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情淡薄
黑色的雨仍然下个不停。
密集的雨滴落在周遭宽大的枝叶上，发出清晰的坠落声。
孟坤缩紧自己的身体，如同一只惊恐的小兽。想睡觉怎么也睡不着，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殿下，您是不是冷？”罗扬问。
罗扬是黑甲三统领之一。黑甲三统领，分别是梁罗刘。梁是梁军，随着孟祥；刘是刘杰，随着皇后；罗就是罗扬，负责保护孟坤。
按照事先的安排，出城之后，孟坤就和母亲分别了。母亲由刘杰护卫朝梁国而去，他则由罗扬护卫朝魏国而去。
在一个山坳里他们都脱去原来的装束，穿上平民的衣服，化装成逃难的富商，成功穿过国界，现在他们已经进入魏国地界。
孟坤知道自己幸运来源于母亲的牺牲。此刻他很担心自己的母亲，他才十二岁，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母亲。
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母亲的面容，那是分别是母亲的样子。她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个温暖的笑，对着他说坤儿，你一定好好活着，为了母亲好好活着；如果你不想复国，就逃得远远的，当一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
孟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就被罗扬带着离开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孟坤问罗扬。
罗扬说：“魏国，殿下你忘了？你和魏国的公主是有婚约的；我们孟国和魏国是兄弟之国，陛下说危难之时可以信赖魏国。”
孟坤记得一些往事。自己见过魏国的国君，父亲让自己叫叔叔，他大大方方叫了一声“叔叔”。叔叔很高兴，将他的女儿带过来相见，然后他和这个姐姐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而自己的父亲和那位叔叔在房间里商谈着什么，一直到晚上吃饭时，两家人才恢复了欢声笑语，席间母亲问他：你可喜欢这位姐姐？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很喜欢。
他的回答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而那位姐姐的脸瞬间变得绯红。
后来他和她通过几次信，信里两人互通心意，渐渐有了好感。
孟坤期待着和这位姐姐相见，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相见，自己不再是贵公子，而是丧家犬。
天亮了，他们一行进了城，魏国国都魏城。
魏城繁华异常，市井中人来人往，红男绿女，喜笑颜开。
孟坤无心观赏，跟着罗扬往前走。罗扬早早联系了魏国的人员，魏国的国君魏豹正在等候他。
在皇城的一间大殿里，魏豹召见了孟坤。孟坤刚进入大殿，就心中一凉，觉得事情不妙。
魏豹居中而坐，脸上冷若冰霜。周围的大臣们也个个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敬意。
孟坤深深一礼，道：“孟坤国破家亡，如今仓皇而出如丧家之犬，望叔叔看在我父的面上，能收留小侄，复国之日定不忘叔父大恩。”
魏豹问：“你父亲现在如何？”
孟坤泪下道：“已经战死。”
魏豹哦了一声，半晌无语，眼角低垂，仿佛陷入沉思。大殿上文武大臣都偷偷观看，不知君王此时是何心情。
魏豹突然站起来道：“贤侄，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爱莫能助。现在金国的使者就在魏城，我准备和金国结为盟国，我如果收留你，就是拿魏国军民开玩笑；可是我也不想将你送给金国，毕竟我和你父亲是至交，事到如今，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孟坤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数十年的友情就在一瞬间化为灰烬，曾经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骗局，让人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仿佛在一瞬间，孟坤长大了。他想起戏文中的一句词：春冰薄，人情更薄；江湖险，人心更险。
他没有哭，而是抬眼深深望了虎背熊腰的魏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礼节性地拱拱手。
然后转身离去，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站在门外的罗扬怒不可遏，想冲上去大骂一顿。孟坤伸手拦住了他，低声说了一个字：走。
