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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胜利总结会

    九十二胜利总结会

    敌人四散逃亡,腿脚快的逃了活命,腿脚慢的干脆跪下来投降,游击队大获全胜。

    打扫战场时,张富生押过一名俘虏,指着地上被打死的那个鬼子军官,厉声问:“说!他是谁?”

    俘虏战战兢兢,“他,他,他就是川琦宏二。”

    川琦被打死了!游击队一片欢腾,这个凶残狡猾的刽子手、这个铁蹄踏遍沙河两岸的禽兽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小安子得知川琦被打死了,高兴得泪花纷飞,扑地跪倒在战场上,面对苍天,“哥哥呀!亲人哪!川琦被打死了,咱们的仇报了!你听见了吗?……”

    叮咛店解放了!被鬼子占领近八年的叮咛店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翌日天亮,游击队排着整齐的队伍,进驻镇内,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曲:

    革命军人各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

    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

    叮咛店和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争先恐后赶来,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街道上红旗招展,锣鼓喧阗,到处是欢迎的人群,人们挥舞着小标语旗,高呼口号:“欢迎八路军归来!”“欢迎人民子弟兵!”“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共产党万岁!”……

    老百姓拿出自己最好的食品慰劳战士们,盛满枣茶的水碗举到战士们面前,香喷喷的白面卷子塞向战士们的手里,煮熟的鸡蛋硬往战士们的兜里塞。一名四、五岁的小男孩双手捧着几颗干枣,“八路军叔叔,吃枣,吃枣。”杨志开激动地抱起小男孩,在小脸蛋儿上亲了又亲,泪水夺眶而出,“叔叔不吃,你,你留着吃吧。”一位姑娘将一双新鞋送到小五子的手里,“留着打仗穿吧!”这是一双加工精细的布鞋,黑缎子鞋面,千层布的鞋底,纳的针脚工整匀称,这一定是姑娘准备送给自己未婚夫的。小五子拿着鞋发愣,就在这一楞神的工夫,抬起头来再寻那姑娘,已消失在欢迎的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紧握住张健的手,泪流满面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红旗飞舞,歌声嘹亮,欢声雷动,泪雨纷飞。张健激动万分,泪流满面,他望着欢迎的人群,心里感慨道:我们共产党、八路军永远离不开人民哪!没有人民的支持,我们就无法生存!今天,我们只不过解放了一个小小的乡镇,人民就这么欢迎我们,将来我们要是攻克了定州城,解放了北平,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欢庆的盛况啊!

    支队部召开了这次战斗的总结大会。在会上,郭自真首先发言:“我们这次胜利主要是人民的支持得力,可以说没有人民的支持,我们将一事无成!……”

    高凤山发言:“我代表支队部表彰这次作战有功的二大队及其所有作战人员,并给击毙川琦的王洪玉记特等功!……”

    会上对张大凯进行了严厉的批评,高凤山批评道:“你张大凯不听指挥,擅自下令攻打叮咛店,你知道,你这样做,给我们造成了多大损失?很多战士为你的莽撞而献出了生命,你必须受严厉的处分!”

    郭自真批评道:“你作为一名指战员,比谁都清楚,一切行动要听指挥,可你,争功、争着出风头,不顾大局,几乎酿成大错,你应该做深刻的检讨!”

    张大凯知道自己错了,只是点头,一声不吭。

    张健站起来,“我说几句。”大家把目光转向张健,心说,他一定得严厉地批评张大凯,谁让张大凯和他争着要当主攻呢。张大凯抬起头,望了一眼张健,惭愧地低下了头。

    张健咳了一声,说道:“我认为我们打鬼子不存在争不争功的问题,我们应该有多大力气就卖多大力气,张大凯同志虽然没有听支队部的命令,阻击住城里的鬼子,对叮咛店的据点发起了攻击,可在客观上,他给我们一大队帮了一个大忙,减轻了我们的负担。另外,他引诱出炮楼中的一部分敌人对他进行反扑,并且迫使田中分兵一半对他进行追击,从客观上来说,这又大大地减轻了敌人对我们的压力,也对孟达洲和张富生攻入据点创造了有利条件,使我们很快拿下了叮咛店,……”

