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沙河烟云 » 一〇〇 北疃村祭奠

一〇〇 北疃村祭奠

    一〇〇北疃村祭奠

    甄玉衡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封信,“这是国民党49师师长给咱们送来的一封信,你打开看看。”

    张健展开信,见信上写道:

    张营长:见字如面。

    兹有日军降部田中界荣大佐向贵军请求,在回国之前,欲率数人到北疃村去祭奠当年被其屠杀之村民,谢罪悔过,以表其诚意。祭奠之日,订在中元节午后一时,请贵军本着以德报怨之精神,准其请求,确保其人身安全。

    王永寿致礼

    民国三十四年七月十三日

    张健看完信,“王永寿,噢,49师师长,他转告我们,田中要来疃村祭奠,好哇!”张健合上信,问政委,“你对这问题,咋看?是鬼子在耍花活呢,还是国民党另有所谋?”

    甄玉衡道:“田中来祭奠,来悔过谢罪,是件好事,‘好汉不打上门且’嘛,优待俘虏嘛,我们应该欢迎。”

    “49师安排来人不?”

    “肯定得安排,跟随前来。”

    小五子道:“哼!这是土匪脖子上挂佛珠——假慈悲。”

    “不管他是真慈悲、还是假慈悲,我们得加强警戒。”张健心存戒意,“另外这是一件大事,得打电话请示一下团部。”

    甄玉衡道:“已经请示过了,团部来电话,同意田中来,让我们加强警戒,别出意外,要保证战俘的人身安全,通知各连,凡违令者,军法从事!对此事一定要安排妥善。”

    “明天是中元节了,咱们得先祭奠牺牲的同志们,然后再安排这事。”

    甄玉衡道:“这两件事得错开,你的意思是……”

    “明天早晨,各连抽出一个排,由我带领先过河,去烈士墓祭奠,你呢,在营地做好接待的准备工作。下午,我在北疃村的大堤上等他们来,你要随他们过河,要布置好岗哨。先通知一下各村,进行准备,要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教育大家,不要有过激的行动,千万不要发生意外的事情。”张健顿了一下,笑道,“还有,通知沿岸各村,等田中来时,和过去一样,鬼子来了,让沙河两岸都点起烽火。”

    小五子不解地问:“点起烽火?这干嘛?”

    “‘欢迎’啊,这次是表示欢迎,哈哈……”张健开怀大笑。

    这时,门外哨兵来报,说是营门外有人求见。张健迎了出去,来者一见面,张健认出是堂叔张振生,问道:“大叔,什么事找我?”

    振生笑道:“我听说明天鬼子要来疃村祭奠,我打算看个热闹。”

    张健也笑道:“哎呀,有什么热闹可看。”

    说着话,进了屋,张健从抽屉里取出两件东西,笑着对振生道,“我本想有时间登门去致谢,不想你来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他说着话,把东西放到振生的手中,并紧紧地握着振生的手,“太谢谢你了,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

    大家一看,是两支闪亮的飞镖。振生接过飞镖,先是一怔,然后笑着问道:“健儿,你怎知这飞镖就是我的呢?”

    张健笑道:“你从小到外面寻高师、学武艺,村里人谁不知你武艺高强,身手不凡,除了大叔,谁能有这么准的镖法?”

    “哈哈……”振生爽朗地大笑起来。

    “哈哈……”大家都笑了,屋里洋溢着笑声。

    张健带领着二营部分战士在张村村外的烈士墓前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村里的百姓纷纷前来。大家列队,免冠,默哀,向烈士墓三鞠躬。

    由苏秀娟朗读写好的祭文:“首先告祭革命的烈士们,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了!抗日战争全面胜利了!……在这场反***的战斗中,我们不知有多少革命同志、爱国志士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让我们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心里就难过、就痛心落泪!在今后的革命道路上,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名誉舍不得丢掉,还有什么金钱利益舍不得抛弃吗?我们要舍弃一切名利,踏着烈士们的鲜血,高举红旗,奋勇前进!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业!……”

    祭文悲壮激昂,在场的战士和群众无一不唏嘘落泪!

    中午,张健带领着战士们来到北疃村的大堤上。站在大堤上,举目南望,北疃村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张健蓦地发现在这一片废墟上竟然冒出了几缕炊烟,他惊喜地问战士们:“这里还住着人?”