魏国不收留，下一步往哪里去？
罗扬带着黑甲护着孟坤走出皇宫。门口一个魏国将军带着一队魏国士兵正等着他们，为首的将军说殿下，我奉魏王的命令，护送您离开。
这是明显的驱逐。
可是往哪里去呢？孟坤和罗扬对视一眼，果断上马，带着黑甲向城西飞驰而去。
出了西门，就是旷野，魏国士兵仍然遥遥跟着。迎面一座矮山，树林高耸，后面的魏国将军突然加速，想要追上他们。
罗扬一惊，带着黑甲突然回马，回头道殿下，你快走。
而那名魏国将军马上勒住战马，拱手道：“殿下，树林里有人等您。”
孟坤看看茂密的树林，看起来就十分危险，可是他跳下马，径直朝里面走去。
罗扬马上跟上，魏国将军说殿下一个人进去即可，罗扬头也不回跟上去，那个魏国将军也未干涉。
树林茂密，其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站着一个女子，背对着外面。
孟坤走进去，那女子转过身来，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从眉眼之间，依稀看出是魏国的公主姐姐。
魏璎珞。孟坤想起姐姐的真名。
魏璎珞浅浅一笑，竟然没有丝毫的内疚和惭愧之色，她低低叫了一声，弟弟。
孟坤则回答：“公主，有话请讲。”
魏璎珞依然笑着说：“你肯定恨我父亲，觉得他背叛了孟国，可是你要明白，这就是现实，孟国完蛋了，我们魏国不能陪着你们完蛋。”
孟坤冷冷道：“我不恨你们，你们不欠我们什么，反而我要感谢你们，你们教会我一些东西。”
魏璎珞咯咯笑起来：“你能如此想最好，我此次来见你，就是想送你一些礼物。”说毕从袖中逃出一个锦囊，递给孟坤。
孟坤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张地图和一纸书信。他没有看书信，疑惑地看着魏璎珞。
魏璎珞说：“如今各国都惧怕金国，所以你去哪个国家都不行，我父亲推荐你去一个江湖门派，希望你能在江湖安身，从此隐姓埋名，或可安度一生。”
孟坤用手捏捏锦囊，道：“谢了，我会考虑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走了。”
魏璎珞轻声说：“我们之前有一个婚约，我父亲想让我告诉你，我们的婚约从此作废吧。”
孟坤没有回头，说：“当年的一句笑言，我早忘了。”
孟坤走出树林。魏璎珞呆呆站在原地。
许久魏豹出现在魏璎珞旁边，问：“你不会真的对他动了情吧？”
魏璎珞眼中泪汪汪的，低声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魏豹道：“我没有你这么慈悲，我已经告诉金国他的行踪，今晚他能不能走出魏国都是个问题，看他的造化吧。”
孟坤带着罗扬飞驰而去。魏国的人马没有跟随。
他们一直行至日落西山，马匹大汗淋漓，他们在一处河滩下马歇息，人坐在地上吃干粮，马匹在河边喝水。
罗扬和孟坤讨论下一步去哪里。孟坤主张去梁国，那里是母亲的家乡，如果顺利的话，母亲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梁国，他非常想念母亲，急切想知道母亲的安危。
罗扬则不同意，因为当初他们没有去梁国，就是想到金国会防范梁国，一定在梁国周围设有岗哨。
孟坤看看天色，日头马上落山，今晚怎么办呢？
罗扬说：“我们必须趁夜色出魏国，魏国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危险之地，我们早一点离开就能少一点危险。”
孟坤同意先离开魏国，他们面前有一个岔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孟坤掏出锦囊，打开地图，那是一张魏国大道示意图，刚打开孟坤就发现地图上有一处标注：有埋伏。看字迹是一个女孩子的蝇头小楷，应该是魏璎珞的笔迹。
而那个标注的地方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孟坤和罗扬对视一眼，明白这是魏璎珞有意提醒，不会有假，而埋伏的人很可能是他父亲的人或者是金国的人。
孟坤打开那封信，那封信的抬头是：白衣舍惠教主钧鉴。
白衣舍？这是什么东西？孟坤不解。
罗扬则吃惊不小，说白衣舍是个杀手组织，也搜集贩卖情报，和各国都有联系，也经常为各国干黑活。魏豹为什么介绍孟坤去白衣舍？
可能真如魏璎珞所说，光明世界已经没有孟坤的容身之地，而如白衣舍这样的黑暗世界才有他的容身之地。
不过罗扬坚决反对，认为这样的社团根本不可靠，而魏豹更不可靠。孟坤也疑虑重重，他轻轻将信件折起来。
就在折起时发现信纸的背面有两个小字：无妨。
字迹和有埋伏相似，看来都是一个人所写。那么无妨就是可以去喽。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会去找白衣舍，因为这实在太离谱了，和他们的身份差距太大。
临近天色转黑之前，他们上马，向着未知的路程出发。
密集的雨滴落在周遭宽大的枝叶上，发出清晰的坠落声。
