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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花魁我不爱,只因旧人情。

    林登本来只想摆烂,不求这无所谓的风头,可是此时宅老寻到了他,直接把话挑明了。

    之前福建路各地的话事人都找到他,想要让他去参与比试时,他还大为不解,心道自己真的出名到这种程度了吧?

    似乎不太可能吧,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此时听了宅老的解释,他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暗自腹诽道。

    人道张浚乃坑货,如今来看,他的儿子也不遑多让啊?

    这种莫名其妙的做法,不是给自己突然找事吗?

    林登揉一揉自己的眉毛,沉吟片刻,觉得这个面子还是不能不给张府尹的,他既然想要给自己搭台唱戏,那自己就登场唱便是。

    自己若是不去,才是真正的把所有人都给得罪完了。

    因而,本想摆烂,避一避这无所谓风头的林登,还是只能从座位上离开,迎着众人的目光,与喜笑颜开的宅老,一起到张府尹所在的楼阁中去。

    到了楼阁之中,先前的比试已经告一段落了,果不其然,最终是钱敬直取得了第一的好名次。

    只是先前有那么一番尴尬在,所以他如今也不敢太过于猖狂,见林登等人过来,只是默然不语。

    林登摇摇头,心道这人也是个心眼不大的,随即便不多做理会了。

    既然张府尹存心要抬举自己,那他之前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包括那几道题目,通过宅老告诉了自己。

    不过是几道用插值法解答的数学题而已,对于林登来说不算什么。

    他先前在隐尘子那里的时候,就已经把这种方法玩的纯熟了。

    这种数学方法,是中国长久以来就十分热衷的,如果是按照西方数学的名词,那他应该叫做霍纳法。

    先前被这几道题难住的经学士子们,看到林登的解题过程,也都是一副大开眼界的表现。

    这些人没有钱敬直那样的傲气,再说早就听闻林登是朱熹的高徒,那道学上的造诣,就不见得比他们弱到哪里去,若是能比得过还好。

    比不过却在对方面前摆谱,若是被打了脸,那该有多疼啊,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还是谦虚点好。

    既然无人出来挑刺,林登便理所应当的成了这数科第一,在场的诸君中,有人还在咬笔深思,琢磨这道题的方法。

    看的林登不由得叹息,数学这种东西,有时候真就是把答案放在你面前,每一步都写的清清楚楚,人都看不懂。

    等钱敬直和林登两位第一都出来亮了一番相后,随后众人皆落座,到这个时候,酒宴才算是正是开始。

    在上菜前,宴会的主人尚且还要多说几句。

    这个时候,张府尹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才算是派上了用场。

    “世上难题,果然还得林扶摇解之!我闻扶摇真是六艺皆精,不愧是朱子门徒。”

    “学生不敢!“

    “有何不敢,在座的岂有能胜过扶摇者?”

    林登面色温和,心里却是已经骂开了,暗道之前怎么没觉得这老头情商这么低呢?直接就在这里为自己得罪人是吧?

    难道会说话,也是张家的祖传技能?

    “在场人才济济,都各有所能,当然能胜过我。”

    “哈哈哈,扶摇谦虚了,年轻人谦虚是好事,可也不要太过谦虚了,有时候过于自谦,反倒是失了锋芒锐气。”

    林登苦笑,没有接他的话茬。

    张府尹也没有说话,摇摇头,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堂下诸君见他举杯,也都连忙举起杯子,做祝贺状。

    “这种胜景,难得一见,又有群贤毕至,魏晋有曲水之会,群贤毕至,今天亦如此啊。”

    “如今还缺什么啊?”

    听张府尹慢慢悠悠的腔调,在座的诸位士子都默然不语,等待他的下文,他悠悠哉哉,捏着胡须笑笑,才说道。

    “如今还缺声色为伴······”

    林登暗暗摇头,心道张老头莫不是喝醉了,酒色为伴?这一个声色犬马的典故,是能用在这个场合上的?当真是引喻失意啊。

    他暗自琢磨,可能是皇帝刻意为之?留这个一个空有气节,而无才学的张家二代担任府尹要职?