    一位家住南疃村的战士回答:“在北疃村被屠杀时,有几个外出没归的,幸存下来,他们住在这儿。”

    这时,小五子和苏秀娟跑来,小五子兴冲冲地告诉张健:“告诉营长一个可靠的消息。”

    “什么可靠消息?”张健忙问。

    “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张健急问。

    小五子吭哧着,不好开口,苏秀娟答道:“岳枣花生了,生了个白胖小子。”

    张健高兴之余,感慨道:“北疃村是杀不绝的!我们中国人是杀不绝的!我相信,一个人丁兴旺的北疃村不久就会出现!”

    一名战士跑来报告:“南疃村的百姓听说田中要来这儿祭奠,有的扬言要把田中弄死!祭奠亡灵。”

    张健一惊,心说,这还了得,忙命令小五子:“快!布置警戒线,防止有人采取过激行动。”又命令苏秀娟:“你带领女兵和部分战士要搞好宣传,让百姓明白,田中这一行动是悔过谢罪,我们应该欢迎。还有,找几名战士把坟前的纸灰和杂草打扫干净,要快!”

    小五子问:“坟前是不是应该立块碑?”

    张健皱了皱眉,“现在来不及了,等以后再说吧,立就立个大碑,把鬼子屠杀的暴行都刻上去,让世世代代的人都知道。”

    小五子应了一声,去了。张健不放心,叮嘱道:“小五子,记住!一定要保证田中等人的安全,出了事,我拿你试问!凡违令者,军法从事!”

    “哎!记住了,放心吧!”小五子应允着,跑远了。

    沙河沿岸的村庄都依次点燃了烽火,各个烽火台上烽烟腾空而起,烟云连成了一片。

    田中、小野、宫本和其他几个日本军官在一名国民党军官的陪同下、在甄玉衡和部分战士的护卫下,蹬上了渡船。

    小野望了望河两岸飘动的烟云,问田中:“田中君,在中国的土地上,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的烽烟,你说是吗?”。

    田中道:“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这样,不过这烽烟还会燃起。”

    “还会燃起?什么意思?”

    “我们的到来,让国共两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的回去,会让国共两党重新分开,为了争夺这片土地的领导权而再动干戈,到那时会烽烟再起。”

    小野点头。宫本问道:“田中君,猜猜谁会赢?”

    “国民党虽然兵多将广,可他不会赢,赢者是共产党。”

    “为什么?”宫本和小野异口同声地问。

    “共产党太深得民心了,得到了民心就得到了一切!中国有句俗话,‘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呀!我们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不得民心,才落此失败的下场啊!”

    船到对岸,田中等人依次下船,张健迎了过去,田中上下打量着张健,想起了那张画像,“你,你的就是张,张健君。”

    “不错,我就是让你们悬赏捉拿的老婆张。”张健微微一笑,“你就是田中先生?”

    “哦,正是鄙人,正是鄙人,我们从未见过面,这是第一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田中鞠躬。

    在一旁的国民党军官上前向张健行军礼,“久闻张营长大名,今日能相见,幸会,幸会。”

    张健回一军礼,“你是……”

    “我是49师少校参谋,遵照师长的命令,我陪同前来,另外担当翻译。”

    “请问参谋贵姓大名。”

    “免贵,姓陈名首义。”

    “噢,陈参谋,请!”

    陈首义问:“你们安排好了吗?”

    张健回答:“一切安排妥当,请陈参谋放心。”

    “千万不要发生意外,一定要保证战俘的安全。”

    “放心吧,不会的。”

    在张健和甄玉衡等人的陪同下,田中一行人来到北疃村村外。在村西外,在坟的四周已集聚了很多人。张健手指眼前的一座大土包,“田中先生,这就是被你们屠杀的百姓的坟墓,在这大土包下埋着八百多具尸体,在这些尸体中有很多是老人,还有很多是吃奶的孩子。”

    田中浑身痉挛了一下,冷汗渗出了额角,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在坟四周的百姓见到田中一行人到了,不知是谁怒骂了一声:“打狗日的!”人群立刻骚动了,一齐向前涌,人们晃动着拳头,瞪着愤怒的眼睛,咒骂声响起一片。战士们手拉着手组成一个大圆形警戒线,吃力地往回阻拦着,砖头、瓦块和土坷拉飞进圈内,警戒线向圆心收缩,眼看就要冲破警戒线了!张健一见,急了,他摘掉军帽,挥动着,向四周大声喊道:“乡亲们!静一静!大家的心情我理解!‘好汉不打上门且’是我们中国人的品德,现在田中来悔过谢罪,我们应该欢迎!”