    耶!他不仅不批评张大凯,还给张大凯表功咧。

    张健的发言大出人们的意料,不等他把话说完,下面议论声大起,“照这么说,张大凯不仅没有错误,还有功劳咧。”“张大凯是歪打正招了。”“吆喝!张大凯倒成了功臣了。”

    “大家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张健继续说,“因此,我不同意给张大凯处分,功过相抵了吧。”

    甄玉衡起身发言,“高支队长不是说过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是说过吧?再说了,上级规定,各大队有权单独行动。”

    张大凯用感激的目光望了一眼张健和甄玉衡,心说:老婆张哎!你真够仗义,俺算服你了!上级给俺什么处分,俺都接住,俺心服口服。

    “不行。”郭自真反驳道:“不错,上级是规定各大队有单独行动的权利,但是这次战斗是支队部的集体行动,在集体行动时,不准不服从命令,去搞单独行动。因此,我们还是应该对张大凯犯的这种错误给以严厉处分。”他顿了一下,“我和支队长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张大凯记大过处分。”

    高凤山道:“大家有意见吗?”他扫视了一下会场,见大家不坑声,“好,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散会!”

    郭自真道:“二大队的领导留下,支队部有话对你们说。”

    大家走后,高凤山问张健:“今天对张大凯的处理,你有意见不?”

    “没意见。”张健摇摇头,“不过,他对我们还是有些看法,今后应该多找他谈谈,部队以团结为重,……”

    郭自真打断了张健的话,道:“先不谈这些了,谈谈现在的敌我形势吧,现鬼子由于战线拉得太长,兵力分散不足,遭受这次失败后,很难再组织反击。据内线来的消息,田中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将这次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卸给死去的川琦身上,说他贪功,贸然追击,中了咱们的诡计,才丢失了叮咛店据点,哈哈……”他笑道,“鬼子缺兵少将,只得将守卫北车寄据点的中村基石调进城里,接替川琦的职务,让小野去守北车寄,替换中村。”

    高凤山也笑道:“鬼子现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已到了快全倒塌的地步了,哈哈……”

    甄玉衡笑道:“现在伪军的日子更不好过,听说大汉奸陆占发被打死后,李梦助被鬼子提升为大队长,蔡起翔被提升为中队长,可兵马已不到原先的一半,各个都萎靡不振。”

    高凤山道:“好,现在是大好时机!”

    张健兴奋道:“那咱们就乘胜前进,攻打北车寄炮楼,攻打县城!”

    “不,不要操之过急。”郭自真道,“我们是要前进,但不要急于攻打敌据点,要先解放据点周围村庄,要稳扎稳打,步步前进!”

    李梦助待在大队部的屋里,闷闷不乐。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门口岗哨喊道:“蔡队长到!”

    蔡起翔推门进来,他见李梦助一脸的愁容,开口劝道:“大哥,俺知道你心情不好,别闷坏了身子,整天闷在屋里,有什么用?”

    李梦助抬眼看了看蔡起翔,“唉!兄弟,你不知道啊,自从攻打高蓬失败后,大哥不在了,我就一直难过,唉!”他长叹一声,“这次叮咛店救援失利,手下的弟兄损失了一半,只剩下几百人了,我怎会不……唉!你不知道啊。”他拍了一下大腿。

    “俺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是……”

    李梦助打断了蔡起翔的话,“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好,俺不说了。”蔡起翔停顿了一下,“都这时候了,发愁有什么用,走!到外面走走,散散心,俺陪你到酒馆喝两盅,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天是死还是活呢。”

    李梦助又长叹一声,无奈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外面喝两盅去!

