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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6)忽如酣梦

    萧酌蹲下身,将他抱起来。

    “别怕,师父在。”她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抱紧了他。

    “师父——”

    他靠着她的肩膀,哭嚎着,恐惧像是延时一般充斥着身体,战栗与不安倾泻而出。

    萧酌只是温柔地抱着他,任由他哭喊着。

    这个时候的荀萧天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之前那样太过冷静的模样才不正常,稍微哭一哭,宣泄掉委屈最好。

    “季勉,你来处置。”她抱着人往驻地走去,看也不看身后一眼。

    “是,小师叔。”师懈看了一眼屋内的人。

    一群饿疯了的怪物为了地上的馒头屑开始争斗。

    萧酌的到来预示着粮食问题的解决。

    随着食物一批批分发下去,饥荒终于有了缓解的趋势。

    萧酌帮荀萧天把被拗脱臼的手臂接好,戳了戳他的脸。

    大约是因为这段时间有饭吃,黑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肉,轮廓倒是跟他的母亲有些相像了。

    就是……跟某个花孔雀相比,沉闷的不说话。

    儿子跟爹反着来的。

    “吓傻了?”她又戳了戳他的脸。

    “吓傻了。”荀萧天回。

    他哭完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萧酌被这个突兀而老实的回答激得一时语塞。

    爹高谈阔论,儿老实巴交,都挺让人无语的。

    “算了,你没事就好。”萧酌摆平心态,“等这里情况稍微缓解一点,你就跟你师兄师姐回山门,等我回来。”

    “好。”荀萧天乖巧点头。

    “回山门后让你师伯他们教你认字,等我回来检查。”

    “好。”荀萧天乖巧回应。

    “你手虽然接回去了,但这几天不要搬东西,也不要太用力,知道吗?”

    “好。”荀萧天乖巧应答。

    “你就只会说一个字吗?你这个年纪是怎么做到这么无聊的?”萧酌狠狠掐着他的脸,“这么老实以后怎么讨老婆。”

    “可以不要。”荀萧天回。

    他又凑不出半点老婆本,那不如不要。

    萧酌:“……”

    她敲了敲他的头,“总之,你跟师兄师姐回去后好好学习,有问题就去问你师伯们,知道吗?”

    “好。”

    萧酌黑脸,“不要老是只回一个字!”

    城内外的饥荒有所缓解后,荀萧天跟着师兄和师姐回了白鹿山。

    马车里,师懈和叶栖竹两人毫无形象地躺着,像是终于被耗尽了一般,躺着不动弹。

    等到了天色快擦黑,赶车的仆人才探头进来。

    “山门到了。”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荀萧天就看到身边两个瘫着的人迅速起身,掏出梳子和铜镜开始整理仪容。

    “师兄?”他疑惑。

    “我师父来了。”师懈已经开始束头冠了。

    荀萧天有些好奇。

    他之前就了解过,白鹿山前任掌门收了三位弟子,他师父是最小的,另外两位一位继任了掌门,收了师兄,另一位收了师姐。

    看师兄师姐紧张的样子,这位大师伯不会很凶吧?

    他顿时也紧张起来。

    “你们两个……”

    车帘掀开,他见到了人。

    那是一张国字脸,标准的剑眉星目,此刻也在打量着他。

    威严的男人看向师懈,“这位是……”

    “小师叔刚认的徒弟。”

    “师侄。”他向荀萧天伸手,“你师父前日传信已经把你的事情说了,师伯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师懈被自己师父那和气的模样恶心得发毛。

    平日里训他跟训鬼一样,到了小师弟这就温柔得怕人碎了,难不成转性了?

    他笑嘻嘻地要跟上去,“师父,我也一起去……”

    在他靠近的瞬间,就看到自家满脸笑容的师父堪比变脸地拉下脸来,“你离宗前还有三十二遍经文没抄完,是打算明年再交吗?”

    师懈一拍脑袋。

    该死的,他以为出了饥荒这事,自家师父早把检查他抄书的事扔到脑后了。

    “啊,我差点忘了,多亏师父提醒。”他满脸惊喜地闪现离开。

    荀萧天看着自家师兄仿佛被鬼追的逃离,又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大师伯。

    有这么可怕吗?

    在他转头的瞬间,掌门师伯的脸上瞬间堆满笑容,和善异常,“你大师兄就是这个性子,别太惊讶。”

    他打量着荀萧天。

    萧酌在信里已经把这孩子的情况告诉他了,萧酌闺中密友的孩子……

    想起九年前那两位的惨死,他更加觉得这孩子可怜。

    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嗯。”荀萧天点头。

    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他也习惯了大师兄这性格。

    萧酌住的地方有些偏,是栋竹楼,他住的弟子房就在萧酌的房间旁边,比他以前那个狭窄矮小的房子要宽敞很多。

    掌门师伯拿了件弟子服给他,“也不知道你的尺寸,也不知道会不会太宽了。”

    “我可以改小的,有针线吗?”荀萧天试了一下。

    袖子比他想的要长一些,应该可以缝进去一点,等来年长高了再放下来。

    老爷子死了后他一个人住,也不好一直麻烦邻居大婶,他就自己学了点针线活。

    说话间,他已经把袖口要缝好的部分算好了,小心翼翼折起。

    掌门师伯黑了脸,“有点大了,算了,回头叫山下裁缝上来给你重新做。”

    他们白鹿山不差钱,真不至于要这孩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荀萧天有点受宠若惊,“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了。”

    “孩子,你要习惯。”掌门师伯说着,翻出一个小钱袋塞给他,“算是师伯给你的一点花用。”

    荀萧天端着手上的钱袋,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是一些小巧的银元。

    他咬了一口,是真的。

    这下他彻底傻了。

    突然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穷鬼变成有钱山门的徒弟是一种什么体验。

    躺在铺了软垫的床上,他滚了两圈,望着床顶的雕饰,忽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抱着那袋钱,他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向他伸手,随即他睁开了眼睛。

    一片漆黑里,他跟一双眼睛对上了。

    对方缓缓开口,“脾胃虚弱,气血也有点不足,睡眠还这么浅。小孩,你有病,病的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