    四周的人群见张健在喊话,立刻静了下来。田中却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坟前,后面的小野、宫本和其他几个日本军官都依次跪下。他们摘掉军帽,表情凝重,默默地向坟墓三低头。全场立刻鸦雀无声,四周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伙战俘的举动。

    张健、甄玉衡和随行的战士们肃穆地站在后面,向坟墓三鞠躬。

    田中点燃了一沓烧纸。在火光的映照下,他摘掉眼镜,跪着向坟墓低声叽咕道:“我代表定州的日军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悔过,我们在这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们使用暴力夺去了你们的生命,让你们含恨九泉!我们发动的这场战争是非正义的、是野蛮的、是让后人世世代代唾骂的!你们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可你们死的有价值,在我们的历史上留下了永远抹不掉的污点,我们要经常进行反省,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段历史!现在我们向你们的灵魂表示沉痛的谢罪,请饶恕我们吧!请饶恕我们吧……”他声泪惧下,到最后痛哭流涕。

    大家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看来田中不是在装模作样,他确实是诚心地来悔过谢罪。

    时过立秋,一阵秋风吹来,坟上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地上的纸灰被风刮起,飘过人群的头顶,飘向北疃村的上空,落在一片废墟上!

    张健、甄玉衡、小五子和战士们护送田中一行依次踏上渡船返回。

    途中,张健和陈首义攀谈起来,张健问:“听陈参谋的口音,像是本地人?”

    “噢,我是博野县人,在定州东面,距此地只有几十里地。”

    张健问道:“噢,老乡呢,你去过城东的东汶村吗?”

    “去过。”

    “陈参谋,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可知他的下落?”

    “我只要知道的,张营长尽管问。”

    “你可知李见本这个人?”张健问。

    “知道,不就是便衣队的大队长嘛?他现在下落不明了。”

    “咋下落不明了?”张健追问。

    “自打日本宣布投降那天,他就逃跑了。”

    “你们追查过没有?”

    “追查过,有的说他逃亡外地,有的说他就藏在东汶村,问田中等人,日本人也说不清他的下落。”

    “这个狗汉奸!罪大恶极,是逃不掉的,早晚把他抓住!”张健咬牙切齿。

    “对,早晚将他以正国法。”

    稍停,张健话题一转,“还有件事,我想搞清楚一下。”

    “什么事,张营长尽管问。”

    “这是几年前的事。”张健问道:“当年陈参谋是否去过回民军,劝说马文才,哦,也就是马占海,劝他们归顺49师。”

    陈首义吃惊道:“是,去过,你咋知晓?”

    “哈哈……”张健哈哈大笑。

    陈首义追问:“张营长咋知晓?”

    张健含糊其辞地回答:“我只是听别人说起。”

    陈首义狐疑地望着张健。

    船到北岸,众人下了船,到了北岸留春村的大堤上,张富生带着三连来接应。陈参谋行礼告别:“张营长,我们就此顺着大堤向西,走南门外大道回城,我们的汽车就停在杨村,请张营长留步,不再有劳了。”

    张健命令张富生:“三连长,你带领几十名战士护送田中到杨村,途中要多加小心,一定要保证田中等人的安全。”

    “是!我们一定保证。”张富生行了军礼,转身去布置。

    田中过来鞠躬,告辞,“这次来祭奠,多亏张营长一路关照。”

    陈参谋翻译完后,张健道:“田中先生客气了,希望你们今后再来。”

    “是的,我们明年清明节时还会来的,我已痛下决心,每年的清明节都来此扫墓,我死了,让我的儿子来,我的儿子死了,让孙子来,让祖祖辈辈延续下去!”田中激动地抽动着嘴唇。

    田中一番话,让陈参谋很受感动,他翻译完,大家无一不动容!张健心想:在当初的战场上,这伙日本强盗凶残的像一群恶狼,此时却驯服的像一群乖巧的羊羔,真让人难以理解呀!

