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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聚散有时

    三日后,灵均师兄的伤已痊愈。我们师兄妹几个择了一处别致清雅的亭台水榭,点了几碟小菜,趁着皎洁的月色,愉悦地对饮起来。

    此刻,我想起的是那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稍加改动,变成了另一首“亭前明月光,疑是水中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诗。

    故乡?天上人间,何为故乡?

    灵均师兄突然与我道:“茗净,相识这么久,我还不知你家住何处呢?”

    我不确定道:“海的尽头吧。”

    灵均师兄以为我不胜酒力,兴许是喝醉酒说出的胡话,不禁呵呵一笑,道:“那也是海啊。”

    我道:“不,那里有一座小茅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灵均师兄笑道:“师妹,你许是喝醉了,你说的这些,只有那些杜撰之人才会描绘出的话,现实中根本就不会有所谓的“世外桃源。”

    我默然,如此再说,只能无果,何必多言。况且,我也不能确信,那一直萦绕在我梦里无数遍的美丽情景是否存在?为什么我不能去相信,又感觉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为什么一提到那个地方,都感觉头皮发麻,茅塞顿开,有抑制不住的特殊情愫呢?这些,深究下去只会头疼,下一念,便把它抛至脑后。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雅南师兄,道:“久闻雅南师兄弹得一手绝佳的好琴艺,一直未能听得,今日,茗净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听得师兄弹奏一曲。”

    雅南师兄笑道:“当然。”

    随后,只见雅南师兄的右手在案上从左至右轻轻一拂,一把古琴便显现在案上。指尖轻触弦时,勾起的不是指尖,勾起的是万丈空谷中悄然滴落的一滴清流,手起是滴落的过程,手落便是水滴不轻不缓时微微泛起的涟漪。这曲调分明是由浅至深的悠悠扬扬,我却感觉这曲调是亘古空灵的回响,回响着大地生灵的琴瑟和鸣,如鸟的甜言蜜语;花的吐馨露香,草的生机盎然,树的苍翠欲滴。这是生命如初的语言,是生命亘古不变的传奇。那是一种“明日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恣意;是一种“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的坚韧;是一种“两岸树木密,禾苗绿油油”的纯朴。不觉中,我听得痴了。

    突然,我又被雅南师兄的唱辞所迷醉,他唱的乃是那首我最喜欢的民赋———《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

    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一曲毕,我们都拍手叫好。雅南师兄却谦逊低笑道:“献丑了。”

    我不禁赞叹道:“师兄果然风雅蕴藉。不过呢,我觉得比起司徒的,还是差远了。”我一向有话直说,虽然我知道,我说出的这句话有点伤人自尊。可是说出的话便无法收回。

    没承想,雅南师兄并未流露出生气之意,反而笑道:“这音律,讲究的是通心达意,抒情意志。有时,弹奏不以高低而论,而以对创造出的意境美妙若何加以论言。所谓:曲不在妙,有意则灵;音不在高,心诚则明;调不在疾,轻慢则匀。”

    然后雅南师兄嘴角露出浅浅笑意,道:“师妹说得极是,我的琴艺远不及司徒公子。早前,未入蜀山之时,便有所耳闻,南方古滇王城中的司徒公子才华横溢,琴艺无双。我也就是因为如此,才学着弹琴直至今日呢!”

    我道:“这么说,你也很是欣赏司徒咯?”

    雅南师兄道:“可以说,多半也是因他吧。”

    我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去司徒家,就应该好好让你们认识认识,交流交流了。”

    雅南师兄微微一笑,也就没说什么。当灵均师兄问到我与司徒是什么关系时,我说是好朋友,他将信将疑,难以想象,我这个年满十六的姑娘是如何跟南方妖界贵族公子搅和在一块,又如何变成了这么好的朋友,其中,必有什么故事。所以,灵均师兄大有深意地笑看着我。趁他还没有提出下一个费解的难题,我先开口说出了一个足以让他们转移注意力的大事。那就是我决定,将独自一人去体察一次民间疾苦,体味一次生离死别。师兄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觉得我是不是生病了,或是吃错药,还特意摸了摸我的脑门。我没有想到他们竟如此小看我,不过呢,这一次正是我证明自己的时刻,即使他们如此看我,我还是对自己有信心。我早就想过一把没有司徒帮助我的日子。况且,师父也说过,领悟世间诸般苦难,都是修仙必经的过程。

    所以当师兄们反应过来,我不是开玩笑是动了真格后,百般规劝,说什么也不愿让我单独行动。我一个人也说服不了他们三个,只能求助师父来说理。可师父远在青城峰,不能火速赶到。只能用“千里引”召唤师父。

    生烟细心地不忘把酒坛酒盏收一收,唯恐挨师傅骂我们不学无术。一切收拾妥当。只见雅南师兄手中结出一个奇怪的印珈,于凌空不知写了个什么字,师父的幻像就凭空出现我们面前。师父叮嘱我们饮食起居的安全问题,唠叨完之后,当灵均师兄向师父提到如何“处理”我之时,师父淡淡地说了六个字,“不小了,由她去。”话毕,师父幻影消失。

    灵均师兄幽怨地看着我道:“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明儿一早,我们便就此分别吧,三个月后,我们蜀山再见吧。”

    生烟道:“茗净,你一定要保重。”

    雅南师兄道:“师妹,保重。”

    我笑道:“知道了,你们也是。”

    话说到这时,生烟早已把酒又搬出来。我们四人又微酌了几杯,闲聊了几句,也就睡下了。

    次日,东方既白,生烟还在熟睡。我整理好行装,轻轻把门关上,走了两步路后止住,回头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那是灵均师兄和雅南师兄住的地方,心道:灵均师兄,雅南师兄,再见。

    “真的打算就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啊。”

    转过头来,惊讶道:“灵均师兄?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灵均师兄道:“早知道你会一声不吭地走了,所以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送一送你。”

    我感情道:“师兄,谢谢你。”

    “傻丫头,快别说什么谢。哦,对了,这瓶丹药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灵均师兄笑着,从袖里掏出一只翠色小瓶,与我道:“这是五色丹,红色治跌打扭伤;黄的治外肤擦伤;绿的可清热解毒;紫的可调息脉络;蓝的治受热风寒,给。”

    我低头看着那瓶药,眼里有微微的湿润,我笑着接了过来,道:“谢谢你,师兄。”

    灵均师兄道:“跟我客气什么,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以后再在我面前说一个谢字,我们就……”

    我笑道“绝交是吧,我知道了。以后不说就是了。”

    灵均师兄见我抢了他的台词,只能尴尬把张着的嘴闭上。然后无所谓道:“好了,你走吧。”话毕,转身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我把这瓶药紧紧攥在手中,仿佛能把它给捏碎。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一念之间,又把它松开,手指上是被力气刻出的几道白色的印记。把它装在袖中,鼓足勇气踏上了属于自己孤独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