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出走长安 » 11

11

    薛吹花被抓住已然四日。此刻他上半身被麻绳捆得死死的,被栓在一匹白马后面,步履蹒跚地被这样牵着前行,稍微走慢一点身后就会有鞭子无情的抽下来。他被恶毒的太阳晒的头晕眼花,嘴唇干裂,喉咙冒烟,满脸满身都是伤痕,衣不蔽体,鞋子丢了一只,脚底板被磨得流血,结痂,再流血,再结痂,身体的疼痛,精神的凌辱,在蚕食着他的神经,他渐渐变得麻木,眼睛渐渐地变得灰暗。

    那日他们从后门逃出来的时候遭遇伏击,薛吹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在地。再次醒来时只有他自己,被五花大绑,环顾左右不见丁山他们。而后进来的绑匪薛吹花竟然认识,正是在沙滩上遇见的那几个白衣公子!

    薛吹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得罪了他们,他们也不将他送去官府,只是把他栓在马后面,不紧不慢地赶路,走的方向大概是长安的方向,有时走着走着来了兴致,就快马加鞭,强行拖着薛吹花跑上一段路,薛吹花跟不上脚步就只能摔倒在地在后面被强行拖行,那几人看他灰头土脸满身伤痕的样子笑得十分开心,至于吃什么,那几人每天只喂他吃一顿晚饭,一小块硬邦邦的可以当作凶器杀人的干粮,一碗凉水,这就是他的标配,而且他怀疑他们还在那水里给他下了药,因为他每次吃完之后都会昏昏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被他们强行拖着拖到睁开眼,他有大声呼救过也有苦苦哀求过,也有大声问过他们到底是谁,问自己到底和他们有何愁何怨,他们也不做解释,只是得意的对着他嬉笑,更多的时候是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有时嫌他闹得太烦,竟然会脱鞋把脚上的臭袜子脱下来塞进他嘴里让他别再出声。

    那几人十分得意看见薛吹花的惨样子,但是似乎却并不想夺走薛吹花的性命,因为每晚他们都会给薛吹花的伤口上金疮药,以便第二天他们为薛吹花创造新的伤口。

    薛吹花每天除了在思考这几个白衣恶魔到底是什么人,剩余的时间就是把张三的剑谱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演练,因为如果他不强行给自己的脑子找一点儿事情,他真的会垮掉,而且,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垮掉。

    傍晚,几人露宿在树林里面,薛吹花被站着绑在一棵大树上,为首的白衣恶魔兴致勃勃地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顿,鞭子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薛吹花万万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眉清目秀身材单薄眉眼之间有几分娇柔之色的俊俏男子竟然是这般的恶毒,抽了一会儿他抽累了,便冲着薛吹花的脸啐了一口扭头去与他的同伴围坐在一起,一边大口吃肉一边痛快喝酒,不时低语不时放声大笑。天空压得很低,不见一颗星星,天气闷热,似乎是在酝酿一场暴雨,这种湿热的天气最是恼人,不过相对于薛吹花此刻的处境而言,天气无论怎样也显得无足轻重,他眼神涣散地坐在那里,身边的疼痛现在已经麻木,眼神的空洞一直延伸到大脑,酒足饭饱之后那白衣恶魔再次踱步走来,用鞭子挑起薛吹花的下巴,抬手连连抽了他数十个大嘴巴,全当是饭后消化饭食的活动,而后是喂薛吹花吃冰冷坚硬而且不管饱的干粮和喝凉水,薛吹花有过抗拒不要喝那碗水,却被他用漏斗插进嘴里强行灌进去,在之后是为薛吹花擦金疮药,薛吹花就是每次在被擦金疮药的时候昏昏沉沉地睡去。

    说来也奇怪,不管是拖行抽鞭子扇嘴巴喂饭擦药全都只是这为首的白衣恶魔一个人干,薛吹花有时候会偷偷看他的眼睛,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恶魔为什么会有一双如此清澈的眼睛……想着这些他进入梦乡,梦见自己成为了一个身着金甲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打破敌军,金銮殿请功皇帝大喜,将公主许配给他,成婚当天公主穿着艳红色的婚服,由八八六十四个宫女举着着数十米长的摆尾,从金銮殿一步一步婀娜多姿地走了下来,身着金甲腰间挂着宝剑的薛吹花喜上眉梢,刚要迎上前去,忽见金銮殿上风云变色,一条黑色巨龙盘旋其上,霎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黑龙长啸一声化作一阵妖风卷走公主,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艳红色的镶着金边的摆尾飘在半空之中,薛吹花一怒之下化作一只金凤紧随其后,只见天空中一团金云和一团黑云交织缠斗在一起,眼见金云占了上风,公主却化作一只白鹤冲破金云,薛吹花瞬间跌落在地,白鹤无情地一下又一下啄他的脸,火辣辣的疼痛感如此之真实,迫使他努力睁开眼睛,原来是他又被强行拖着赶路脸摩擦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感觉。

    薛吹花心中暗叹一口气,努力挣扎着站起来,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走着,这也许便是叫生不如死吧。