孟坤缩紧自己的身体，如同一只惊恐的小兽。想睡觉怎么也睡不着，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殿下，您是不是冷？”罗扬问。
罗扬是黑甲三统领之一。黑甲三统领，分别是梁罗刘。梁是梁军，随着孟祥；刘是刘杰，随着皇后；罗就是罗扬，负责保护孟坤。
按照事先的安排，出城之后，孟坤就和母亲分别了。母亲由刘杰护卫朝梁国而去，他则由罗扬护卫朝魏国而去。
在一个山坳里他们都脱去原来的装束，穿上平民的衣服，化装成逃难的富商，成功穿过国界，现在他们已经进入魏国地界。
孟坤知道自己幸运来源于母亲的牺牲。此刻他很担心自己的母亲，他才十二岁，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母亲。
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母亲的面容，那是分别是母亲的样子。她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个温暖的笑，对着他说坤儿，你一定好好活着，为了母亲好好活着；如果你不想复国，就逃得远远的，当一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
孟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就被罗扬带着离开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孟坤问罗扬。
罗扬说：“魏国，殿下你忘了？你和魏国的公主是有婚约的；我们孟国和魏国是兄弟之国，陛下说危难之时可以信赖魏国。”
孟坤记得一些往事。自己见过魏国的国君，父亲让自己叫叔叔，他大大方方叫了一声“叔叔”。叔叔很高兴，将他的女儿带过来相见，然后他和这个姐姐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而自己的父亲和那位叔叔在房间里商谈着什么，一直到晚上吃饭时，两家人才恢复了欢声笑语，席间母亲问他：你可喜欢这位姐姐？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很喜欢。
他的回答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而那位姐姐的脸瞬间变得绯红。
后来他和她通过几次信，信里两人互通心意，渐渐有了好感。
孟坤期待着和这位姐姐相见，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相见，自己不再是贵公子，而是丧家犬。
天亮了，他们一行进了城，魏国国都魏城。
魏城繁华异常，市井中人来人往，红男绿女，喜笑颜开。
孟坤无心观赏，跟着罗扬往前走。罗扬早早联系了魏国的人员，魏国的国君魏豹正在等候他。
在皇城的一间大殿里，魏豹召见了孟坤。孟坤刚进入大殿，就心中一凉，觉得事情不妙。
魏豹居中而坐，脸上冷若冰霜。周围的大臣们也个个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敬意。
孟坤深深一礼，道：“孟坤国破家亡，如今仓皇而出如丧家之犬，望叔叔看在我父的面上，能收留小侄，复国之日定不忘叔父大恩。”
魏豹问：“你父亲现在如何？”
孟坤泪下道：“已经战死。”
魏豹哦了一声，半晌无语，眼角低垂，仿佛陷入沉思。大殿上文武大臣都偷偷观看，不知君王此时是何心情。
魏豹突然站起来道：“贤侄，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爱莫能助。现在金国的使者就在魏城，我准备和金国结为盟国，我如果收留你，就是拿魏国军民开玩笑；可是我也不想将你送给金国，毕竟我和你父亲是至交，事到如今，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孟坤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数十年的友情就在一瞬间化为灰烬，曾经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骗局，让人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仿佛在一瞬间，孟坤长大了。他想起戏文中的一句词：春冰薄，人情更薄；江湖险，人心更险。
他没有哭，而是抬眼深深望了虎背熊腰的魏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礼节性地拱拱手。
然后转身离去，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站在门外的罗扬怒不可遏，想冲上去大骂一顿。孟坤伸手拦住了他，低声说了一个字：走。
魏国不收留，下一步往哪里去？
