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东方云间扶着沙发的扶手慢慢坐下来，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虚无的前方。
李安乐也坐下来，东方云间垂下的视线看到她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我有一个翻译工作的群，经常在那里面接一些工作。”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东方云间抬起头，看着李安乐，“是秦姨吗？”
李安乐的眼神在碰到东方云间的时候避开了，她看着窗外那株粉的纯粹的桃花，“是我妈。”
东方云间很吃惊，他想到是秦珊珊或者杨律师，就是没想到，这事儿田玉华会先比李安乐知道。
余真真轻轻敲门，屋里的两个人立刻转变了神色，余真真端着一杯咖啡进来，“我们这儿也只有速溶咖啡，不知道李老师你能不能喝的惯。”
李安乐欠身接过来，“可以的，谢谢。”
余真真很自然的坐下，“别客气，你俩聊的怎么样？”
她询问的眼神落在东方云间的身上，他不自然的别过脸去，没说话。她又去看安乐，李安乐只是很客气的笑了笑。
屋子里一时间非常安静，余真真觉得面前的这两个人感觉很微妙，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她于是讪讪的起身，“那你们聊，我还有点儿事儿。”
李安乐还是客气的点头，东方云间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抵着额头。
余真真退出来关上门，边下楼边觉得不对劲儿，里面这俩人这哪儿像是面试，简直像是拷问。
李安乐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稳了稳心神才说，“你妈没跟你说什么吗？”
她紧张的等着东方云间回答，她担心方琼已经告诉东方云间她当年离婚是因为自己患了抑郁症。
东方云间却是一点儿也不知情的样子，反问，“说什么？”
李安乐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方琼比田玉华藏得住事儿，并没有跟东方云间提及过见过田玉华的事儿。
李安乐简单的告诉他那天两个老太太见面的事儿，“我是后来知道秦姨通过杨律师已经都知道了，不过秦姨那人你知道，我是套不出来什么话的，可我妈，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有事儿瞒着我。”
东方云间有些颓然的顺着沙发靠背躺下去一些。
都知道了啊，李安乐知道了，田玉华知道了，秦珊珊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
默默是个自闭症儿童。
他此刻百感交集，既轻松又懊恼又害怕。
轻松的是自己终于不用为了死守这折麽人的秘密了；懊恼的是这秘密到底还是没有守住；害怕的是李安乐知道了以后的反应。
他用手使劲儿搓了搓脸，重新坐好，深吸一口气，等待李安乐的审判。
等着她哭，等着她闹，等着她质问。
可她只是很小心翼翼的问，“能让我见见他吗？”
东方云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李安乐。
李安乐的脸上没有什么太过激的表情，她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方便，让我见见孩子吗？”
东方云间像是确认一般的问，“你，还想见？”
你还想见那样的默默吗？
“想啊！”李安乐急切的向他探身，“我当然想。”
又有人敲门。
“进来。”东方云间站起来走向办公桌。
来的人让他签了一份文件。
等人走了，东方云间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题，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李安乐，“这是周一的流程，上午是给我们院老师的专业培训，下午主要安排的是家长座谈和答疑。余老师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
李安乐有些懵，下意识的走向他拿起那份文件，翻开却不知道看什么，上面的字对她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东方云间又给她了一沓纸，“你看一下，这是田中教授以往的论文和研究成果，都是英文版的，最好先熟悉熟悉，因为有一些医学专业名词。”
李安乐也拿了过来，沉甸甸的，她想了想问，“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东方云间打开了电脑不再看她，“你可以去问余老师，虽然她英语不好，但是专业名词她非常熟悉。”
东方云间硬生生的将两个人的角色从一对离异夫妻转变到了甲方乙方，李安乐虽然根本不想说工作的事儿，但是她也不是个没有职业操守的人，说实话，她做现场翻译其实是很心虚的，尤其还是这么专业的一场学术讲座。
可她绝对不能退缩，为了这一次，她已经私下看过很多书和视频，也哭了很多次了。
对于自闭症，以前她的认知是《雨人》，达斯丁霍夫曼饰演的那个有点儿执拗又可爱的大孩子，可是随着她自己去看书看视频看网上的那些闭娃父母的文章，她越来越恐慌，电影里的角色都是经过美化的，现实远远比艺术残酷。
东方云间是怎么带大默默的？他放弃了他的事业，放弃了他的生活，甚至，一个人枯守着这个秘密，一个字儿都没跟她提过。
李安乐的眼眶红了。
一千一万句对不起堵在她的嘴边，她只能死死要紧嘴唇。
东方云间敲着键盘说，“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找余老师，她是这次活动的总负责。”
这是在下逐客令。
如果说知道实情之前李安乐在东方云间面前还是多少有些任性，现在，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在他面前再放肆任性，她是多么可恶啊！根本就不知道他替她承受了什么，还对他妄加揣测。他恨她，烦她都是应该的!
