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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封棺之争

    霍承尹不想在太子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他所带幽香引出了他痛苦不堪的回忆,太子个人太多虚伪善变的把戏,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他这里,倒不如用来做更重要的事情。在呼仁律这里,他已经无计可施,呼仁律的魂魄与他混成一体,这并非他所愿,虽然呼仁律的意志已经被他的元神所压制,但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不是完全的他,霍承尹仍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就在霍承尹转身大步向外离去之时,霍承尹听到太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城南寒潭之中异像叠出,而贵子被谋害前进过寒潭,在调查贵子一事时,本太子为了给贵子讨回公道,不放过蛛丝马迹,着大理寺派本朝顶级高手冒险下了寒潭查看,结果发现在贵子入寒潭后,寒潭中的异象消失了。”太子说着,走至呼仁律的棺椁旁,以苍白的手扶上棺椁。

    很显然,太子看起来也对呼仁律的尸首感兴趣。至此,呼和苏也算明白为什么皇子们肯一个个屈尊降贵这么快来到呼府了。纵然是质子,也不能全失了尊严,儿子生前便忍受了小小年纪所不能忍受的白眼、冷待,凭什么死后仍不得安息。

    呼夫人的心随着太子的举动被揪起,她才不在乎什么寒潭异象,不在乎儿子在其中到底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她只望儿子安息,不被打扰。她盯着太子的手,再次站起身来,刚刚被霍承尹推开的棺盖并没有被完全合上,她很担心太子彻底将棺盖掀翻,而太子也正有此意。

    “不知太子凭什么断定就是犬子进入寒潭后,异象便消失了?犬子何德何能有这般造福百姓的能耐?”呼和苏对太子道。

    太子将搭在棺椁上的手轻轻移开,对着棺椁行了一礼,“呼大人,大禹朝心系万民,岂会对寒潭中异象毫不关心?自然是在时时关注,也便自然知晓那寒潭是在呼仁律入水后,才三百年来第一次恢复成了我们期待的清澈寒潭。本太子前来首先是为了替大禹朝百姓感谢呼公子。”

    “现如今呼府最大的心愿就是愿犬子能早日入土为安。有幸承蒙太子殿下拜谢,相信犬子泉下有知,定会安息。请太子殿下允许在下趁着太子殿下这份尊荣的给予,提前给犬子封棺为安吧。”呼和苏忍耐着悲伤,毕恭毕敬道。

    “不可!”太子喝了一声阻止道,我们既已为了贵子派人冒险入了寒潭中,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状况,也请呼大人允许将贵子尸身借大理寺一用。说话间太子一摆手,随太子而来的两人看起来是大理寺的上等仵作,他们上前来便将棺椁打开,要将呼仁律的尸身搬出来。这呼和苏和呼夫人如何能允许。若要让仵作来研究,恐怕尸身被开膛破肚也是有可能的。

    “太子殿下!”呼和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请太子殿下放吾儿安息吧。”

    呼和苏这么一跪,霍承尹的心也跟着一颤,他望着太子淡然的脸庞一哂,果然他从前对呼仁律的种种只是流于表面的虚伪而已。太子这个人向来如此,无论是对他有厉害关系的人,还是事不关己的人,他倒都提着一份心思苦心经营,对于他的这份表里不一的毅力,霍承尹是敬佩的。所谓宅心仁厚,所谓谦和有礼,不过是与他毫无利益冲突,甚至毫无瓜葛之人看到的一面,作为当朝太子,他乐得在人心中留下这样一个印象。

    此时再看向太子,太子自然不为呼和苏所动,已然换上了一副冷硬面庞,呼和苏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太子侍卫见状也将刀剑拉出鞘,与此同时呼和苏将匕首的尖端对准了自己。太子皱紧眉头,挥手没让前来搬尸身的人继续有所动作,北疆质子在中原皆亡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尤其其中一人还是为太子逼迫。

    正在僵持间,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似乎有人如栖树之鸟一般,落在了呼府院墙外枝头繁密的树影间。沈侯爷留意到异状,对太子道:“太子殿下,依老臣看来,这件事不妨从长计议。”

    既然有人出场搭了个台阶,太子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再僵持下去,他只好吩咐道:“吩咐外面的京尹卫保护好呼府,呼大人,节哀顺变,既然呼大人仍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这件事咱们再议吧。”

    “谢太子殿下。”呼和苏叩首,站起身,接着,他大声吩下人,“封棺!”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呼和苏在这件事上如此刚硬暗暗一惊。

    “你!”太子殿下怒极,指着呼和苏,霍承尹心中一痛,上前道:“太子殿下,呼仁律生前承蒙太子殿下庇护,他自然感恩戴德,只是他只一介大禹朝平凡小民,何德何能让太子殿下如此大动干戈,若他有那天大本事,让高僧、名道都解决不了的寒潭怪象消失,他自己也不至落得惨死。太子殿下为国为民,亦为寻呼仁律之死真相而焦虑,臣弟深为敬佩,臣弟以为现在这种状况,着实不配太子殿下为之如此。”说罢这句话,霍承尹一愣,他有什么必要为呼仁律说这些?太子要调查,他乐见其成,这里的局势混乱,他亦乐得旁观。霍承尹忽然明白了,呼仁律的魂魄与他更融为一体,虽不似最初让他头疼,让他明明白白挣扎着是否考虑按他希望的去做,但呼仁律对亲人的记忆还是不知不觉间影响了他的心情和做法,这可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喔?三弟竟如此说。既然三弟没旁的心思,只是单纯来吊唁而已,”太子指了指刚刚被霍承尹打开后,尚未完全合上的呼仁律的棺椁,“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如意本就心有郁结,现在突如其来的忧伤,让她的身子有些软榻无力,被丫鬟搀扶着站在沈侯爷身边。沈侯爷叹了口气,见这两位皇子争执没完,周遭形势不甚明朗,打算先脱身为上。正要告辞,沈如意离了丫鬟的搀扶,走上前去,向呼和苏和呼夫人福了一福,声音虚弱地道:“我与呼仁律至交一场,还望呼大人和呼夫人成全,让我再看呼仁律最后一眼吧。”

    眼前这位泪意盈盈,唯一一位从外而来,却诚心实意悼念呼仁律的姑娘让他们二位夫妇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得到应允后,沈如意盈盈向前,棺椁的朱色如同血色一般明晃晃地扎眼,她又微微推开些棺盖,望向里边,呼仁律胸口中的箭伤已被金丝缝制暗纹水云波的华服所遮掩,尸体的面容带着痛苦,竟也还带着两分解脱。沈如意望过之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棺椁盖上了,“谢呼大人,小女心愿已了,请封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