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反水
方脸汉子还道他面皮薄，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承他，便点点头，示意他跟出来。
少年起身，身后依旧拉着那个小女孩。
来到外面，寻到一个僻静处之后，少年开门见山。
“若我能给大人提供一个情报，免去大人牢狱之灾，大人可否放过在下以及在下的小妹？”
方脸汉子无官无职，这么凭白被人叫做大人内心也是暗暗得意，可听闻少年后半句话，又冷了脸色。
“你这是何意？”他问。
少年接着道：“前天逃跑的那小子，大人其实没捉住吧？”
否则，他早就带着他们去围观了，而不是找一具似是而非的尸体。
方脸汉子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显，他怕这少年诈他，便没作声。
少年继续道：“大人可知，那小子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逃出去，便是我给他提供的地形图？”
见方脸汉子似要发怒，黑衣少年又道：“大人莫气，若不是我以小利诱他，他又何至于将全盘计划告知于我？眼下大人这庄子虽无事，但过不了几日便有官兵查上门来，纵然大人官府中有人，可面对这铁证如山的人质，大人纵是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难逃罪责。”
少年所讲的，如何不是方脸汉子内心隐隐忧虑的？
但这几日他派线人去县衙门打听，俱没有任何报官的消息，风平浪静得可怕，因此他这几日才急急找了人来，想趁着官府出动之前将这批孩子发卖出去。
少年的这番话，正好说到他心坎上，但他久经江湖也不是那番无知之人，若全无好处，少年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主动投诚。
想到他之前说的话，便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你放心，若如你所说让我等逃过一劫，你跟你妹妹，我等一定好好‘酬谢’。”
说的是“酬谢”，却不是应允放过他两人。
少年没有觉得意外，他佯装不知方脸汉子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听他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也要向大人投诚的真正原因，实际上是我小妹的病。”
说着，他一把扯开跟在他身后小女孩的袖子，小女孩安安静静不哭也不闹，可那藕白的小臂上，竟布满红斑。
“小妹自小便有这疾病，大夫说是叫什么‘红斑狼疮’，没有传染性，可我也不敢声张，怕小妹被人歧视。”
方脸汉子本想看个究竟，但一听到是“红斑狼疮”，便连忙掩着口鼻后退几步，生怕被小女孩传染上似的。
这红斑狼疮系自身免疫系统疾病，并无传染风险，但方脸汉子是听说过得这个病的人形容是有多恐怖的，因此不管会不会传染，都避之不及。
害怕归害怕，但方脸汉子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先前怎的没见到？”
抓人之前，他都悄悄观察过，确定这些孩子在家中不受重视才会略施小计将他们骗来，骗来后也会“验身”，只是粗略检查下他们身上有无肢体缺失或者比较明显的重大疾病，若这小女孩天生如此，当时不应该没被查出来。
却见少年垂下眸子，面色黯淡地道：“小妹这病受了刺激便会发作，平时倒是不会显现，是比较特殊的一种。”
少年说这些完全就是胡诌，连小女孩身上的红斑也是他咬牙掐出来的，好在方脸汉子只是听说过这种病，并不知道其具体症状，此时听他胡诌也仅是半信半疑。少年却不给他过多怀疑的机会，只再三确认道：“如何，若我的情报有半分差错，任你处置便是。若助你们逃过此劫，可否放我们兄妹离开？”
方脸汉子思忖了一会儿，终是点头：“可。”
第二日傍晚，果然有一对夫妻被方脸汉子带来相看，那夫妻二人衣着普通，但行为举止中又隐隐透露出家境不凡。
少年冷眼看着，忽地从口中吹出一阵哨声。
因着昨日的“交易”，方脸汉子便不再拘着把他困在房中了，少年没了束缚也果真不跑，只绕着周边“巡逻”。方脸汉子着人看着他，心中三分怀疑三分试探三分观望，眼下见他行为异常，便道：“何事？”
少年一下子从屋顶上跳下来，面色紧张。
“他们来了。”
说的是他们，却没说具体是谁。
但方脸汉子瞬间反应过来了，他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面上却尤自镇定地道：“你如何得知？”
