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德兴一十五年二月十八杭州
杭州城外官道上，三五成群的捕快衙役来回穿梭着，仔细的盘查着每一辆进出城的马车，进出城门的人们更是搜查的透透彻彻。早已换了一身游侠儿装束的吴悠，站在不远的官道旁，压了压从集市顺来的斗笠，斗笠的纱帘遮住了容颜，显得特别神秘难测，周遭的人群只要稍微靠近，就会有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这也使得那些衙役一眼便发现了这个鹤立鸡群的人。
陈苟财便是第一个发现吴悠这个特别存在的人，若是赶在平日，他是绝对不敢招惹的，奈何杭州城的命案实在关系重大，加之是他打捞的李毅尸首，官升三级黄金百两与他没什么关系，但还是可以混到一个捕头的肥缺。今天第一天上任，上官就交给他了这个重要差事，虽然只是在城门负责盘查过往的行商游客路人等，达官贵人他不敢招惹，但一天下来从那些苦哈哈身上也能摸到个三五十文，这比他之前那个什么鸟亭长的油水多了去了。
“狗哥，咱们真的要去过问吗？我看这游侠儿肯定不是好惹的主。”问话的捕快正是那天撒网的那个匠人，随着陈苟财的升迁，那同船的两个匠人也都穿上了捕快的衣衫。像这样捆绑式升迁在整个良朝都是随处可见的，即便匠人得不到提升，只要捕头愿意使银子，这些之前的小弟跟着沾沾光也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李毅和钱奉山遇害搞得整个江南东道官场震颤，设卡、盘查、侦缉、明察暗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再加上商州的特性，使得本就在人手调配上有些捉襟见肘的巡司衙门更是焦头烂额，所以还未等陈苟财使银子，两个跟班小吏也随同陈苟财一起升迁，派了差事。“你以为我想去了，希望他看到我们走过去就离开吧。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游侠儿了。”陈苟财说完紧了紧腰刀给自己打气，手心里的汗却是不听使唤的往外蹭蹭的冒。毕竟嘛，这是第一天当差，说不紧张那是哄弄别人的。
吴悠也发现了这几个衙役向她走了过来，怎么办？走，肯定要引起怀疑，不走，一旦说不清楚那将是更大麻烦。恰在此时，几伙歇脚的路人在官道旁的茶水摊交头接耳的谈论着杭州府的命案。吴悠正在踌躇，听见如此讨论，便也敛了杀气走过去要了杯茶水，一方面探听一些消息想想往后去处，另一方面也是看看那几个捕快会不会跟过来。其实她在来的路上也多多少少听到了关于命案的各种传闻。有说是嫖客付不起嫖资被老鸨沉湖的，理由就是这两日州府衙门已经塞满了莺莺燕燕，每日里群雌粥粥好不热闹，若非还有站班衙役维持秩序，怕是府衙牌匾都要换成楼啊阁啊的了。也有说被害的是江南道的大人物的，理由就是他们这些行脚的发现不单单是州府，整个江南东道都被封锁严查了。
“狗哥，怎么办？那游侠儿去茶摊坐下了。咱们要不回去交差吧？”那撒网的匠人看着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其实都是干杂活干出的一身腱子肉，实际上胆量却是小的可怜，陈苟财也是看中这点才愿意一直把这家伙带在身边。“宝升，看你那熊样，城门还有别的班组看着咱们呢，第一天当差，可别让人看扁了，他一游侠儿，你怕个甚，那身行头也就能唬唬你。你只要把咱们这捕刀往桌上一拍，亮出咱们身份，那还不是问他啥，他就得说啥。”这一路走来，陈苟财一直在训斥着自己的小跟班，或许这也是他自己缓解紧张的一种方式吧，可就是苦了跟班宝升，一路上唯唯诺诺只会点头应是。不管怎么说，他陈苟财也是杭州府的捕头，不是那些个穷僻县衙里的生瓜蛋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毕竟是从九品有职衔的，朝廷就是自己的靠山，面对这些个没品没衔的市井小民，派头还是要摆足的。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吴悠的沉思，她并非没有发现这些个捕快的到来，只是她自认为已经做出了避嫌的举动，这些个混皇粮的家伙也应该识点相，毕竟在这个武风盛行的大良，最难搞也最恶心人的就是游侠儿。游侠儿之所以被整个大良不唾弃，上至朝廷，下至黎民，是因为他们作为一个群体，却无门无派，犹如无根浮萍，最是难追查。轰轰烈烈的大事做不了，偷鸡摸狗的小事从不断，最擅长就是打架斗殴，爆人菊花，烧人后院。奇怪的是这么个群体还特别好认，好似整个良朝的游侠儿都心照不宣一般，以各色精干短打为基础，配两条丝带，一条捆扎与腰间，长长的穗子将将垂至脚踝，另一条捆扎于斗笠的顶珠之上，长穗垂与腰齐，行走蹦跳间那丝质的穗子悠悠荡起，飘飘似仙侠。打扮的人模狗样儿，虽不招人待见，可也鲜少有人去招惹他们。游侠儿往往都是些市井瘪三以侠之大者之名行暗室亏心之事，朝廷三番五次严查严禁，这些个人行头一退就又都变成了地痞流氓，反倒更难管理。