    不过有气节的,也算是个能用之才了,毕竟比起有才学无气节的秦桧之流,有气节无才学的,也算是个栋梁之材了。

    张府尹在上面鬼话连篇,全然不知道林登在这里是怎么腹诽他的。

    林登在这里思索之间,却见一阵香风飘过,太和楼中的莺莺燕燕,已是着盛装,戴花饰,舞袖飘飘的上了场。

    太和楼中阁楼皆常烧着火炉子,在此寒冬腊月的日子里,屋内的温度便如夏日一般,这些歌舞妓亦是穿的如同盛夏一般。

    雪肤露了一片又一片,如冬日鲜花一般,暗有香盈满袖。

    林登思绪渐回,抬眼看向诸位太和楼美女,他心中暗暗称赞。

    真不愧是太和楼的妓女们,果与漳州城中的那些不同,光是这气质,就不是轻易造就的。

    也不知道这太和楼为此,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和钱财培养。

    人说这些小姐们,都是自小被卖入楼中的,专门培养了多年,这才有这般真如大家闺秀般的妓女们。

    这时候,这些姑娘们已经站定了,齐齐向张府尹和众位士子行礼问好。

    听得声音,林登眉眼微眯,他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似乎早在什么地方就已经听过。

    他思量一会儿,又把目光寻向那声音的来处,翘首望去。

    果然看到了一个自己的熟悉的少女。

    林登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真有意思,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她,看来她之前所说的并非虚言,她还真是太和楼的妓女。

    这个女子便是林登初入临安之时,在西湖之畔遇到的那名女子,当时还调戏他来着。

    呵呵,先前嘲讽我来不起这临安城太和楼,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见到,待会儿定要取笑一番。

    林登玩心大起,暗中搓了搓手掌,舌头微微舔了舔嘴唇。

    那少女一进来后便与众女一样,低眉垂目,不敢东张西望的,故而未能看到林登。

    这时候林登才注意到张府尹说了什么。

    “为了庆贺今夜群贤盛会,太和楼的群芳可谓是毕出啊。往日连本府都难以一见的花魁,今日也为诸君出了深闺阁楼,老夫我可是蒙你们的福啊。”

    “岂敢岂敢!”

    众人皆是拱手称谢。

    张府尹这时候却看向林登的方向,笑着说道。

    “我们先前可是说好了,就依先前的名次,选这太和楼群芳助酒,那这花魁,按理说,就该归林扶摇了。”

    宅老这个确实面色尴尬的看向张府尹,他这个时候才想到,之前忘记在这件事上和钱家那小子交代了。

    这时候果然在看向钱敬直的方向,对方果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愤愤不平的说道。

    “府尹,钱某亦忝魁首,与林兄并未两科第一。”

    张府尹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已与之前的预案不同了,那钱家小子好歹也算是个第一。

    他面色不悦,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竟如此驳本府的脸面。

    被张府尹眼神冰冷的盯着,就算他出自钱家,钱敬直也颇感有些压力,他却是不愿意放弃,咬着牙硬撑道,

    “府尹,道学仍是大道根本,术数只是小道耳,圣朝取士也是先儒学再算学,若是府尹执意以算学论高下,只怕是引人非议啊!林兄学出名门,才学盖世,想必四书五经皆是不差,钱某愿与林兄再比一场,与其论道一较高下,到时候,想必天下再无人敢有非议。”

    张府尹颇感不耐烦,本想直接同意他的请求,让林登与他比试一场,因为张府尹先前也有林登交谈过,自然知道林扶摇的才学,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但他转念一想,林扶摇先前在福建路的初选中就已经输给了钱敬直一次,此次再做比试,那林登能赢吗?

    因为他本人学识不算太高,因此对两人的水平究竟如何,谁高谁低,就难以清楚的判断出来,一时犯了难。

    见张府尹投来了询问的视线,林登点头回应,眼神笃定,随即他便也起身行礼道。

    “府尹,既然钱兄愿比,就让林某与之比上一场便是。”

    “既然如此,那就再行出题,你们二人论道,比个高低。”

    林登这时候侧脸望向钱敬直,看其自信满满的神态,不由得暗自摇头,心道我先前不愿意出风头,让让你,你还真就得意上了。

    既然你如此的苦苦相逼,那我也就不会给你留情面了。

    那小娘子,我今日倒是调笑定了。

    与钱敬直对完视线后,两人各自侧头,都望向那群太和楼的花魁行首。

    先前在西湖之畔,曾经调戏过林登的那位小娘子,终于发现了林登,眼睛圆睁,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位先前衣着朴素,谈吐带着乡音的穷酸秀才,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里露脸,还要与人争殷殷姐······

    她正思量间,见林登带着笑意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她突觉得耻辱莫名,羞愧难当,连忙低下了头,把视线转移了过去。

