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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3)困如围城

    “为什么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睡?”师懈不解。

    “因为,如果不找个没有人的安全地方睡,让人找不到,就会有人趁着你睡觉,把你的食物都偷走。”

    有的人没那么身强力壮,抢不过别人的,就只能靠半夜去偷。

    他被人偷过,也偷过别人的。

    师懈点了点头。

    “要小心的不是那些喜欢抢别人的,最危险的还是那几个有家室联合在一起的。”荀萧天抓紧了饼。

    “这种有什么可小心的?”师懈疑惑。

    这种老老实实的有什么可怕的?又不会到处抢东西。

    “师兄,你听说过野猪汤吗?”荀萧天问着。

    “野猪汤,我喝过,怎么了?”

    他的家族还算富贵,这样的野味他也有尝过。

    肉质相比普通的猪肉要更紧实一些,熬汤时放了些药草,味道不错。

    “每隔一段时间,那些人就会去山上狩猎,每次都能抓到一只野猪,把肉切得细碎,炖成汤羹。”荀萧天慢慢讲述着。

    “山上能猎到野猪?”

    他记得城外的山好像是座荒山来着,小师叔出去都要准备食物,居然还能猎到野猪?

    他捏了一把自家师弟的手腕,城外要真能找到肉,这小孩的手臂还能瘦得就剩骨头?

    “应该可以吧,不过猎到的野猪有大有小。”小孩眨了眨眼。

    真相有点吓人,他还是隐瞒着不要吓到师兄了。

    “白天在营地的时候,最好不要落单。”

    “为什么?”

    “因为落单了,可能会彻底消失。”小孩认真警告着,“连尸体都找不到的那种。”

    他之前跟阿三一起上山找食物,后来阿三离开他没多久,他就再也找不到他,只能捡到他的头绳。

    师懈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从小在家族的庇护下长大,在拜师之前出门都有七八个家丁小厮围着保护,保护自己这种事他不需要学,因为不需要。

    没有人可以依靠的孩子,才需要学这个道理。

    荀萧天捏着饼,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唔,师父她,好像是一个人出城的吧?她会不会有危险?”

    师懈刚刚还在感叹这小孩真命苦,听到这话的瞬间瞬间被逗乐了。

    这世上能杀小师叔的估计还是个小屁孩呢。

    “小师叔可是剑圣,你担心什么?”

    “剑圣?”

    “就是剑修中最厉害的人。”

    “这样。”小孩点了点头,脑袋上翘起的呆毛四处乱晃。

    就跟村里占地最多的地主一样,好,他理解了。

    师懈虽然不懂这小孩若有所悟的到底悟出了啥,但好歹是了解了一点城外难民的情况。

    “小师弟啊,你以后睡觉别抱着食物,招老鼠。”他拍拍自家小师弟的肩膀,交代了一句。

    他们白鹿山多少还算富庶,别说饼了,想吃熊掌鲍鱼也是能搞到的……

    “老鼠……这个确实不能吃。”荀萧天明白了。

    他之前见过有饿疯了吃老鼠的,结果没多久就病死了。

    “额,算了,你能理解师兄的意思就行。”师懈也不管这小孩奇怪的脑回路。

    毕竟从难民营到锦绣堆总需要时间适应的。

    他告别了师弟,走出门去。

    现在城内因为粮食运送不及,本来就有些乱。不过城外居然能吃上肉,这倒挺……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城外怎么可能搞到野味,那分明是——

    他越想越觉得诡异,想起自己早上喝的瘦肉粥里有肉,都不自觉的喉头漫上恶心。

    小师叔把小师弟带回来的时候说他是难民营里落单的小孩,师妹说他摔断了几根骨头,身上好几处擦伤,应该是挣扎和逃跑导致的。

    饥荒已经严重到了城外乡民餐食彼此的程度了吗?那根本就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师懈蹲在地上,感觉嘴里恶心的味道褪去了一些,这才站起身,去找城内帮派交涉,看看能不能筹集一些粮饷。

    城外已经是一团乱麻了,城内千万不能再出事。

    荀萧天躺在床上,抱着手里的饼,没忍住又咬了一口,大约是他稍微安心了一些,这次倒是能尝出一点甜味了。

    饥荒没那么容易过去,等荀萧天的伤稍微有了点愈合的迹象,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城内的动乱倒是一天比一天大。

    他抱着师姐的医箱,跟着师姐离开驻地去出诊。

    大街上,所有人家的门窗紧闭着,死死堵着门,有几家的窗户都已经破败了,看起来像是被人砸的。

    走到一户门窗都有破洞的人家,叶栖竹上前去敲了门。

    “师姐,这个家里真的有人吗?”他有些疑惑。

    叶栖竹只是应着,“有人。”

    她上次来过。

    三下重,三下轻,轻轻重重,这么敲了一会门板,门口的洞终于有了一些动静,一个小小的门缝被打开,一个苍老的女人探出头。

    “叶姑娘,过来了?”老太太打开门,等两人进了门后,又迅速关上,推了柜子把门堵上。

    屋里很黑,不过好在荀萧天有过夜半上山的经历,摸黑也没撞上桌子。

    按说城里应该安逸一些,可好像家家户户都过得战战兢兢的,连灯都不敢点。

    他正好奇着布置,就看到叶栖竹从箱子里翻出蜡烛,点上灯。

    “你拿着蜡烛,站到床边,遮好光,别让光透出去了。”叶栖竹交代着。

    荀萧天虽然不解,但也照做了,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光。

    躺在床上的是个比妇人年轻些的后生,手指比干农活的纤细,应该是个书生之类的,脑袋上正敷着伤药。

    “伤好像比我上次过来重了。”叶栖竹问询着。

    妇人哭着,“前几天晚上他抄书,点灯被城内帮派看到了,第二天我们就被抢了……我儿他也因为反抗被打了,那些帮派看我们缸里没有米了,这才离开。”

    荀萧天抱着箱子,突然明白为何白天也要把房子弄出破旧无人的样子了。不做成这破败的样子,就会被人知道这里有人烟,有人烟就会被抢。

    城外有难民,城内有帮派,这世道好像到哪都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