姬绍真势若疯虎，当先跃过守军摆在马道上的拒马，几乎是贴着守军的兵刃扑进人群中击刺，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十名披甲的练玄庄记名弟子也是人人尽出死力，总算带着辅兵杀上城墙。
守门士兵其实到此也就死伤不到二十人，与常陆使团的辅兵和记名弟子杀伤相当，却被逼得节节败退。
“将军，他们一个个凶的不像人生父母养的，硬是杀上来了，小的们实在顶不住啊！”
面对来报的兵士，守门将领怒目圆睁，骂道：“废物！这仗也能输？”其实他心里知道，若是往常，自己手下的兵士绝不至于如此不济，可今天城内城外自己人火并，大家早已人心惶惶，现下又遇到不相干的凶狠敌人，兵士们全都失了斗志。
听到喊杀声越来越近，守门将领一咬牙一跺脚，骂道：“直娘贼，我们打过了，打不过也没办法，之后他何家还敢拿我问罪不成？不见得没来由为他们送了性命，我们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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