少年迎着他的审视，目光不闪不避：“大人可听见方才的鸟鸣声。”
他不急不徐地解释道：“那是我与那小子约定的暗号。等官差快到了，那小子用三声鸟叫提醒我，我回他哨声，这样他就知道我们还在山上，就好让官差抓个现行。”
方脸汉子刚才确实听到了三声鸟鸣，但这毕竟是山林之中，鸟叫声何其常见，他怕少年诓他，就一招手示意手下去山下打听。
少年见状，急道：“大人，这人脚程再快，一去一来我们也来不及隐蔽了，不如我们现下就离开这里，就算最后您发现是我骗了您，大不了多走一趟，于您并没什么损失您说是吗？”
方脸汉子双手负在身后，略一沉思便同意了少年的建议。
临走前，方脸汉子还不忘将那对夫妻也一起叫上，既然下山的路已经被堵住了，那他们夫妻二人若不想跟官府的人碰上，只能随着孩子们转移。
一行人紧急转移。转移过程中，他们还想依原样蒙住所有人的脸，却听少年连声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大人您还计较这些，我既已将那小子的计划对您和盘托出，就已经跟您站在同一条船上了，与其防着我，不如多个人帮您。”
也许是少年的语气太过急切，也许是那小肉票听完后的反应过于激烈，方脸汉子来不及思考就任由少年动作了。
只见他麻利地绑好每一个人，然后向赶猪崽一样一个接一个将人往密道里赶去。
方脸汉子虽然蒙住了这群孩子的眼，但并没有堵住他们的嘴，因此当小肉票听说少年竟然跟这群贼人同流合污之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坏蛋！笨猪！大笨猪！”
“当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以为躲过这一次他们就会有多感激你吗？不会的，回过头就把你卖了！”
“做人要讲良心，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你列祖列宗吗？”
“你爹娘辛辛苦苦栽培你，一把屎一把尿唔唔唔——”
少年不知道从哪团了一坨布料，一把堵到了小肉票嘴里。
纵然如此，小肉票也要用他稚嫩的喉咙发出不屈的声音：
“唔唔！”
密道直通山崖后方，又来到熟悉的山洞，少年的眸子闪了闪。
自其他人也听到是这少年通风报信之后，便下意识地远离他，连带着小女孩也被排挤了，小女孩只好一骨碌跑到少年怀里。
少年揽着小女孩独自坐在一块山石上，没有说话。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就闻山上一阵人声鼎沸。此时夜幕降临，零星的火光闪烁在山头上，众人看少年的目光便愈发不善起来。
再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见方脸汉子也从密道里出来了，可与之前的怀疑不同，这次他脸上是带着笑的，显而易见少年的情报帮了他一个大忙，那官差照例上山，也照例扑了个空。
“既然帮了大人，大人可否兑现承诺，送我兄妹二人出山？”
方脸汉子眼睛里闪着精光，却是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想他方才并未跟着众人过来，就是为了在前头应付前来的官差。他也奇怪，平时官差上山前，都会派线人与他知会一声，这一次怎的没有。
与他交情不错的那个官差也是满头雾水，赌咒发誓说肯定派人了，方脸汉子左思右想，只得赔笑将此事认下，一边招待官差们吃酒，一边派人去查。
果不其然，就听下面人回报，那个过来报信的线人不知道怎的晕倒在城外的破庙里，直到他们去找，这才醒来。
方脸汉子不由得后背一凉。
这若是没有少年报信，那岂不是正好中了对方奸计，故意打晕线人再带着官差赶来，岂不正好把他们抓个正着？
由是如此，方脸汉子越看少年便越觉得顺眼，连他此刻的冷眼都顾不上了，道：“若是你再帮我一件事，我便送你兄妹二人上路的盘缠。”
少年明显有些意外，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可。”
而方脸汉子所图之事，不外乎少年与那小子怎么联系，这时方脸汉子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烟当时许是一早就发现了他的问题，不仅诓骗了他一顿饭钱，还差点让他多年的营生付之一炬。如此想想，便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亲自捉了她打上一百鞭方才解心头之恨。
得知方脸汉子的意图之后，少年却满脸茫然：“我只与他约定了以鸟鸣为信，其他的一概不知。”
希望落空，方脸汉子更是气得一挥衣袖，看少年的目光都冷了几分。料想那群官差短时间也不会再上山第二次，方脸汉子便命众人将人带回来了原来的房间。
