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放弃
默默生病，李安乐毫不知情。东方云间咬死了不准任何人告诉她。
孩子的病让全家人都受到了灭顶的打击，方琼几乎要跟着一起发疯。东方云间整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不愿意面对，什么都不管，唯一清醒的决定就是，不准任何人告诉李安乐。
明山也不理解，孩子生病了，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妈妈。后来还是童歆说，因为云间不想让安乐承受一次这种痛苦。
默默是倒退性的自闭症。
两岁之前跟正常孩子无异，能听懂话，会眼神交流，对父母亲人有依恋，语言能力也很好。可是两岁之后慢慢就变了。
变得不爱理人，怎么叫他都不应；对玩具不感兴趣，喜欢盯着转动的风扇叶片，喜欢把水从一个杯子倒进另一个杯子；渐渐的不说话了，说话也是自言自语，而且是让人听不懂的火星语，最后连爸爸妈妈都不叫了，想要什么，就拉着大人去拿；睡眠质量很差，入睡难，半夜总是醒，醒了再睡也一样困难；稍有不如意就尖声大叫，甚至出现攻击性行为。
可那时候谁都没有太注意，李安乐重回职场，刚开始工作有点儿晕头转向，东方云间更是白天忙问诊，晚上忙论文，方琼那时候还在当教授，闲暇时间还要写书，东方华更别提了。
跟孩子呆在一起最多的就是保姆，家里人只有晚上才能跟孩子相处一段时间。不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大家都忽视了，以为那是小孩子成长的必经阶段。
还是方琼发觉不对的，确诊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那真是感觉天塌地陷，眼前一片黑。那时候，李安乐跟东方云间已经分居了一段时间，默默留在奶奶家里。
自闭症是终身不能治愈的病，一辈子都要有人照顾。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希望，而自闭症的孩子，只有日复一日的绝望，只盼着家长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守着这个孩子能多活一天。
后来家里人也都慢慢知道了东方云间的心意，一边恨李安乐的绝情，一边心疼东方云间独自承受这种痛。这种痛苦堪比酷刑，可酷刑总有尽头，这种痛苦却绵延无期。
方琼有多少次都想给李安乐打电话，问问她还有没有良心，让她看看云间，看看默默，她怎么还能自个儿置身事外?
可东方云间告诉她，如果她去找李安乐了，那么他就离开带着默默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去，是生是死永远跟别人无关。
方琼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李安乐的离开是很突然的，虽然在这之前她跟东方云间有过一段时间关系紧张，但大家都以为是年轻小夫妻拌拌嘴而已，谁也没想到李安乐这么决绝，直接收拾行李，扔下孩子说走就走。
不光东方云间，知道的人都想问个明白，或者去劝劝李安乐，至于吗？两口子也没啥原则性问题，谁过日子还不吵架啊？
可李安乐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
东方云间睡着了，眉心依然紧锁，明山给他盖了毯子，又给他妈交代云间在他这儿，晚上不回去吃啊饭了。方琼自然问有什么事儿，明山说啥事儿没有，我们哥俩就是想一起吃个饭。
东方云间睡了一个多小时醒了，喝了一大杯凉茶就要走。明山说跟妈说了你在我这儿吃完饭，云间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儿。你帮我去落星接一下默默。”
明山知道留不住，只嘱咐一句叫代驾，别自己开车。
李安乐拿着扎眼的乐高去上班，曹海丽啧啧不已，“好贵呀这一套。”
李安乐不置可否的一笑，“给我儿子。”
曹海丽来了兴趣，李安乐从来还没说过家里的事儿，但李安乐说完这一句就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了，她只好撇撇嘴，转而去问他们出差的情况。
李安乐也是敷衍的回答了几句，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约一下东方云间。她脚尖轻触着藏在桌子底下的乐高，心里烦乱的七上八下。
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她终于把那条删了十几遍的微信发出去了，“晚上，能不能见一面。”
东方云间正是被她这条微信给吵醒的。
他到的时候，李安乐已经在座位上了，她定了一个小包厢，是他喜欢的那种环境清雅的馆子，菜式的也是他喜欢的那种清淡的口味。
一切都是照着他喜欢的样子来的，李安乐特意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早退，回家沐浴更衣，换掉了隐形眼镜，戴上了一副框架眼镜。东方云间曾说过，她带着眼镜的样子很乖。
