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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迪克的日记

    布瑞斯特王国科索姆小镇,莫洛德街区。

    周木经过多番打听,终于找到了莫洛德街区撒罕教会的主日学校。这家学校开设在教堂后身的面包店二楼,充斥着商贩的吵闹声,并不适合开设学校。此时正值下午放学时间,临近街区的孩子们三五成群挎着包走出来。好一点家境的学生背着动物皮革做成的书包,家境稍差一些的则往往用麻布缝制,甚至还有几个用手捧着课本的学生。周木两步上前,询问其中的一名学生是否认识迪克·彭斯,学生用手指向了刚从教室里出来的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褐色卷发,蓝色眼睛,脸庞圆润。

    “嗨,你是迪克吗?迪克·彭斯?”周木走向男孩。

    迪克定定看着陌生人,点了点头,眼神戒备。

    “我是沃兹沃斯家的医生,小拉里生病了,他母亲听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特意让我来告诉你。”周木半真半假地描述着,他的确可以算是医生身份,但后半句话拉里的母亲从未要求过。

    迪克顿时有些慌乱:“生病了?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

    周木抬手一指旁边的“迪森小铺”,向迪克表达了给他买一小盒蛋卷然后一起坐在门外的长椅上聊聊拉里病情的愿望。四个索尔一盒的蛋卷对小孩子而言是难得的奢侈品,迪克眼神闪烁了几下,还是经不住美食的诱惑,答应了周木的请求。

    迪克开始吃蛋卷时,周木开口了:“拉里的病很奇怪,在睡梦中经常说一些宗教方面的东西,比如‘仪式’之类的。”周木用东大陆语发出了“仪式”的声音,果不其然看到迪克手抖了一下,周木随即伸手入兜,触摸起那张能识别谎言的相框——经过他在通讯器浩如烟海的信息中的一番探索,和“收容物”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周木可以在脑海中获得实时反馈,而不需要大张旗鼓地盯着相框表面了。

    “我不知……这,这和我没有关系!”

    谎言。

    “拉里的母亲发现了他的一本日记,上面记述着你使用经过‘祝福’的血液布置了一个仪式,从而用兔骨换来了活着的兔子。”

    迪克猛地起身,紧紧握着蛋卷。

    “我不知道!我要回家了!”

    谎言。

    周木悠然地回答:“你知道背叛撒罕教崇拜邪神教是要被拉到宗教裁判所处以火刑的吗?或者你不知道火刑……就是把你绑在一根柱子上,脚下升起火堆,把你活活烧死。”

    迪克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

    周木并不知道1556年会对叛教者如何,甚至不了解撒罕教,只是凭借教科书中极端的宗教活动吓唬迪克罢了,但似乎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现在是“甜枣时间”了。

    周木放缓了语气,安慰起小男孩来:“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告诉我具体的情况,从哪里得知的这些,等等。我可以保证,你不会被送到火刑架上,而小拉里我也会治好他。”

    迪克重新坐了下来,仍控制不住地抽搐,眼睛里泛出泪水。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他尝试了一个据说可以获得神启的‘仪式’……”

    实情。

    周木继续问道:“从哪里看到的‘仪式’内容?你必须告诉我这一点,我才能帮助你解决问题……绝大多数的‘仪式’都是有害的……如果让他的家人知道又会怎么想?”

    迪克艰难地开口:“是……一本日记,我叔叔的日记,他留在家里的……我曾经尝试过其中的一个‘仪式’……成功了,兔子的骨头真的变成了活生生的兔子……后来拉里也心动了,他也想获得‘祝福’但失败了……我们又发现一个可以获得‘神启’的‘仪式’……”

    实情。

    “那本日记在哪?”

    “在我家里。”

    在周木的一番软硬兼施之下,迪克终于答应把这本日记暂时借给他一段时间。

    “拉里他……怎么样了。”回家拿到物品后,迪克犹豫着开口。

    周木拍了拍他的头:“我是一个好医生,他已经快痊愈了……另外,这件事,日记和‘仪式’不可以说出去,也不要再尝试了。”

    ……

    匆匆啃了两口干面包,周木急忙坐在圆桌旁点起蜡烛,翻开迪克叔叔的日记。

    扉页赫然用红色墨水写着几个大字:星光是大地的恩赐。

    笔锋庄严而郑重,看得出原主人很在意这句话、这个日记本……周木分析道,那为什么还要把它扔在迪克家呢?

    周木重新读了一遍,蓦然想起拉里所说的那句“神启”——星光指引归途,逝者必将重临。这两句话都提到了星光,他直觉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挖掘的点。

    周木在日记中继续找寻有关原主人信仰的线索,一小时后,他揉了揉眼睛,靠在椅子上。

    “大部分都是生活日常记录,迪克的叔叔似乎有一个悲惨的童年,成年后接连遭遇失业、绿帽,还多次提到了自杀。1542年应该是信仰的开始,他提到‘重生了’,但没具体说明加入了哪一个教会。

    “教会内部似乎认为‘女神’并未彻底死亡,原主人声称看到了祂‘活着的证据’,这令他‘震惊、兴奋,无以复加’……

    “关于‘祝福’仪式,他的描述是‘割取自己的血肉一块,辅以猪、牛、羊的血各一碗,将自己的血肉分成三份放入三碗血中,接着朝向东方,血肉应在身前,匍匐于地面,吟诵如下语句:‘我将成为星光的仆人,愿星光之门向我开启’,如果自身血肉融入三碗血中,则说明‘祝福’成功,血肉可作为‘仪式’的媒介,反之则失败。”