    林登见她这番躲闪,脸颊微红,竟没有那日的泼辣,更起了逗弄之心,势在必得。

    不多时,宅老便寻人又把题目拟定,此次倒出了三十多题,任由两人作答,计分为上。

    前面五题,全是记忆问答的模式。

    林登本来暗道不好,寻思着这题目怎么能采取记忆问答的模式呢?若是论起背诵四书五经来,自己又岂能是这钱敬直的对手。

    人家可是自小都在学习四书五经的,不缺名师作伴。

    这个时候钱敬直果然已自觉胜券在握了。

    可随后几道题就出到了林登的强项上,这几道题却是儒家的经义解读,虽然跟着朱熹期间对这方向也并未太过深入的学习,但这个领域也绝非是钱敬直所能答出来的。

    “钱兄错了,太极为道之源,居万之中,故而才有随太极而生的中庸。”

    “钱兄又错了,孟子岂是简单的言性善?若是如此简单的言谈,又如何与告子荀子做一个区分?”

    这次钱敬直却是咬牙固执道。

    “我却不认为荀子的性恶论错了。”

    “荀子所犯的疏漏是以后天之性来解人性,圣人孔子也曾说过,性相近,习相远也。人性并非都是先天形成的,亦有这后天养成一说,这一点,荀子亦认同。想那战国末世,人人相争,虽有忠信之国,不能长存,在这种惨烈的环境下,荀子所见的人性,皆是逼迫而来的后天之性,却非先天。”

    这道题已经是两人打平的一题了,若是林登赢了,便可反超了他钱敬直,因而他绝对不愿意松口,再说这题,他往日里也多与同道讨论过,不曾争执出一个高低来,难道林登还真有这能耐,说一个是非?

    在这一点上,钱敬直却是不相信的,因为他又辩解道。

    “那你又如何明言人性是善的,那也是非恶非善,受之于后天罢了。”

    林登摇头笑道,

    “你若如此认为,那就真与告子一样了,正如孟子所说,水固然没有东西的区分,可难道没有上下吗?水其却有本性,水之本性,引之向下,便如同人性一般,引之向善。水受形势的阻碍,会改了方向,人也会因形势的阻碍,违了本心,但这不能说明水无本性,人非本善。故老子曾言,上善若水。”

    钱敬直诘问道。

    “那你又如何笃定,人之本性,就如水一般?有些人又为什么总是作恶。”

    “你可曾看过草木?元元不息,生长造化,无不向阳而生,如此之造化,便合人之善也,但是若你损了这颗种子,把其煮一煮,烤一烤,那它也无法发芽,生长,难道草木的本性,就是不能生长的吗?”

    钱敬直摇头,不能再辩。林登又为其解释了一番,在座的众人皆是表示大开眼界,对孟子之道深入许多,对林登拱手称谢。

    钱敬直见在座的众人皆是这种态度,他也自知理亏,在这个问题上,自己确实不如林登远甚,因而只好放弃了争执,眼睁睁的看着林登的比分超过了自己。

    下一题,却又是一道论物理的题,这题又是林登的拿手好戏,虽然钱敬直有些抗议,说这道题应该算是星算,而非是儒学了。

    但在座的众人都已发出了腹诽之声,很明显,他的这番说辞,并没有说服众人。

    林登眼看自己胜负已定,便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让宅老另外出一题,待会儿到最后再决定。

    谁知道两人论到最后,钱敬直后面几题全部都被林登给驳倒了,林登摇头,钱敬直拜入的是永嘉门下,论起思辨程度,自然和理学不能相比,辩论不过也是难免的。

    眼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宅老也默默的把新出的一题放下,不再去打击他了。

    终于是林登夺得了无可争议的魁首,场中众人暗道,果真是朱子高徒,儒学上也所学匪浅,自己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啊,先前还好没像这钱敬直一样······