少年起身，身后依旧拉着那个小女孩。
来到外面，寻到一个僻静处之后，少年开门见山。
“若我能给大人提供一个情报，免去大人牢狱之灾，大人可否放过在下以及在下的小妹？”
方脸汉子无官无职，这么凭白被人叫做大人内心也是暗暗得意，可听闻少年后半句话，又冷了脸色。
“你这是何意？”他问。
少年接着道：“前天逃跑的那小子，大人其实没捉住吧？”
否则，他早就带着他们去围观了，而不是找一具似是而非的尸体。
方脸汉子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显，他怕这少年诈他，便没作声。
少年继续道：“大人可知，那小子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逃出去，便是我给他提供的地形图？”
见方脸汉子似要发怒，黑衣少年又道：“大人莫气，若不是我以小利诱他，他又何至于将全盘计划告知于我？眼下大人这庄子虽无事，但过不了几日便有官兵查上门来，纵然大人官府中有人，可面对这铁证如山的人质，大人纵是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难逃罪责。”
少年所讲的，如何不是方脸汉子内心隐隐忧虑的？
但这几日他派线人去县衙门打听，俱没有任何报官的消息，风平浪静得可怕，因此他这几日才急急找了人来，想趁着官府出动之前将这批孩子发卖出去。
少年的这番话，正好说到他心坎上，但他久经江湖也不是那番无知之人，若全无好处，少年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主动投诚。
想到他之前说的话，便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你放心，若如你所说让我等逃过一劫，你跟你妹妹，我等一定好好‘酬谢’。”
说的是“酬谢”，却不是应允放过他两人。
少年没有觉得意外，他佯装不知方脸汉子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听他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也要向大人投诚的真正原因，实际上是我小妹的病。”
说着，他一把扯开跟在他身后小女孩的袖子，小女孩安安静静不哭也不闹，可那藕白的小臂上，竟布满红斑。
“小妹自小便有这疾病，大夫说是叫什么‘红斑狼疮’，没有传染性，可我也不敢声张，怕小妹被人歧视。”
方脸汉子本想看个究竟，但一听到是“红斑狼疮”，便连忙掩着口鼻后退几步，生怕被小女孩传染上似的。
这红斑狼疮系自身免疫系统疾病，并无传染风险，但方脸汉子是听说过得这个病的人形容是有多恐怖的，因此不管会不会传染，都避之不及。
害怕归害怕，但方脸汉子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先前怎的没见到？”
抓人之前，他都悄悄观察过，确定这些孩子在家中不受重视才会略施小计将他们骗来，骗来后也会“验身”，只是粗略检查下他们身上有无肢体缺失或者比较明显的重大疾病，若这小女孩天生如此，当时不应该没被查出来。
却见少年垂下眸子，面色黯淡地道：“小妹这病受了刺激便会发作，平时倒是不会显现，是比较特殊的一种。”
少年说这些完全就是胡诌，连小女孩身上的红斑也是他咬牙掐出来的，好在方脸汉子只是听说过这种病，并不知道其具体症状，此时听他胡诌也仅是半信半疑。少年却不给他过多怀疑的机会，只再三确认道：“如何，若我的情报有半分差错，任你处置便是。若助你们逃过此劫，可否放我们兄妹离开？”
方脸汉子思忖了一会儿，终是点头：“可。”
第二日傍晚，果然有一对夫妻被方脸汉子带来相看，那夫妻二人衣着普通，但行为举止中又隐隐透露出家境不凡。
少年冷眼看着，忽地从口中吹出一阵哨声。
因着昨日的“交易”，方脸汉子便不再拘着把他困在房中了，少年没了束缚也果真不跑，只绕着周边“巡逻”。方脸汉子着人看着他，心中三分怀疑三分试探三分观望，眼下见他行为异常，便道：“何事？”
少年一下子从屋顶上跳下来，面色紧张。
“他们来了。”
说的是他们，却没说具体是谁。
但方脸汉子瞬间反应过来了，他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面上却尤自镇定地道：“你如何得知？”
少年迎着他的审视，目光不闪不避：“大人可听见方才的鸟鸣声。”
他不急不徐地解释道：“那是我与那小子约定的暗号。等官差快到了，那小子用三声鸟叫提醒我，我回他哨声，这样他就知道我们还在山上，就好让官差抓个现行。”