哪哪儿都挺好的，可东方云间却显然不太好。他周身颓丧，从眼神到姿态都表明了他很烦，带着气。李安乐甚至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那是她在他身上从来都没闻过的味道，他不抽烟不喝酒，连味道重的食物都不怎么吃，身上的味道一向是干净清爽的。
李安乐紧张起来，他这样的状态，让她今天的话题无从开口。
于是她只能试探着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车好停吗？后院有个停车场挺大的。”
他好似回答了一声，但又好像没说什么。
李安乐又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很忙啊？”
他还是那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李安乐越来越慌，不知如何继续，等点的菜都齐了，她又给他夹菜，还碎碎念，“这个白灼菜心你尝尝。”
东方云间终于说话了，“你有什么事儿？”
问的直接又突然，李安乐一时间卡在那里。
“我记得我说过，没事儿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他的语气好冷，眼神更是没有温度，李安乐不由的怀疑，上次在咖啡馆里遇到的那个东方云间跟现在的这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放下筷子，知道今天提见默默不是一个好时机，可是他好歹是来了，万一下一次他连来都不来了呢，不就更没有机会了。于是她心一横说，“能不能，让我给默默过个生日。”
东方云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哼一声，“不能。”
两个字如同千斤大石砸在心口，李安乐险些要落泪，好算忍住，仍然争取道，“云间，我很想默默，我就见他一面，如果他暂时不能接受我，我绝对不会逼他的。”
“不能。”
“为什么？”
“我说了他不需要妈妈，你已经放弃了他，那就过好你自己的。”
李安乐的五脏六肺绞痛在一起，他一句“放弃了他”，仿佛给她定了罪，永世不得超生。但她又无从申辩，放低姿态，从桌下拿出来那套乐高，“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好吗？”
她起身把乐高给他递过去，但是他并不接，于是她从座位里出来，走到他身边，“云间，”
她的话音还未落，只见东方云间霎时变了脸，从她手中夺过东西，下一秒狠狠地掼在地上，包装瞬间裂开，发出很大的声响。
李安乐被吓得愣在原地，服务员听见动静敲门进来，问怎么了，李安乐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没拿稳掉下去了。”
服务员显然不相信，毕竟男客人的脸色太可怕了，东方云间大步走出包间，李安乐慌忙的捡起乐高，扫了二维码付好了餐费，一路追了出去。
孩子的病让全家人都受到了灭顶的打击，方琼几乎要跟着一起发疯。东方云间整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不愿意面对，什么都不管，唯一清醒的决定就是，不准任何人告诉李安乐。
明山也不理解，孩子生病了，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妈妈。后来还是童歆说，因为云间不想让安乐承受一次这种痛苦。
默默是倒退性的自闭症。
两岁之前跟正常孩子无异，能听懂话，会眼神交流，对父母亲人有依恋，语言能力也很好。可是两岁之后慢慢就变了。
变得不爱理人，怎么叫他都不应；对玩具不感兴趣，喜欢盯着转动的风扇叶片，喜欢把水从一个杯子倒进另一个杯子；渐渐的不说话了，说话也是自言自语，而且是让人听不懂的火星语，最后连爸爸妈妈都不叫了，想要什么，就拉着大人去拿；睡眠质量很差，入睡难，半夜总是醒，醒了再睡也一样困难；稍有不如意就尖声大叫，甚至出现攻击性行为。
可那时候谁都没有太注意，李安乐重回职场，刚开始工作有点儿晕头转向，东方云间更是白天忙问诊，晚上忙论文，方琼那时候还在当教授，闲暇时间还要写书，东方华更别提了。
跟孩子呆在一起最多的就是保姆，家里人只有晚上才能跟孩子相处一段时间。不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大家都忽视了，以为那是小孩子成长的必经阶段。
还是方琼发觉不对的，确诊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那真是感觉天塌地陷，眼前一片黑。那时候，李安乐跟东方云间已经分居了一段时间，默默留在奶奶家里。
自闭症是终身不能治愈的病，一辈子都要有人照顾。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希望，而自闭症的孩子，只有日复一日的绝望，只盼着家长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守着这个孩子能多活一天。
后来家里人也都慢慢知道了东方云间的心意，一边恨李安乐的绝情，一边心疼东方云间独自承受这种痛。这种痛苦堪比酷刑，可酷刑总有尽头，这种痛苦却绵延无期。
方琼有多少次都想给李安乐打电话，问问她还有没有良心，让她看看云间，看看默默，她怎么还能自个儿置身事外?