    今晚如此多事,大半都是这钱敬直不知趣搞出来的,张府尹本来早就对他厌恶至极,此时他见两人分出了胜负,亦是大喜,又是连番称赞了林登。

    他这长篇大论的称赞过后,终于轮到众人依名次择花魁了。

    林登看向群芳的位置,忽觉一道不甘的目光传来,抬眼望去,果然还是那钱敬直,他此时正一脸哀愁的看向那花魁。

    见他如此痴情,林登才是恍然大悟,难怪这钱敬直如此执着,非要出来驳张府尹的面子。

    本来这就算是个小事,张府尹也没当回事,谁知道钱敬直会如此不识趣,因这件事驳他堂堂府尹的面子。

    张府尹也绝不会想到原因竟然是这样的,他直到现在,还以为是这钱家娇生惯养时间长了,爱争名夺利······

    林登此时心道,若是在此把这传言不出深闺的花魁摘走,那钱敬直怕是和自己结下死仇了。

    他感兴趣的仔细端详那花魁起来,见其果然气质不凡,模样出众,可细论起来,其他的也不差啊,尤其是之前调戏自己的那位,还身材丰满,不大的年纪,就宏伟异常。

    为何放着这么多美女不爱,那钱木头独爱花魁一人呢?不对,这花魁为何会成为太和楼的······

    暗道是自己露看了什么吗?他视线下移,渐渐移到了那双长腿之下,一双藏于鞋中的脚上。

    那双小脚明显小巧的不正常,几如童子一般,先前这群人上来时,走姿都不快,林登还未曾察觉出不同来。

    此时定眼一看,没想到这竟然是个三寸金莲。

    林登在心中长长叹息。

    一双小脚,看上去就离谱,真不知道钱敬直是怎么看上的,果然是宋人的审美,与后世还有不小的差距啊。

    他恍然大悟,一时又想起不少金莲诗来,暗骂一句万恶的旧社会。

    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宋·苏轼《菩萨蛮·咏足》

    冰姿拮,金莲衬、小小凌波罗袜。——宋·田为《江神子慢·玉台挂秋月》

    这群人能把这么离谱的性癖写在自己的诗中,流传后世,还真是离谱啊。

    唉,这种审美,自己实在是欣赏不来。

    一想到那些畸形的小脚图片,林登就几欲作呕,兴致大减,他对上那古井无波,冷漠看着自己的花魁,又转向了另一边。

    那个调皮的少女正微微侧着脑袋看热闹,见林登又朝自己望来,连忙躲开视线。

    林登渐生阴霾的心突如被照进一缕阳光,他毫不犹豫的弃了太和楼的花魁,选了这位故旧。

    见林登指到自己时,那少女还在东张西望,想看看他选了何人。

    看戏时她心中仍大为吃惊,想这呆子竟然不选殷殷姐,果然带着股穷酸气······

    “这位姑娘,莫要东张西望了,就是你了,过来吧。”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自己,这位菲菲姑娘,也是明白了什么,瞬间面色羞红。

    她瞪大了双眼看向林登,被身后轻推了下,才头脑冒热气的走到了林登身边。

    这时候吃惊的却不只是她一人,张府尹等人倒无所谓,这些在他们眼中,总是难以登上台面的。

    那边的钱敬直却是瞪大了眼睛,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亲眼看到林登选了另一位女子,而没有选择花魁后。

    兴奋异常的朝着林登连连拱手。

    随后竟直接跑到那花魁身边,执手将其请下。

    林登却是没有兴趣看他做什么事,此时佳人已缓缓走到身旁。

    “这位小姐,我们又见了······”

    一双玉手贴在了自己唇上,软软的,还带着些热气。

    那少女娇嗔道,眼神中还有羞恼之意。

    “舍人好生无礼,怎可这么称呼···奴家倒还好,若是被我那些姐妹们听见了,非要在心里记下你一笔不可。”

    林登轻轻吐舌,舔了下指头,便惊得那少女连忙缩回了手,将其藏在自己的背后。

    “那是可是你说的,到了太和楼,任我叫你什么都行?”

    “舍人啊!我也没料到舍人会!”

    “你可是瞧不起我?”

    林登以手指微微扣其额头,又勾起了一团红晕,浮于蛋白上。

    “嘘啊!!!让妈咪听到了,我会很惨的!”

    “哦?你也不想这事被妈咪知道吧?”

    林登凑了过去,邪恶的笑道。吓的小姑娘雪云乱颤,躲闪道,语气中都有了颤意。

    “你,你想怎么样?”

    “我可是想入菲菲很久了······”

    “不可以的!这个是绝对禁止的!我们太和楼可是官库酒楼,才不做这种事!”

    菲菲极力摆手,脸颊已经烫到了耳根,林登却是改口道。

    “为何啊?想想都不行吗?我只是浮想联翩,却是碍着谁了?”

    她这才发现好像是自己想到了歧义,要是这么说的话···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自己······

    “所以菲菲刚才是想到什么呢?想歪到哪里去了?”

    菲菲姑娘以手抚面,仍然嘴硬辩解道。

    “却非奴家想歪,是舍人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