“路引！”陈苟财拍下捕刀，端端坐于吴悠的正对面，正眼都不瞧吴悠一眼，转过头去呼喊着让茶博士看茶，巡查了一个上午滴水未进，搜刮小老百姓银钱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到了这茶摊上一下子就变得饥渴难耐了，烦躁的催促起来。其实作为一个捕头根本就没有陈苟财想的那般有什么特权，平日里也只是查案、侦缉这一类差事，和平头百姓到没有过多交集，更别提这小小茶摊了，反倒是五城兵马司里那帮子杂役、税吏更能让茶摊老板心生畏惧。看着茶博士温温吞吞的慢性子，陈苟财自觉受到了怠慢，声调也不由的拔高了几分，宝升看到老大发火，也顾不得自己捕快的身份，扮演起了小厮的角色，三两步跑到茶博士跟前，一把抢过茶壶，那看着已经年过古稀的茶博士，虽未被推搡，可宝升夺壶带起的力道也把他拽了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宝升看了看想去搀扶一下，转念又放弃了，抄起三个海碗，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给陈苟财看茶。三人围着吴悠咕咚咕咚三四碗凉茶下肚，见吴悠丝毫没有一点觉悟，刚被凉茶压下的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
“路引！”陈苟财再次厉喝，其他桌的行脚商人似乎也察觉了气氛的不正常，纷纷丢下几个铜板躲得远远的。热闹虽然好看，但殃及自身就没必要了。陈苟财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这个游侠儿不简单了，可看看周边被自己威势震慑的路人，他即便想找个台阶下来怕是都不成了，只得心里一发狠，抄起桌上捕刀，呛的一声......
杭州城外官道上，三五成群的捕快衙役来回穿梭着，仔细的盘查着每一辆进出城的马车，进出城门的人们更是搜查的透透彻彻。早已换了一身游侠儿装束的吴悠，站在不远的官道旁，压了压从集市顺来的斗笠，斗笠的纱帘遮住了容颜，显得特别神秘难测，周遭的人群只要稍微靠近，就会有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这也使得那些衙役一眼便发现了这个鹤立鸡群的人。
陈苟财便是第一个发现吴悠这个特别存在的人，若是赶在平日，他是绝对不敢招惹的，奈何杭州城的命案实在关系重大，加之是他打捞的李毅尸首，官升三级黄金百两与他没什么关系，但还是可以混到一个捕头的肥缺。今天第一天上任，上官就交给他了这个重要差事，虽然只是在城门负责盘查过往的行商游客路人等，达官贵人他不敢招惹，但一天下来从那些苦哈哈身上也能摸到个三五十文，这比他之前那个什么鸟亭长的油水多了去了。
“狗哥，咱们真的要去过问吗？我看这游侠儿肯定不是好惹的主。”问话的捕快正是那天撒网的那个匠人，随着陈苟财的升迁，那同船的两个匠人也都穿上了捕快的衣衫。像这样捆绑式升迁在整个良朝都是随处可见的，即便匠人得不到提升，只要捕头愿意使银子，这些之前的小弟跟着沾沾光也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李毅和钱奉山遇害搞得整个江南东道官场震颤，设卡、盘查、侦缉、明察暗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再加上商州的特性，使得本就在人手调配上有些捉襟见肘的巡司衙门更是焦头烂额，所以还未等陈苟财使银子，两个跟班小吏也随同陈苟财一起升迁，派了差事。“你以为我想去了，希望他看到我们走过去就离开吧。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游侠儿了。”陈苟财说完紧了紧腰刀给自己打气，手心里的汗却是不听使唤的往外蹭蹭的冒。毕竟嘛，这是第一天当差，说不紧张那是哄弄别人的。