李安乐抱紧那些资料，点点头，“好，那我，去找余老师了。”
东方云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李安乐关上门。
他的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不过，逃不掉。
他要怎么样让她见默默呢？她的表现很平静，她知道多少？如果她真的见到了默默，还能这样平静吗？
是方琼告诉田玉华的，那为什么没告诉自己呢，至少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东方云间满脑子都是这些毫无头绪的想法，一直到了天蒙蒙黑。他有些不敢出去，怕碰到李安乐。虽然她应该早就走了。
电话响了，他心跳的很快，不是李安乐，是余真真。
“你走不走？”余真真问，“搭你个顺风车行不？”
东方云间关上电脑，“走，楼下等我。”
大家都走了，东方云间下楼，看到大厅里站着两个人。
余真真，李安乐。
他下楼的脚步慢了下来，余真真看到了冲他招手，“快点儿。”
他只好下去，余真真说，“李老师跟我一路的，麻烦你了。”
李安乐也跟着说，“我到地铁站就行。”
余真真拉着她跟着东方云间一起往外走，“有人送还坐啥地铁啊。”
李安乐小声说，“不方便吧？”
余真真大声问东方云间，“方便不？送我们俩到家门口。”
东方云间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两位女士上车，“方便。”
刚一上车，余真真就接了一个家里的视频，她还有个二宝，女孩儿，是个正常孩子，上小学二年级了，打电话过来说老师发的作业他看不懂，爸爸也看不懂。
余真真耐心的给他讲，讲着讲着小丫头就开始说今天家里发生的事儿，说爸爸跟她下象棋输了，还说哥哥跟她一起画画了。
李安乐和东方云间就这么听着，一直到李安乐到家下了车，余真真的视频都没断，用口型跟她说，再见，不好意思。
李安乐下车没多久，余真真终于挂了视频，接着就是叹气。
东方云间从后视镜里看着，问：“怎么了？”
余真真笑，“没事儿，奥，对，我说你怎么把这翻译推给我了，我哪儿有你专业啊，你让她找我问，就不怕我说错了？”
东方云间摇头，“你这就是谦虚了，我都是你徒弟。”
余真真嗤笑了一声，忽然说，“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翻译？”
东方云间愣了一下，“没有啊。”
余真真咂咂嘴，“没有就好，我看你对她冷冰冰的。我知道你还是想要之前那个男的，可人家没时间，这个李安乐虽然没啥经验，但她很聪明，一点就透，到时候现场如果有什么情况，咱俩都在，应该没问题。”
东方云间弯起唇角，“是啊，她很聪明。”
李安乐也坐下来，东方云间垂下的视线看到她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我有一个翻译工作的群，经常在那里面接一些工作。”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东方云间抬起头，看着李安乐，“是秦姨吗？”
李安乐的眼神在碰到东方云间的时候避开了，她看着窗外那株粉的纯粹的桃花，“是我妈。”
东方云间很吃惊，他想到是秦珊珊或者杨律师，就是没想到，这事儿田玉华会先比李安乐知道。
余真真轻轻敲门，屋里的两个人立刻转变了神色，余真真端着一杯咖啡进来，“我们这儿也只有速溶咖啡，不知道李老师你能不能喝的惯。”
李安乐欠身接过来，“可以的，谢谢。”
余真真很自然的坐下，“别客气，你俩聊的怎么样？”
她询问的眼神落在东方云间的身上，他不自然的别过脸去，没说话。她又去看安乐，李安乐只是很客气的笑了笑。
屋子里一时间非常安静，余真真觉得面前的这两个人感觉很微妙，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她于是讪讪的起身，“那你们聊，我还有点儿事儿。”
李安乐还是客气的点头，东方云间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抵着额头。
余真真退出来关上门，边下楼边觉得不对劲儿，里面这俩人这哪儿像是面试，简直像是拷问。
李安乐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稳了稳心神才说，“你妈没跟你说什么吗？”
她紧张的等着东方云间回答，她担心方琼已经告诉东方云间她当年离婚是因为自己患了抑郁症。
东方云间却是一点儿也不知情的样子，反问，“说什么？”
李安乐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方琼比田玉华藏得住事儿，并没有跟东方云间提及过见过田玉华的事儿。
李安乐简单的告诉他那天两个老太太见面的事儿，“我是后来知道秦姨通过杨律师已经都知道了，不过秦姨那人你知道，我是套不出来什么话的，可我妈，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有事儿瞒着我。”
东方云间有些颓然的顺着沙发靠背躺下去一些。
都知道了啊，李安乐知道了，田玉华知道了，秦珊珊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
默默是个自闭症儿童。
他此刻百感交集，既轻松又懊恼又害怕。
轻松的是自己终于不用为了死守这折麽人的秘密了；懊恼的是这秘密到底还是没有守住；害怕的是李安乐知道了以后的反应。
他用手使劲儿搓了搓脸，重新坐好，深吸一口气，等待李安乐的审判。
等着她哭，等着她闹，等着她质问。
可她只是很小心翼翼的问，“能让我见见他吗？”
东方云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李安乐。
