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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苍茫的戈壁之上,狂风卷积着飞沙,在戈壁与飞沙之间,有一盏尚未熄灭的气死风灯在摇曳着舞姿。早已千疮百孔的灯罩护着一豆烛光,为沙暴中迷失的人们指引着方向。那幽幽烛火倔强的舞动着,坚强着,旗杆上的酒旗似也受到了鼓舞旋转跳跃着,依稀能看清两面的文字,一面写着酒,一面写着迎风来。

    小二熟练的用挡板遮住通往二楼的楼梯,好让那犹如黑洞般吞噬一切的窗户能少落一些沙尘到一楼来。可无孔不入的细沙又岂是几块木板能挡的住的。透过一楼昏暗的灯光,尘土穿过二楼地板的缝隙在不算宽敞的大厅里四处飘扬,不多时便落的到处都是。

    武大班头用手拽着下摆擦了擦桌上的尘土,随后取下背着的铁胎弓放到桌面上,其余众人也陆陆续续的坐下,还有几人就着屋角的水桶洗着满是沙尘的手脸。客栈里原先的几个帮闲食客也腾了两张桌子给这群不速之客。“掌柜的,给我的弟兄们上点吃食,赶了半天的路了,又遇上沙尘卷这玩意,着实累的慌。对了,不要酒,弄几大盆羊肉汤饼就好。”说着一扬手两吊铜钱就丢在了柜台上。之前还一脸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掌柜听见铜钱的响声,嗖的就从柜台后面蹿了出来,一脸的谄媚连连应是。武大班头也不理会,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小树,缓缓的开口道:“你们几个杂鱼怎么会和鬼脚七结了梁子?”赵小树自从被提进客栈跪在武大班头面前便一直没做声,两眼呆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听武班头问话,赶忙又向前跪了两步纳头便拜,头脸都杵到武班头的鞋尖也不在意,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前因后果。五班头听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暗暗骂了声MDZZ,自己辛辛苦苦追了一月有余到头来让几个杂鱼把事坏了,看着赵小树是越看越来气,抬起一脚就把赵小树踢得四仰八叉。赵小树背上跟装了弹簧似的,一个挺身又重新跪到了五班头的脚面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师傅,你就饶了我吧,我都是跟着大郎的,他说干啥我就干啥,我哪里知道这个什么什么七的是您要的人啊,师傅饶了我吧!我平时为人胆小懦弱,哪能干这种大事啊,师傅常说的谨言慎行弟子可是谨记在心啊师傅,饶了我吧!”众人听得赵小树管武班头叫师傅,心中都是莫名的诧异。

    原来早在十四年前,武氏听风山庄因为一些原因一跃成为甘州乃至西域最大的武林门派。为了扩张势力老庄主武德禄就决定以听风山庄为中心,四面八方在各个乡镇办武氏武馆。当年武大班头就曾被派去银达镇的武馆当过数月的教头,后来因为扩张太快,所收弟子良莠不齐,班头教头的数量又太少,就陆陆续续关闭了很多弟子资质较差的武馆,武馆学徒也就顺便就地遣散了,而赵树两兄弟就是银达镇人。武班头看着匍匐的赵小树内心百感交集,他第一次当教头收的几名弟子里就赵小树资质还算不错,可惜生性惫懒,不求上进,再加之很快就解散了武氏武馆,自己也随老庄主外出办差,赵小树也就放任自流了。后来听闻搞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也只是暗地里摇摇头,便不再理会,这段往事也很少有人提起。“莫要叫老子师傅,老子可没你这么窝囊的徒弟。”武班头话虽如此说,但内心还是又一些惋惜。随后又道:“至于你是死是活,还是跟我回听风山庄等待武大娘子发落吧。”说完便坐回原处。不多时,掌柜端着一大盆羊肉汤饼上来,随后跟着的小二也捧着几碟子小菜。众人匆匆吃过,看看天色依然是黄沙满天昏暗无比,叫过旁里时不时张望这边的几个帮闲,又问了一些刚才打斗前后的情形,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武班头是丝毫没有头绪,这追了月余的线恐怕要就此断了,怕是武大娘子那里不好交代了。武班头越想越是烦躁,抬头看看跟随他追了月余的众兄弟们,又低头看看依然拜伏地上的赵小树,一跺脚恨声道:“把这货绑了,我们回甘州去。”说罢便背起放在桌面的铁胎弓,罩上面纱,也不管外面依旧肆虐的沙暴出了迎风来客栈。

    德兴一十五年二月初五甘州武氏听风山庄

     初春的阳光驱赶着晨雾洒向一片静谧的小池塘,微凉的露水在池塘边的灌木上划过,凝结成一个个饱满的水晶,偶尔滴落在草地上。池塘边的小院子有一扇门缓缓打开,从内里走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端着一个小小的木盆。小姑娘看年岁不过十三四五,明亮的大眼睛带着浓浓的倦意,似是一夜未眠一般,时不时的瞪得溜圆驱散睡意。院子里是一小片药田,时值初春各种说不上来名堂的药材幼苗随着阵阵的风左右摇摆。忽的三五株甘草幼苗被风吹断,切口处竟整整齐齐,这阵阵的风居然是一道道凝为实质的剑气。

    一双并未着履的芊芊玉足在田埂间跳跃着,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一袭淡黄色长裙在晨光中飞扬,赤着的双脚如同羊脂玉般白皙光滑,舞动间也不曾沾染一丝泥土。若非手提一口宝剑,眉宇间也尽是煞气,那真可以称得上是洛神下凡:陵波微步,罗袜生尘。那洛神一般的仙女脸上如同附着化不开的万年寒冰寒气逼人,凌厉的眼神更是和道道剑气一同裹挟着晨光向剑尖所指之处迸射而去,药田周遭的花花草草又折断数根。“霜儿!”一声洪亮略显苍老的呼唤由院门口处传来,一位青衫老者缓缓走进院子,那凌厉的剑气飞射到老者身前不足三尺便偃旗息鼓消散于无形。青衫老者又唤了两声那舞剑的女子。舞剑女子听到唤她的声音便停下身形倒提着宝剑匆匆走到老者面前微微一福赶忙问道:“爹爹,你怎么过来了?前院的事情处理完了?”青衫老者并未回答只是看着女儿赤着的双足微微蹙眉。舞剑女子看到青衫老者的表情,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爹爹莫要责怪,女儿这就去穿鞋子。”说完便快步进了院子里的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