    双方行礼,就要分开。

    小五子眼尖,发现田中身后的一名日本军官很面熟,这名军官戴着墨镜,留着人丹胡须。“你,你是匡世雄!”小五子定睛细看,认出了匡世雄,他惊叫一声。

    “我,我不是,我是星野雄夫。”这名日本军官慌乱中吐出了中国话,他失口否认。

    小五子一个箭步冲过去,摘掉这名日本军官的墨镜,丢在地上,“你戴上墨镜,留着小胡子,俺就认不出来你了?你就是扒了皮,俺也认得出来你!”

    大家注目端详,惊呼一声,“啊!的确是匡世雄!”张健惊疑道:“你,你还活着?”

    匡世雄见已败露,无奈地点点头,捡起地上的墨镜,向前一鞠躬,“我是,我就是匡世雄,我还活着。”

    “我们当初认为你死在地道里,”甄玉衡道,“那天指挥部的大厅被日军炸开,上百名百姓和四十多名警卫战士被炸死,有很多尸体难以辨认,我们认为你死在其中,却原来你没死,噢!你原来是日本特务!”

    田中向前解释,“他确实是我们的特工人员,他是日本人,他的父母早在三十年前就来到中国东北,修建南满铁路,他出生在东北奉天,他的日本名字是星野雄夫。八年前,他在特务机关受训学习,后化装成难民,随东北难民入关,搜集情报,他的单线联系人松冈匠二在一次战斗中遇难,他失去了联系,就参加了你们的军队,潜伏下来,等待时机。”

    待听完陈首义的翻译后,张健气愤道:“匡世雄,你伪造个人历史,可欺骗了不少人哪。我问你,你都为日军提供过什么情报?”

    匡世雄又一鞠躬,“我整过你们的情报,我有罪。上次日军进攻高蓬前,我看不露面不行了,就逃到明月店,将你们的军事计划和部署全盘提供给了中原义夫。”

    “这么说,我们支队指挥部大厅的位置也是你提供给川琦的?”张健继续问。

    “是的。”匡世雄哆嗦了一下,“是我提供的,我有罪,由于我的罪过,让一百多名村民和四十多名警卫丧生。”

    张健、甄玉衡、小五子和在场的战士们无一不向匡世雄投去憎恨的目光。张健追问:“你还向日军提供过什么情报?”

    “我,我想不起来了。”

    “咋想不起来?说!”小五子怒吼一声。

    匡世雄又一哆嗦,“我说,我说,那天,你们伏击便衣队时,是我鸣枪报得警。”

    “啊!鸣枪报警的原来是你!不是高凤河。”小五子惊呼道。大家万万没有想到,惊讶地相互对了一下眼光。

    张健牙咬得咯咯响,气得浑身热血沸腾!

    甄玉衡气得嘴唇发白、鼻孔直忽闪,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对尚建平的死一直持有怀疑,虽然高凤河承认是他干的,可我想他那人胆小手软,怕暴露,不敢下此毒手,根据现在的情况来分析,尚建平也一定是你杀害的?”

    “不。”匡世雄想否认,他抬起头,当他的目光和大家愤怒的目光相撞时,他胆怯地低下了头,在众目昭彰之下,他不得不承认,“是,是我整的,我杀害了他。”

    张健厉声道:“说说经过!”

    “我当时先偷了高凤河的小巴撸子,然后埋伏在队部附近,等尚建平出来,我就开枪……我想嫁祸于高凤河,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皇军的谍报人员……”匡世雄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实情。

    “啊!原来是你!”小五子气愤得俩眼冒火,两条眉毛倒竖起来,他想起了那一夜:在高蓬村口,是匡世雄从背后抱住了他,口口声声说他是刺客,是匡世雄把他五花大绑,送至大队部,并蒙上眼、堵上嘴,进行人身折磨。是匡世雄要押解他去山里,并打算在半路上干掉他。想起这些,小五子气得肺快炸了,脖子上的青筋叠暴起来。他霍地从人群中钻出,跑下大堤,从一名警卫手中夺过一杆枪,瞄了瞄,试了试准星,“你的这杆枪不行,准星歪了。”他将枪摔在地上,又从另一名警卫的手中夺过一把三八大盖,又瞄了瞄,试了试,“这杆枪还行,俺先用用。”

    “李连长,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警卫从子弹带里掏出两颗子弹,“再给你两颗。”

    “没必要。”小五子摆了一下手,“一颗就够用。”

    小五子持枪跑向一片灌木丛。

    小磨子和小安子发现了小五子的举动,知道小五子要干什么,他俩也跑下大堤。小磨子紧跑几步,追上了小五子,从后面抱住了小五子,“你要干嘛?你可别胡来,这是违反军令的!”