李安乐的脸上没有什么太过激的表情，她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方便，让我见见孩子吗？”
东方云间像是确认一般的问，“你，还想见？”
你还想见那样的默默吗？
“想啊！”李安乐急切的向他探身，“我当然想。”
又有人敲门。
“进来。”东方云间站起来走向办公桌。
来的人让他签了一份文件。
等人走了，东方云间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题，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李安乐，“这是周一的流程，上午是给我们院老师的专业培训，下午主要安排的是家长座谈和答疑。余老师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
李安乐有些懵，下意识的走向他拿起那份文件，翻开却不知道看什么，上面的字对她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东方云间又给她了一沓纸，“你看一下，这是田中教授以往的论文和研究成果，都是英文版的，最好先熟悉熟悉，因为有一些医学专业名词。”
李安乐也拿了过来，沉甸甸的，她想了想问，“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东方云间打开了电脑不再看她，“你可以去问余老师，虽然她英语不好，但是专业名词她非常熟悉。”
东方云间硬生生的将两个人的角色从一对离异夫妻转变到了甲方乙方，李安乐虽然根本不想说工作的事儿，但是她也不是个没有职业操守的人，说实话，她做现场翻译其实是很心虚的，尤其还是这么专业的一场学术讲座。
可她绝对不能退缩，为了这一次，她已经私下看过很多书和视频，也哭了很多次了。
对于自闭症，以前她的认知是《雨人》，达斯丁霍夫曼饰演的那个有点儿执拗又可爱的大孩子，可是随着她自己去看书看视频看网上的那些闭娃父母的文章，她越来越恐慌，电影里的角色都是经过美化的，现实远远比艺术残酷。
东方云间是怎么带大默默的？他放弃了他的事业，放弃了他的生活，甚至，一个人枯守着这个秘密，一个字儿都没跟她提过。
李安乐的眼眶红了。
一千一万句对不起堵在她的嘴边，她只能死死要紧嘴唇。
东方云间敲着键盘说，“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找余老师，她是这次活动的总负责。”
这是在下逐客令。
如果说知道实情之前李安乐在东方云间面前还是多少有些任性，现在，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在他面前再放肆任性，她是多么可恶啊！根本就不知道他替她承受了什么，还对他妄加揣测。他恨她，烦她都是应该的!
李安乐抱紧那些资料，点点头，“好，那我，去找余老师了。”
东方云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李安乐关上门。
他的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不过，逃不掉。
他要怎么样让她见默默呢？她的表现很平静，她知道多少？如果她真的见到了默默，还能这样平静吗？
是方琼告诉田玉华的，那为什么没告诉自己呢，至少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东方云间满脑子都是这些毫无头绪的想法，一直到了天蒙蒙黑。他有些不敢出去，怕碰到李安乐。虽然她应该早就走了。
电话响了，他心跳的很快，不是李安乐，是余真真。
“你走不走？”余真真问，“搭你个顺风车行不？”
东方云间关上电脑，“走，楼下等我。”
大家都走了，东方云间下楼，看到大厅里站着两个人。
余真真，李安乐。
他下楼的脚步慢了下来，余真真看到了冲他招手，“快点儿。”
他只好下去，余真真说，“李老师跟我一路的，麻烦你了。”
李安乐也跟着说，“我到地铁站就行。”
余真真拉着她跟着东方云间一起往外走，“有人送还坐啥地铁啊。”
李安乐小声说，“不方便吧？”
余真真大声问东方云间，“方便不？送我们俩到家门口。”
东方云间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两位女士上车，“方便。”
刚一上车，余真真就接了一个家里的视频，她还有个二宝，女孩儿，是个正常孩子，上小学二年级了，打电话过来说老师发的作业他看不懂，爸爸也看不懂。
余真真耐心的给他讲，讲着讲着小丫头就开始说今天家里发生的事儿，说爸爸跟她下象棋输了，还说哥哥跟她一起画画了。
李安乐和东方云间就这么听着，一直到李安乐到家下了车，余真真的视频都没断，用口型跟她说，再见，不好意思。
李安乐下车没多久，余真真终于挂了视频，接着就是叹气。
东方云间从后视镜里看着，问：“怎么了？”
余真真笑，“没事儿，奥，对，我说你怎么把这翻译推给我了，我哪儿有你专业啊，你让她找我问，就不怕我说错了？”
东方云间摇头，“你这就是谦虚了，我都是你徒弟。”
余真真嗤笑了一声，忽然说，“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翻译？”
东方云间愣了一下，“没有啊。”
余真真咂咂嘴，“没有就好，我看你对她冷冰冰的。我知道你还是想要之前那个男的，可人家没时间，这个李安乐虽然没啥经验，但她很聪明，一点就透，到时候现场如果有什么情况，咱俩都在，应该没问题。”
东方云间弯起唇角，“是啊，她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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