吴悠也发现了这几个衙役向她走了过来，怎么办？走，肯定要引起怀疑，不走，一旦说不清楚那将是更大麻烦。恰在此时，几伙歇脚的路人在官道旁的茶水摊交头接耳的谈论着杭州府的命案。吴悠正在踌躇，听见如此讨论，便也敛了杀气走过去要了杯茶水，一方面探听一些消息想想往后去处，另一方面也是看看那几个捕快会不会跟过来。其实她在来的路上也多多少少听到了关于命案的各种传闻。有说是嫖客付不起嫖资被老鸨沉湖的，理由就是这两日州府衙门已经塞满了莺莺燕燕，每日里群雌粥粥好不热闹，若非还有站班衙役维持秩序，怕是府衙牌匾都要换成楼啊阁啊的了。也有说被害的是江南道的大人物的，理由就是他们这些行脚的发现不单单是州府，整个江南东道都被封锁严查了。
“狗哥，怎么办？那游侠儿去茶摊坐下了。咱们要不回去交差吧？”那撒网的匠人看着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其实都是干杂活干出的一身腱子肉，实际上胆量却是小的可怜，陈苟财也是看中这点才愿意一直把这家伙带在身边。“宝升，看你那熊样，城门还有别的班组看着咱们呢，第一天当差，可别让人看扁了，他一游侠儿，你怕个甚，那身行头也就能唬唬你。你只要把咱们这捕刀往桌上一拍，亮出咱们身份，那还不是问他啥，他就得说啥。”这一路走来，陈苟财一直在训斥着自己的小跟班，或许这也是他自己缓解紧张的一种方式吧，可就是苦了跟班宝升，一路上唯唯诺诺只会点头应是。不管怎么说，他陈苟财也是杭州府的捕头，不是那些个穷僻县衙里的生瓜蛋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毕竟是从九品有职衔的，朝廷就是自己的靠山，面对这些个没品没衔的市井小民，派头还是要摆足的。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吴悠的沉思，她并非没有发现这些个捕快的到来，只是她自认为已经做出了避嫌的举动，这些个混皇粮的家伙也应该识点相，毕竟在这个武风盛行的大良，最难搞也最恶心人的就是游侠儿。游侠儿之所以被整个大良不唾弃，上至朝廷，下至黎民，是因为他们作为一个群体，却无门无派，犹如无根浮萍，最是难追查。轰轰烈烈的大事做不了，偷鸡摸狗的小事从不断，最擅长就是打架斗殴，爆人菊花，烧人后院。奇怪的是这么个群体还特别好认，好似整个良朝的游侠儿都心照不宣一般，以各色精干短打为基础，配两条丝带，一条捆扎与腰间，长长的穗子将将垂至脚踝，另一条捆扎于斗笠的顶珠之上，长穗垂与腰齐，行走蹦跳间那丝质的穗子悠悠荡起，飘飘似仙侠。打扮的人模狗样儿，虽不招人待见，可也鲜少有人去招惹他们。游侠儿往往都是些市井瘪三以侠之大者之名行暗室亏心之事，朝廷三番五次严查严禁，这些个人行头一退就又都变成了地痞流氓，反倒更难管理。
“路引！”陈苟财拍下捕刀，端端坐于吴悠的正对面，正眼都不瞧吴悠一眼，转过头去呼喊着让茶博士看茶，巡查了一个上午滴水未进，搜刮小老百姓银钱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到了这茶摊上一下子就变得饥渴难耐了，烦躁的催促起来。其实作为一个捕头根本就没有陈苟财想的那般有什么特权，平日里也只是查案、侦缉这一类差事，和平头百姓到没有过多交集，更别提这小小茶摊了，反倒是五城兵马司里那帮子杂役、税吏更能让茶摊老板心生畏惧。看着茶博士温温吞吞的慢性子，陈苟财自觉受到了怠慢，声调也不由的拔高了几分，宝升看到老大发火，也顾不得自己捕快的身份，扮演起了小厮的角色，三两步跑到茶博士跟前，一把抢过茶壶，那看着已经年过古稀的茶博士，虽未被推搡，可宝升夺壶带起的力道也把他拽了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宝升看了看想去搀扶一下，转念又放弃了，抄起三个海碗，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给陈苟财看茶。三人围着吴悠咕咚咕咚三四碗凉茶下肚，见吴悠丝毫没有一点觉悟，刚被凉茶压下的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
“路引！”陈苟财再次厉喝，其他桌的行脚商人似乎也察觉了气氛的不正常，纷纷丢下几个铜板躲得远远的。热闹虽然好看，但殃及自身就没必要了。陈苟财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这个游侠儿不简单了，可看看周边被自己威势震慑的路人，他即便想找个台阶下来怕是都不成了，只得心里一发狠，抄起桌上捕刀，呛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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