    空气依旧沉闷,天空灰蒙蒙的,却迟迟不能来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薛吹花感觉自己要被热成了人干,他的上眼皮软塌塌地耷拉着,喉咙干咳嘶哑仿佛要裂开一般,此刻如果能有一口水,哪怕是下了药的水,那该多好,他感觉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甘甜的泉水,香喷喷的烧鸡,醇香的美酒……一幕又一幕从他眼前划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苦苦哀求,因为他知道再多的哀求也是徒劳,换回的只是更多的羞辱。此刻如果有一根麻杆儿多好,可以让他忘却所有的烦恼,他想起和丁山一起抽麻杆儿的日子,想起和大家一起喝酒作乐的日子,漫漫旅途虽然艰辛,但是众人及时行乐的态度让这旅途多了几分色彩,一起躺在车厢里抽麻杆儿,喝完酒后一起放声高歌,抽完喝多之后快马加鞭在人烟稀少的郊外肆意奔驰,享受风驰电掣和七上八下交织带给他们的异样快感,痛痛快快的放纵之后痛痛快快的头痛痛痛快快地吐,那些日子是有多美好。不知道丁山他们怎么样了,不知道这几个白衣恶魔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健康平安,不知道公孙怎么样,不知道白羽那个混蛋有没有把她怎么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他感觉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就在他几欲晕倒在地之际,一阵凶巴巴的大喊声强行提起他的神。

    “我要问这个人几句话!”

    一伙裹着头巾的人拦住他们。

    为首的白衣恶魔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我们无意与你们起冲突,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问完我们便走。”对方的声音不卑不亢。

    “我若说不肯呢?人是我的,那就什么都得听我的,你们说想问我就让你们问,你们是什么东西!”

    “若是如此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你们好大的口气!”白衣恶魔一扬腿,翘着二郎腿侧身坐在马背上,摇晃着手中的长鞭,“不客气?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奉劝你识相的赶紧滚蛋!免得小爷一会儿对你们不客气。”

    “那就是没得谈喽。”对方为首的声音冷的像生铁。

    一滴雨水滴落在薛吹花鼻尖,他努力抬起眼皮,瞧见对方竟然是当初初遇公孙时搭救他们的那一伙人,难道、难道真的是救星来了嘛!

    雨水终于撕破了这沉闷的伪装,倾涌而出,暴风雨终于来了,薛吹花感受着黄豆大小的雨滴拍打在自己脸上,感觉到了无比的畅快淋漓。

    “去回家跟你妈谈吧!”为首的白衣恶魔一鞭子抽了过去,没想到那势如闪电的鞭子竟如小孩的玩具一般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紧紧抓在手里,白衣恶魔大惊,用力挣了几下,鞭子在对方手中纹丝不动,一时间恼羞成怒,大喊道,“都给我上!”

    他身后的几人纷纷拔剑策马冲上前,对方也是不甘示弱,刀枪剑棍各式兵器也全都亮了出来,对方为首之人右手一用力,竟将那白衣恶魔一把拉下马来,白衣恶魔在地上翻滚一圈立马拔剑向前刺去,对方手中长鞭一抖,缠住长剑用力一扯,近身后紧跟着一记铁掌,将那白衣恶魔打飞数尺,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眼见两拨人在瓢泼大雨中缠斗在一起,薛吹花想要逃走,无奈身上捆着麻绳,双腿又是软而无力,不过眼见那帮头巾男占了上风,心中不禁有了些许安慰。

    却见纠缠交斗之中,一人持剑刺向对方胸口,对方也持剑划向他的人头,电石火花碰撞之后两人皆连退两步,头巾男的头巾被挑飞,白衣男的胸前的衣服被划开,薛吹花吃惊地看着二人,头巾男是个光头,脑瓜子顶上还有戒疤,原来是和尚!这还不算什么,白衣男才真正叫薛吹花惊讶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只见他的衣服被划开一道长口,从里面竟然跳出来的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的那个东西让所有人都傻了眼,白衣男竟然是女人!

    连成细线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向下顺着她的身体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那白嫩的胴体向下流淌,翩然起舞滴落在地面上,那帮头巾和尚全都看呆了,想必他们是从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一个一个都紧紧地盯着那一对丰满的胸脯,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正处在兵戎相见的时刻,可惜坐在地上的薛吹花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还有那些和尚们的痴态。

    那白衣男子——哦,不对!白衣女子大叫一声,一把捂住胸口,挺剑刺向前,竟一剑刺穿了那和尚的喉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这你死我活,慌忙挥动兵器继续迎战,只见那走光了的白衣女子在刺死对方之后还来不及拔回剑就被另外一人一刀砍断手臂,她惨叫着一手捂着胸脯,另一侧鲜血不住的向外喷涌,天旋地转地原地转了两圈就被另外一人一枪插入小腹。

    眼见白衣女子们被那些和尚一个一个的干掉薛吹花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最后只剩刚才被和尚首领一掌打得倒地不起的白衣首领,和尚首领并未赶尽杀绝,示意手下把她绑了起来,然后走到薛吹花身前。

    来给我松绑了!

    我总算得救了!

    薛吹花心中满是激动。

    那和尚首领一把拎起薛吹花:“小卢在哪?!”

    名字喊得倒是亲切,但这语气,的确是不怎么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