可东方云间告诉她，如果她去找李安乐了，那么他就离开带着默默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去，是生是死永远跟别人无关。
方琼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李安乐的离开是很突然的，虽然在这之前她跟东方云间有过一段时间关系紧张，但大家都以为是年轻小夫妻拌拌嘴而已，谁也没想到李安乐这么决绝，直接收拾行李，扔下孩子说走就走。
不光东方云间，知道的人都想问个明白，或者去劝劝李安乐，至于吗？两口子也没啥原则性问题，谁过日子还不吵架啊？
可李安乐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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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云间睡着了，眉心依然紧锁，明山给他盖了毯子，又给他妈交代云间在他这儿，晚上不回去吃啊饭了。方琼自然问有什么事儿，明山说啥事儿没有，我们哥俩就是想一起吃个饭。
东方云间睡了一个多小时醒了，喝了一大杯凉茶就要走。明山说跟妈说了你在我这儿吃完饭，云间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儿。你帮我去落星接一下默默。”
明山知道留不住，只嘱咐一句叫代驾，别自己开车。
李安乐拿着扎眼的乐高去上班，曹海丽啧啧不已，“好贵呀这一套。”
李安乐不置可否的一笑，“给我儿子。”
曹海丽来了兴趣，李安乐从来还没说过家里的事儿，但李安乐说完这一句就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了，她只好撇撇嘴，转而去问他们出差的情况。
李安乐也是敷衍的回答了几句，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约一下东方云间。她脚尖轻触着藏在桌子底下的乐高，心里烦乱的七上八下。
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她终于把那条删了十几遍的微信发出去了，“晚上，能不能见一面。”
东方云间正是被她这条微信给吵醒的。
他到的时候，李安乐已经在座位上了，她定了一个小包厢，是他喜欢的那种环境清雅的馆子，菜式的也是他喜欢的那种清淡的口味。
一切都是照着他喜欢的样子来的，李安乐特意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早退，回家沐浴更衣，换掉了隐形眼镜，戴上了一副框架眼镜。东方云间曾说过，她带着眼镜的样子很乖。
哪哪儿都挺好的，可东方云间却显然不太好。他周身颓丧，从眼神到姿态都表明了他很烦，带着气。李安乐甚至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那是她在他身上从来都没闻过的味道，他不抽烟不喝酒，连味道重的食物都不怎么吃，身上的味道一向是干净清爽的。
李安乐紧张起来，他这样的状态，让她今天的话题无从开口。
于是她只能试探着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车好停吗？后院有个停车场挺大的。”
他好似回答了一声，但又好像没说什么。
李安乐又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很忙啊？”
他还是那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李安乐越来越慌，不知如何继续，等点的菜都齐了，她又给他夹菜，还碎碎念，“这个白灼菜心你尝尝。”
东方云间终于说话了，“你有什么事儿？”
问的直接又突然，李安乐一时间卡在那里。
“我记得我说过，没事儿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他的语气好冷，眼神更是没有温度，李安乐不由的怀疑，上次在咖啡馆里遇到的那个东方云间跟现在的这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放下筷子，知道今天提见默默不是一个好时机，可是他好歹是来了，万一下一次他连来都不来了呢，不就更没有机会了。于是她心一横说，“能不能，让我给默默过个生日。”
东方云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哼一声，“不能。”
两个字如同千斤大石砸在心口，李安乐险些要落泪，好算忍住，仍然争取道，“云间，我很想默默，我就见他一面，如果他暂时不能接受我，我绝对不会逼他的。”
“不能。”
“为什么？”
“我说了他不需要妈妈，你已经放弃了他，那就过好你自己的。”
李安乐的五脏六肺绞痛在一起，他一句“放弃了他”，仿佛给她定了罪，永世不得超生。但她又无从申辩，放低姿态，从桌下拿出来那套乐高，“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好吗？”
她起身把乐高给他递过去，但是他并不接，于是她从座位里出来，走到他身边，“云间，”
她的话音还未落，只见东方云间霎时变了脸，从她手中夺过东西，下一秒狠狠地掼在地上，包装瞬间裂开，发出很大的声响。
李安乐被吓得愣在原地，服务员听见动静敲门进来，问怎么了，李安乐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没拿稳掉下去了。”
服务员显然不相信，毕竟男客人的脸色太可怕了，东方云间大步走出包间，李安乐慌忙的捡起乐高，扫了二维码付好了餐费，一路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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