    “拉里的‘祝福’失败了,但却不死心,想获得神启……神启仪式在日记中的描述是‘只有应许者才能获得’,那么拉里的表现究竟算成功还算失败?神启的‘仪式’是……割取四肢血肉各一块,用白朗姆酒浸泡后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再取血覆眼,吟诵如下语句:‘我祈求星光的注视、我祈求岁月的恩赐,我祈求将您的福音播撒世界’。拉里的叔叔还在右下角特别注明‘简化版’……这他们也敢随意尝试……”

    “日记中没有提到教会的名字,但却描述了一群特殊的人,内部称他们为‘投明者’……这还不如直截了当表明他们是其他组织的叛逃人员呢……似乎拉里的叔叔在这个教会中职位并不高,多少带点编外杂活人员的意味,给了几个‘仪式’,甚至没有派发‘收容物’……这么一看‘使命行动处’可真慷慨啊,至少给我使用‘实情’相框。”

    “我接触到这本日记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应该不属于‘血肉’残留,并且它在迪克那里也放了一段时间了,看起来没有形成‘异象’的可能……”

    周木失望于既没有得到教会名称线索,也没有关于找寻“异象”的新进展,匆匆洗了把脸,吹灭蜡烛,等待睡眠的降临。

    ……

    “什么……”周木在睡梦中咕哝着翻了个身,脑海里出现一连串滴滴声。

    三短一长!这是通讯器“危险预警”的信号!周木瞬间清醒过来,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判断起来。步子很大……大概率是男性,自己学了两天格斗很难占据优势……

    周木翻身下床,把床单抹平,装作屋里没人的样子,三两步从桌子上抓起日记和烛台——唯一附近趁手的武器,然后矮身钻进了床下,借着黑暗隐藏自己。

    几乎是同时,门锁传来“咔哒”的声音,来人轻松撬开了锁,走了进来。

    周木努力屏住呼吸,握紧烛台,他判断自己身上唯一可能招惹到的东西就是那本迪克叔叔的日记,但他并不愿拱手相让,因为这恰好能证明那本日记的价值所在。

    地板在来人长靴的踩踏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一双破旧的靴子……左鞋底磨损更严重……难道他曾经是个跛脚?或者这不是他本人的靴子?

    来人发现屋里似乎没人,把匕首重新插回刀鞘,开始寻找目标。

    “果然他是来寻找日记的,还好我接收到预警躲藏起来,不然现在大概率已经成为尸体了,甚至未必有“传送”的机会……”

    男人仿佛有些摸不着头脑,在13平米的小房间里转了两圈,甚至检查了床单和枕头下面,然后膝盖微弯。

    就是现在!周木在男人的脸出现在床底的一瞬间,用最大力气挥动烛台,砸向了他的眼睛。

    那人一个趔趄,周木钻出床底,趁他疼痛难忍目不能视的功夫抽出腰间皮带上绑着的匕首,从身后右侧抵在了男人的喉咙处。

    “你是谁?来做什么?不要回头,我会割断你的脖子,我说到做到。”周木压抑着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手脚发冷,沉声道。

    男人擦了擦右眼角的血,接着挥出一拳!他识破了周木故作强大的伪装,没有被匕首威胁到,而且闪躲的方向避开刀刃,无论拳头是否击中都能瞬间摆脱对方的控制。

    周木后退两步,男人站在窗前,此时男人看清了自己的对手,顿时冷笑了起来。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把你下午拿到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周木眼睛盯着对面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灰发中年男人,脑海中迅速估测形势:自己的优势是熟悉环境、移动灵巧,还有一把匕首和烛台;男人失去了匕首,只能用房间里的东西进行攻击……圆桌?椅子?而更重要的是,这样一种体型的中年男人很难不对瘦小的未成年男孩放松警惕,他似乎笃定了周木会交出日记乞求他的宽恕。

    周木也的确打算这么做。

    “日记……在床底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放下了匕首。

    男人似乎非常满意周木的反应,看向了床下的空间。这和他的判断一致,但得手后是否要留下这男孩,他并没有心软的想法。

    周木在男人目光移走的瞬间猛地咬紧了牙,左手掷出了带有斑斑锈迹的烛台,随后趁男人头部再次受创的瞬间,欺身上去,将匕首插入了男人的下肋,急速拔出,退后几步靠在了墙上,一气呵成。这是他藏身床底时就想好的预案,毕竟生活痕迹很难完全抹去,迟早会被发现身形,而一旦陷入僵持他必须将局面逆转,同时预防反扑。他知道男人不会留手,脑海中的危险预警从未停止,他必须杀死对方。

    匕首刺入肺部会很快大出血死亡,来源于他的观影经验。

    对面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整个被血染红的前襟,惊讶之余恶意更甚,随后猛地扑向周木,右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同时匕首也再一次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嗬嗬……”他想再次挥拳,但失血使他晕眩,同时力气急速流失。

    周木掰开扼住喉咙的手,把男人翻转过来,脸朝向天花板。

    “你隶属于哪个教会?”他问道。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盯着周木直到瞳孔散开,彻底没有了生息。

    迟来的恐惧和颤抖使周木一下子瘫软下来,靠在墙角大力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