    李梦助带着四名卫兵和蔡起翔走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两桌酒菜,几个卫兵一桌,他和蔡起翔一桌。几杯酒下肚,李梦助的话多起来,低声道:“蔡兄弟,只有你能够了解我的心啊,现在这仗没法打了,我看日本人越来越靠不住了。”

    蔡起翔望望四周,见无闲人,也小声道:“我看也是,听说现在德国抗不住人家进攻,要瘪(退缩),德国要是完了,日本也要顶不住。”

    “前天晚上,我去玉清香家里,她也是这么说的。”李梦助酒后吐实话。

    这天晚饭后,玉清香和几位老艺人、老琴师在正堂屋内说话,忽听院子里有人喊:“李大队长到!”

    李梦助带着几名卫兵进了院门,玉清香忙迎了出来,几位老师父回避到各屋。

    进了里屋,玉清香见李梦助愁眉不展,知道他为今后的前途发愁,“大哥,为何一筹莫展呀?”

    “事到如今,你还明知故问我。”

    玉清香道:“小妹有一言,不知能说否?”

    “尽说无妨。”

    “大哥,若日本人靠不住,何不另谋生路?

    “她咋说的?”蔡起翔压低了嗓音问道。

    李梦助也压低了嗓音:“她说日本人靠不住了,劝我早点打主意,先劝我带领人马上山,重新树杆子。我说不行,现在共产党、八路军恨得我牙根痒,躲到哪儿也不会饶过我。她又劝我为何不向西边考虑考虑呢。”

    “对呀!”蔡起翔眼前一亮,“她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看着日本人不成了,让咱们投靠国军嘛,说眼前,西边,西边有国民党晋绥军的43军,咱们不行,就他娘的带着弟兄们投过去!”蔡起翔的嗓门高了起来。

    “嘘!小点声,要是让便衣队的特务听见,咱们就得掉脑袋。”

    二人正在小声说话时,忽地从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人,急呼:“李大队长,李大队长!”李梦助一惊,定睛细看,认出来人是“清香茶馆”的老琴师,忙问:“找我什么事?”

    “啊呀呀!可找到你了,大事不好了!”老琴师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这么惊慌?”

    “快去清香茶馆,救救清香姑娘吧,几名便衣队的纠缠着她,向她非礼了。”

    “谁敢这么放肆?”李梦助立刻火冒三丈,呼地蹦起来,手一挥,“弟兄们,跟我来!

    “清香茶馆”在城里的十字路口东南角,玉清香是这里唱小戏的主角。玉清香有几分姿色,每天穿绸裹缎,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嗓音清亮,能唱多出梆子小戏,天天来此喝茶听戏的人很多。最近,她收了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做徒弟,徒弟名唤婕儿。

    每天都从茶馆里传出说书声、锣鼓声、琴声和唱戏声。茶馆每天中午休息一段时间,下午开门再接待客人。

    这天和往常一样,下午刚开门,大摇大摆地进来十几名便衣特务,领头的是蒲三彪和史惠达,他们吃饱喝足,来这里消遣取乐。蒲三彪喝得醉醺醺,斜着身子、横着膀子进了茶馆,一进屋就嚷嚷:“开场,开场!快开场!”

    便衣队的特务们也有人经常来此听戏,他们知道玉清香和李梦助的关系,知道李梦助是这茶馆的靠山,更知道石过节因为在此放肆挨打的事,因此来这里一般不敢造次。蒲三彪可就不同了,一来这小子是头次来、不知内情,二来这小子蛮横粗暴、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茶馆掌柜的虽不认识蒲三彪,可认识史惠达,见来人各个挎着盒子枪,知道是便衣队的人,不敢怠慢,忙招呼伙计沏茶倒水,他笑脸相迎,“贵客请前面坐,马上就开场。”

    先上台的是位说评书的老艺人,说的是“薛刚反唐”的段子,还没说两句,便被蒲三彪轰下了台,“俺蒲三爷不爱听这玩意,下去!换个唱戏的来!”