方脸汉子刚才确实听到了三声鸟鸣，但这毕竟是山林之中，鸟叫声何其常见，他怕少年诓他，就一招手示意手下去山下打听。
少年见状，急道：“大人，这人脚程再快，一去一来我们也来不及隐蔽了，不如我们现下就离开这里，就算最后您发现是我骗了您，大不了多走一趟，于您并没什么损失您说是吗？”
方脸汉子双手负在身后，略一沉思便同意了少年的建议。
临走前，方脸汉子还不忘将那对夫妻也一起叫上，既然下山的路已经被堵住了，那他们夫妻二人若不想跟官府的人碰上，只能随着孩子们转移。
一行人紧急转移。转移过程中，他们还想依原样蒙住所有人的脸，却听少年连声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大人您还计较这些，我既已将那小子的计划对您和盘托出，就已经跟您站在同一条船上了，与其防着我，不如多个人帮您。”
也许是少年的语气太过急切，也许是那小肉票听完后的反应过于激烈，方脸汉子来不及思考就任由少年动作了。
只见他麻利地绑好每一个人，然后向赶猪崽一样一个接一个将人往密道里赶去。
方脸汉子虽然蒙住了这群孩子的眼，但并没有堵住他们的嘴，因此当小肉票听说少年竟然跟这群贼人同流合污之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坏蛋！笨猪！大笨猪！”
“当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以为躲过这一次他们就会有多感激你吗？不会的，回过头就把你卖了！”
“做人要讲良心，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你列祖列宗吗？”
“你爹娘辛辛苦苦栽培你，一把屎一把尿唔唔唔——”
少年不知道从哪团了一坨布料，一把堵到了小肉票嘴里。
纵然如此，小肉票也要用他稚嫩的喉咙发出不屈的声音：
“唔唔！”
密道直通山崖后方，又来到熟悉的山洞，少年的眸子闪了闪。
自其他人也听到是这少年通风报信之后，便下意识地远离他，连带着小女孩也被排挤了，小女孩只好一骨碌跑到少年怀里。
少年揽着小女孩独自坐在一块山石上，没有说话。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就闻山上一阵人声鼎沸。此时夜幕降临，零星的火光闪烁在山头上，众人看少年的目光便愈发不善起来。
再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见方脸汉子也从密道里出来了，可与之前的怀疑不同，这次他脸上是带着笑的，显而易见少年的情报帮了他一个大忙，那官差照例上山，也照例扑了个空。
“既然帮了大人，大人可否兑现承诺，送我兄妹二人出山？”
方脸汉子眼睛里闪着精光，却是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想他方才并未跟着众人过来，就是为了在前头应付前来的官差。他也奇怪，平时官差上山前，都会派线人与他知会一声，这一次怎的没有。
与他交情不错的那个官差也是满头雾水，赌咒发誓说肯定派人了，方脸汉子左思右想，只得赔笑将此事认下，一边招待官差们吃酒，一边派人去查。
果不其然，就听下面人回报，那个过来报信的线人不知道怎的晕倒在城外的破庙里，直到他们去找，这才醒来。
方脸汉子不由得后背一凉。
这若是没有少年报信，那岂不是正好中了对方奸计，故意打晕线人再带着官差赶来，岂不正好把他们抓个正着？
由是如此，方脸汉子越看少年便越觉得顺眼，连他此刻的冷眼都顾不上了，道：“若是你再帮我一件事，我便送你兄妹二人上路的盘缠。”
少年明显有些意外，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可。”
而方脸汉子所图之事，不外乎少年与那小子怎么联系，这时方脸汉子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烟当时许是一早就发现了他的问题，不仅诓骗了他一顿饭钱，还差点让他多年的营生付之一炬。如此想想，便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亲自捉了她打上一百鞭方才解心头之恨。
得知方脸汉子的意图之后，少年却满脸茫然：“我只与他约定了以鸟鸣为信，其他的一概不知。”
希望落空，方脸汉子更是气得一挥衣袖，看少年的目光都冷了几分。料想那群官差短时间也不会再上山第二次，方脸汉子便命众人将人带回来了原来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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