罗扬带着黑甲护着孟坤走出皇宫。门口一个魏国将军带着一队魏国士兵正等着他们，为首的将军说殿下，我奉魏王的命令，护送您离开。
这是明显的驱逐。
可是往哪里去呢？孟坤和罗扬对视一眼，果断上马，带着黑甲向城西飞驰而去。
出了西门，就是旷野，魏国士兵仍然遥遥跟着。迎面一座矮山，树林高耸，后面的魏国将军突然加速，想要追上他们。
罗扬一惊，带着黑甲突然回马，回头道殿下，你快走。
而那名魏国将军马上勒住战马，拱手道：“殿下，树林里有人等您。”
孟坤看看茂密的树林，看起来就十分危险，可是他跳下马，径直朝里面走去。
罗扬马上跟上，魏国将军说殿下一个人进去即可，罗扬头也不回跟上去，那个魏国将军也未干涉。
树林茂密，其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站着一个女子，背对着外面。
孟坤走进去，那女子转过身来，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从眉眼之间，依稀看出是魏国的公主姐姐。
魏璎珞。孟坤想起姐姐的真名。
魏璎珞浅浅一笑，竟然没有丝毫的内疚和惭愧之色，她低低叫了一声，弟弟。
孟坤则回答：“公主，有话请讲。”
魏璎珞依然笑着说：“你肯定恨我父亲，觉得他背叛了孟国，可是你要明白，这就是现实，孟国完蛋了，我们魏国不能陪着你们完蛋。”
孟坤冷冷道：“我不恨你们，你们不欠我们什么，反而我要感谢你们，你们教会我一些东西。”
魏璎珞咯咯笑起来：“你能如此想最好，我此次来见你，就是想送你一些礼物。”说毕从袖中逃出一个锦囊，递给孟坤。
孟坤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张地图和一纸书信。他没有看书信，疑惑地看着魏璎珞。
魏璎珞说：“如今各国都惧怕金国，所以你去哪个国家都不行，我父亲推荐你去一个江湖门派，希望你能在江湖安身，从此隐姓埋名，或可安度一生。”
孟坤用手捏捏锦囊，道：“谢了，我会考虑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走了。”
魏璎珞轻声说：“我们之前有一个婚约，我父亲想让我告诉你，我们的婚约从此作废吧。”
孟坤没有回头，说：“当年的一句笑言，我早忘了。”
孟坤走出树林。魏璎珞呆呆站在原地。
许久魏豹出现在魏璎珞旁边，问：“你不会真的对他动了情吧？”
魏璎珞眼中泪汪汪的，低声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魏豹道：“我没有你这么慈悲，我已经告诉金国他的行踪，今晚他能不能走出魏国都是个问题，看他的造化吧。”
孟坤带着罗扬飞驰而去。魏国的人马没有跟随。
他们一直行至日落西山，马匹大汗淋漓，他们在一处河滩下马歇息，人坐在地上吃干粮，马匹在河边喝水。
罗扬和孟坤讨论下一步去哪里。孟坤主张去梁国，那里是母亲的家乡，如果顺利的话，母亲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梁国，他非常想念母亲，急切想知道母亲的安危。
罗扬则不同意，因为当初他们没有去梁国，就是想到金国会防范梁国，一定在梁国周围设有岗哨。
孟坤看看天色，日头马上落山，今晚怎么办呢？
罗扬说：“我们必须趁夜色出魏国，魏国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危险之地，我们早一点离开就能少一点危险。”
孟坤同意先离开魏国，他们面前有一个岔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孟坤掏出锦囊，打开地图，那是一张魏国大道示意图，刚打开孟坤就发现地图上有一处标注：有埋伏。看字迹是一个女孩子的蝇头小楷，应该是魏璎珞的笔迹。
而那个标注的地方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孟坤和罗扬对视一眼，明白这是魏璎珞有意提醒，不会有假，而埋伏的人很可能是他父亲的人或者是金国的人。
孟坤打开那封信，那封信的抬头是：白衣舍惠教主钧鉴。
白衣舍？这是什么东西？孟坤不解。
罗扬则吃惊不小，说白衣舍是个杀手组织，也搜集贩卖情报，和各国都有联系，也经常为各国干黑活。魏豹为什么介绍孟坤去白衣舍？
可能真如魏璎珞所说，光明世界已经没有孟坤的容身之地，而如白衣舍这样的黑暗世界才有他的容身之地。
不过罗扬坚决反对，认为这样的社团根本不可靠，而魏豹更不可靠。孟坤也疑虑重重，他轻轻将信件折起来。
就在折起时发现信纸的背面有两个小字：无妨。
字迹和有埋伏相似，看来都是一个人所写。那么无妨就是可以去喽。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会去找白衣舍，因为这实在太离谱了，和他们的身份差距太大。
临近天色转黑之前，他们上马，向着未知的路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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