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吴悠悄悄的离开安神殿，借着月光和斑驳树影在皇宫里来回穿梭，除了安神殿已经被吴悠记得滚瓜烂熟，其他的宫殿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刚才还想找个其他宫殿先安身，结果跑进了宿卫营，还好及时退了出来，不然反倒成了羊入虎口。现在巡逻的禁军越来越多，好几次都差点没避开。“不行，不能再这么跑了，找个宫殿避一避，现在连路都迷了，再瞎跑更是危险。”吴悠一边想着，一边向更黑暗处摸过去，翻过一道围墙之后又拐过一处廊桥时，前方有火把亮光突的出现，一队内宫太监正向她走来，距离不过十余丈。这一处地方四周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就是一个池塘，隐隐绰绰有些荷花在池塘里摇曳着。一个之字型廊桥跨过池塘两端，廊桥的中间有一座小亭子，想来是白天宫妃们赏荷夏凉的地方。吴悠回头瞥了一眼，这小亭子四面透风，八角的顶也没有足够的地方容纳她，火把要是照过来一览无余，向后折返怕是不行，只要那些太监上了桥就一眼能望到对岸，这点时间根本不够跑到桥那边再隐匿身形的。

    吴悠再向前看去，那火把的顶端已经清晰可见，只要再上两个台阶自己就只能暴露了，吴悠一咬牙，悄然翻身到了桥下。身体轻轻的浸入水中，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露出头来向前张望，火把的亮光忽的亮堂了起来，桥的前端是一个只有五六阶的石台，石台连接的就是一个回廊。之前吴悠看到两三个火把，以为人数不多，最多不超过四个。悄无声息全部放倒也并不是不可能。现在这些太监陆续上了廊桥，后面的火把也就多了起来，约摸有十余人的样子。吴悠暗道一声侥幸，还好没有鲁莽行事。内宫太监们离吴悠越来越近，吴悠也不敢继续抬头观察，只得将头没入水中，虽是到初秋，湖水也并不算寒冷。夏末的雨季刚过不久，湖水蓄了满满一池，水面离桥面也不过三两公分，水波流淌中还有些许湖水漫上桥面。

    待到太监们远去，吴悠悄然露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还好闭气是轻功必修基础，不然吴悠可能就成为第一个刺杀不成功自己把自己淹死的刺客了。伴随着阵阵蛙鸣，吴悠不太敢游水，怕声响太大惊动左近，只好慢慢的扒着桥面渡到岸边。

    安神殿外刘玄清和李义俊面面相觑，略显尴尬。两人寒暄几句没有营养的话，不多时安神殿门又一次打开，上次传话的公公走了出来，向刘玄清躬了躬身子也不怎么理会李义俊，只是撇了一眼，李义俊就会意的拱了拱手走下台阶去。那公公上前一步贴近刘玄清低声道：“陛下无碍，让奴婢传个话给您，要您别在殿外侯着了，来了这些许个蟊贼，恐是惊扰了杨贵嫔，十一殿下还是去后宫请个安再出宫去吧。”随后递给刘玄清一块内宫腰牌，刘玄清接过腰牌朝着那公公也拱了拱手，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不多说话，便也下了台阶去了。和几个随从说了句原地候命，刘玄清跟着六个侍女就朝着后宫深处走去。

    走过一处花园假山之后一扇朱漆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门额上定寝门三个烫金大字异常醒目，一道长长的围墙将前殿和后宫分割开来，西侧的门叫定寝门，东侧的门叫启辰门。中间还有一扇凤凰门，只有在迎立和丧葬皇后的时候才会开启。这里除了两队巡逻的禁军之外，还有几个值夜的宫人守在门口，待看到刘玄清等人走近，其中一位宫人走过来拦住了他们说道：“红姐姐要去内宫吗？听外间说有刺客出没，内宫已经上了禁了，没有内宫腰牌奴婢可不敢让您进去。”说完歉意的朝那叫红姐姐的侍女躬了躬身子。那侍女也福了福以示回礼，“奉陛下令，领十一皇子进内宫春塘院子给杨贵嫔请个安，我等只是护送至此，请杨公公去杨贵嫔处着人来接就是了。”说完闪身一侧，将护送的刘玄清亮了出来。那杨公公一听是十一皇子，赶忙上前请了安。刘玄清也不多言，只是将手中腰牌递了过去。杨公公接过腰牌随便看了眼之后，赶忙说道：“请十一皇子稍后，奴婢这就差人去春塘院子通报，请恕奴婢怠慢。”说完也不待刘玄清搭话就向定寝门走去，吩咐了两个内宫宫人去通报之后便也不再搭理刘玄清他们。