    掌柜的赶紧换节目,锣鼓一响,换上玉清香的徒弟婕儿,婕儿唱了一段“打金枝”的选段。不等唱完,蒲三彪嚷嚷道:“不行,不行!唱得啥玩意,让她师傅上台,俺听说她师傅唱得不错。”

    掌柜的上前,点头哈腰道:“老总稍等,我马上让她师傅上台,不知老总想听哪段?请老总点戏。”随手递上戏单子。

    蒲三彪本是个文盲,大字不识,还假充文化人,手拿戏单子,哼唧了半天,也点不出来。还是史惠达给他解了围,说道:“来段苏三的‘女起解’吧。”

    玉清香这几天身体不适,本想不上台演出,见蒲三彪点着名让她上台,她知道拗不过,不得已上了台。她妆点了一番,上了台,只见她身穿白底红花的绸子旗袍,开襟处露出嫩白的大腿,脸上轻抹香粉,唇涂口红,柳眉细描,云鬓上斜插一朵大红花。特务们看直了眼,蒲三彪心摇目荡,嘿!难怪人说小妞长得不错,果真是这样!

    随着胡琴的伴奏,玉清香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一段河北梆子的“女起解”唱完,特务们大声叫好、齐声喝彩。蒲三彪兽欲要发,呼地站起来。史惠达是个精细人,明白蒲三彪要干什么,忙起身附在蒲三彪的耳边,叽咕道:“兄弟且慢,你可知,这小娘们可是李梦助的姘头。”史惠达的意思是想从侧面劝说蒲三彪不要轻率从事、不要招惹是非。

    不想史惠达的话不仅没有劝住蒲三彪,反而激起了他的野蛮劲儿,“咋?李梦助有啥了不起?别人怕他,俺他娘的可拿眼不夹他!”说着话,蒲三彪晃着身子,登上了一尺高的舞台,他指着自己的黑脸皮,“来,来,来,小美妞,在这儿亲一口,俺他娘的赏你十块大洋。”

    见台上忽然上来一人,玉清香怔住了,她不认识蒲三彪,见这人豹头环眼,短脖粗腰,歪着膀子,斜着身子,走起路来一步三晃,酒气熏人,满嘴的脏话,吓得她连连向后倒退,“你,你要干什么?”

    台下的特务们也怔住了,史惠达一看事情要闹糟,疾步上台,阻拦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蒲三彪这小子是越有人劝越来劲儿,用手背推开史惠达,“你别管!俺倒要看看谁能把俺咋样?”他满嘴喷着酒气,晃晃悠悠向玉清香扑过去,玉清香惊叫着闪身躲过,蒲三彪扑了空,“呀喝!小美妞,你他娘的敢不依!”

    掌柜的急忙跑上台,又陪笑脸又作揖,“老总,老总,消消气儿,我们这儿唱戏的只卖艺、不卖身,请老总高抬贵手……”

    “去你娘的!”蒲三彪抬手给了掌柜的一记耳光,将掌柜的打了个趔趄,“不卖身?早他娘的给人家当了姘头了!”

    老艺人和老琴师们放下手中的乐器都急忙过来,给玉清香说情,“老总,老总,有话好好说。”“我们这里给你作揖了。”“得了,我们给你赔不是了。”蒲三彪不领众人的情,嘴里骂骂咧咧:“都他娘的闪开!闪开!别招三爷俺不痛快。”骂着话,抬起手,“劈啪劈啪”乱打乱扇,将众人打开。玉清香在众人的掩护下,惊叫着,跳下台,逃向大街。

    蒲三彪向台下的特务们一挥手,吼道:“都他娘的坐着干啥?还不给我快追!”

    特务们不敢不服从命令,呼喊着追向大街,蒲三彪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玉清香没跑出多远,就被特务们追上了,一名特务一把抓住玉清香,“哪跑?我们三爷看得起你,你就亲他一下,有啥不好呢?嘻嘻……”

    玉清香奋力挣扎,她大声地呼喊:“流氓!无赖!放开俺!”她一个弱女子怎能逃脱得了?特务们一拥而上,搂着玉清香不松手,“啊呀!小妞还挺厉害。”

    正在这时,李梦助带着人赶到,他看着自己心上的人受到欺辱,顿时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