    “你别管俺,俺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去!”小五子发了疯似地挣脱。

    小安子从后面赶上来,“五子哥,你这么干,是违反军令,要受到严厉处罚的!”

    “处罚就处罚!俺不宰了他,俺就得气死!放开俺!”小五子低声吼道。

    小安子回首看看大堤上的人群,再看看小五子,见小五子简直要疯,“磨子哥,放开他,让他去吧,这仇不报不行啊!”

    小磨子喊道:“这咋行!咋向上级交代呀!”

    大堤上,田中一再地强调,“匡世雄是日本人,应该以战俘看待,他有罪于你们,这次祭奠,他要求跟着来,也是前来谢罪,他说这样可以心情好一些。”

    “不!”甄玉衡严词道:“你说得话我们不相信,还有待调查,即便按照你说的,他也不能算日本人,他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在中国念书,说流利的东北话,他应该算中国人!”

    张健道:“他应该以汉奸论处,我们要求把他交给百姓公审!”

    陈首义从中打圆场,“张营长,你们的意见我带回去,向师长汇报,待调查清楚,再答复你们,用不着你们来处理,我们就办了。我看,今天的这事,就先到此吧,我们先回城。”

    半晌,大家不语。张健不得已,叹口气,摆摆手,“就这样吧,希望王师长根据我们的要求,正确处理此事。”

    “好,就此告辞,后会有期。”陈首义行礼告辞。

    匡世雄向张健又深深一躬,然后戴上墨镜,转身去了。田中一行人顺着大堤向西走去,两旁是三连的护送战士。

    小五子挣脱开,一溜烟跑进灌木丛,这里离大堤有30多丈远。

    他伏在树丛里,端起三八大盖,将枪身支在树叉上,枪口对准大堤上走动的匡世雄,他长舒一口气,静下心来,瞄准,屏气,轻扣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出膛,子弹擦着一名战士的鼻梁而过,射断了匡世雄的墨镜腿儿,射进了他的太阳穴!

    匡世雄“啊!”的一声叫,倒下了!周围的陈首义、田中、小野和宫本等人听见枪响,见匡世雄中弹倒下,“呼啦”一声,习惯性地全卧倒。

    事情来的突然,张健和甄玉衡一怔,急忙跑过去,见匡世雄倒在地上,太阳穴流出了污血,已经死了。“好准的枪法啊!”张健和甄玉衡向四周张望,见小五子不在身旁,心里立刻明白了!

    陈首义和田中等人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陈首义指着匡世雄的尸体,“这,这是咋么回事?”

    甄玉衡道:“我们也说不清,可能是有人枪走了火。”

    “枪走火?咋么单单打在他的头上?”

    张健道:“这事等我们调查清楚,再答复你们。”

    “咋么调查?”

    甄玉衡道:“细致地调查。”

    陈首义翻了脸,“你们这是枪杀战俘,是违抗蒋委员长的命令!我抗议!”

    张健道:“我们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啊,陈参谋,消消气儿,再说了,我们认为他是汉奸,是不是战俘还有待调查。”

    陈首义怒气冲冲,“这让我咋回去交差?”

    甄玉衡道:“回去向王师长解释清楚嘛,我们一定调查清楚,给王师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抗议!我抗议!”陈首义脸红脖子粗,举着双手高喊。

    田中等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健命令道:“张富生,命令战士们准备一付担架,将死尸抬到杨村。另外,你们一路上要小心谨慎,要护送好其他人,绝不能再出这事!”

    陈首义余怒未消,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健,无奈地跺了一下脚,转过身去。

    田中等人走了,在战士们的护送下,顺着大堤向西去了。

    这时,天空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声音由远而近,大家抬头仰视,见几架运输机从头顶上飞过,飞机飞得很低,机身上的青天白日国徽清晰可见。

    甄玉衡指着天上的飞机,“老蒋忙着往城里运送军用物资呢,他们已磨刀霍霍了。”

    张健望着远去的飞机,深有感愤地说道:“一场新的战斗很快就要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