    刘玄清等得心烦意燥又不好流露声色，这春塘院子真是个远，都好几盏茶时间了，才有扣门声从内宫里传来，那杨公公过去低声询问了两句便朝刘玄清走来，“春塘院子来了两个婢女接十一皇子，请十一皇子随奴婢来。”说完又朝那红姐姐躬了躬身子，那红姐姐福了福不待杨公公开口便说道：“有劳杨公公了，我等即已送到，就回安神殿复命去了。”说完招呼来的几个侍女原路返回。那杨公公在前方领路，也不回头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刘玄清见了便也安下心来。刘玄清向定寝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两个淡粉色宫装的婢女朝着自己行礼。刘玄清不动声色的挤了挤眼睛，装模做样的回了礼就跟随两个婢女往春塘院子方向走去。待离那定寝门远了些就身子一垮，腰也不挺了，肩也不立了，嘻嘻哈哈的说道:“楚玲，楚燕，你们两个可还适应这里的生活？我这一整天都挺胸抬头的累得要死了，腰也酸腿也困，一会儿你俩可得给我好好疏通一下筋骨呀，上次听阿娘说你俩的手法是愈发成熟了，我都还没试过呢！”那名叫楚玲的婢女慌忙说道，“请十一皇子谨言慎行，这里是内宫。”刘玄清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一旁叫楚燕的婢女就嚷嚷道：“怕什么啊姐姐，这里都到了内宫了，又没有什么人，还讲那些个劳什子规矩干嘛！”随即转身向着刘玄清撒娇道：“明哥儿有没有给我们带好玩的吖？我在这里可是闷坏了，一天天都是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初要不是八爷爷哄骗我，说宫里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鬼才来呢。这宫里也就吃的好一些，其他的都不怎么滴。我和姐姐本想跑出宫去的，要不是杨娘娘待我俩和大娘子一样好......”楚玲听到妹妹说起大娘子，唬了一跳，赶忙截断楚燕道：“谁要和你逃出宫了，竟瞎说，杨娘娘待我们这么好，你还一天天的不知足，想想我们在外面过得啥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宫里多好，规矩虽然多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啊。”说完赶忙看看刘玄清，见他脸色颇为抑郁又絮絮叨叨说些个宫里趣事，楚燕见姐姐朝她使眼色，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也叽叽喳喳的附和着姐姐，刘玄清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随即展颜一笑。楚燕见刘玄清面有笑意放心不少，又蹦蹦跳跳起来，围着刘玄清一边说笑一边小跑，灯笼都忽闪灭了也不管，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怕磕着碰着，显然是有一定功夫的人，反倒是楚玲乖巧的很。三人就这么嘻嘻哈哈的朝春塘院子的方向走去，远远的一队内宫宦官朝着这边走来，三人便也停下了嬉笑的脚步。那领队的宦官也见到这边的光亮，迎上来询问一番，得知是十一皇子，见了礼就又匆忙的向定寝门走去。三人看那阵势也知是因那刺客而起，便也收了大声玩笑的心态，低语寒暄着朝春塘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塘边。忽然间刘玄清一顿，楚玲和楚燕也立刻噤声向刘玄清望去，只见刘玄清直勾勾的盯着春塘某处。

    秋夜里，一片云朵遮住月亮片刻后缓缓散去，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春塘，映着斑斑点点的荷花，绿一片红一点。廊桥披着月光显得格外的幽静，凉亭上的琉璃瓦反射着各种角度的月色，几条锦鲤耐不住阵阵蛙鸣，犹然越出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好一片美丽的荷塘夜景。一个倩影缓缓从水中凸显出来，那湿漉漉的衣衫越发贴紧肌肤，月光下显出一副婀娜身形，头上的纱巾不知飘到了何方，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般顺淌而下，被月色照的斑斑点点煞是好看，如同九天之外的仙女下凡一般。

    吴悠一步步走到岸边，捻去沾在身上的几片水草树叶，团了团湿漉漉的头发，拧了拧又甩了甩头。忽然两颗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吴悠定睛一看，一双闪闪的眼眸从岸边的大石后直勾勾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