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争风吃醋

    蒋继善要娶姨太太！这件事顿时惊动了蒋家上下，蒋惠宏头一个说：“若要家不和，讨个小老婆！继善这混帐东西，存心要气死我。”蒋夫人倒不急，她故意慢吞吞地说：“新媳妇进门也有两个月了吧？没见肚子有什么动静。”蒋惠宏皱眉道：“哪有那么快？”蒋夫人道：“得了，我就不信你不想抱孙子！”一句话说中蒋惠宏心事，他迟疑道：“那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纳妾，我毕竟与高锟同朝为官，万一人家问起，总要有个交待。”

    蒋夫人“哎吆”了一声，冷笑道：“那正好，我也想让高家有个交待，他们养了什么女儿，既不会侍奉公婆，也没本事看牢丈夫，整天板个脸不说话，难道是我们蒋家欠了他们钱不成？这事真要追究起来，应该是高家欠我们人情罢！”

    蒋惠宏见他夫人说话声太大，唯恐被下人们听到传出去，连忙喝道：“事儿呢，是这样，但话不能那样说。这样吧，听说那姨太太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既然跟了继善，总不能叫蒋家的人沦落到外面去，干脆随便找个空房，再添几个丫环婆子照顾，也不用摆酒，就这样悄悄的娶进门。”

    他想悄悄的，谁知那新纳的姨娘并非善茬，进了蒋家没几天，暗自揣摩公婆和蒋继善的态度，立时就看出德琳在家中的地位，发现这位正室大娘，除了脸蛋漂亮、家世显赫，实际上并不得公婆喜爱。于是这位陆姨娘仗着自己嘴甜善谀，除把蒋继善哄得高兴，也把蒋夫人捧得欢喜之极，有次蒋夫人到汪家走亲戚，竟然还带了陆姨娘过去，害得秀怡大为不满，她说：“母亲就算再喜欢这个姨娘，不待见嫂子，可她终究是明媒正娶花轿抬进来的，你在家里想怎么踩她，想怎样捧姨娘，这都是蒋家自己的事儿，关起门来没人说。现在可好，竟然带到了汪家做客，你说我和博深是置之不理呢，还是硬着头皮管她叫嫂子？我公公又是极讲礼法的，叫他晓得了，不知道会怎么说，以为蒋家人都是这样不懂事！”

    蒋夫人知道女生外向，但没想到她说得这样不留情面，虽然也觉得她有理，表面上并不承认，母女两个为此闹得很不高兴。

    等送走了蒋夫人，秀怡就忍不住在丈夫面前絮叨，汪博深劝道：“我父亲并不会那样讲，也是你多心了，看把母亲气得连茶也不肯喝就走了。”秀怡觉得这话显然是不领自己的情，气道：“你不知道，我母亲一向这样，只要她喜欢，终归非要达到目的才罢休，我那哥哥的坏脾气，就是她给惯出来的，如今她做了老太君，就该安心享福，哪有唯恐天下不乱，自己领头惹事的！”

    汪博深见她真气了，过去安慰道：“也没有那么夸张罢。”秀怡叹道：“她做那事，还以为我不知道？当初若不是她唆使你母亲——”话说到这里，才知是滑嘴漏了馅儿，立时便不吭声了。汪博深听了，深以为纳罕，追问道：“唆使什么？”他与秀怡成亲来，说不上如胶似漆，面子上总是和和气气的，还从来没有这么板脸孔，秀怡见他面色阴暗，看上去十分严峻，不由有些怕，嗫嚅道：“我也只是听来的。”

    汪博深不耐烦地喝道：“快说！”秀怡显然被吓住了，委屈道：“说出来也不怕，是我母亲编排了高德琳的坏话，并怂恿你母亲特意讲给你听，她说这样一来你才会对那女人完全死心。”说完这番话，秀怡见汪博深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两只眼睛就像要冒出火来，她试探道：“你，你还好吧？”

    就听见哐啷一声巨响，汪博深起身一脚踢翻身前的几案，他自己的文房四宝，还有秀怡的女工、茶杯，稀里哗啦落了一地，碎片和茶水溅得满屋都是，丈夫的勃然大怒吓坏了秀怡，她眼里噙着泪花道：“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要是我参与了，死也不会说，免得你嫌弃我。”

    汪博深对这些话听而不闻，他只是一味恨自己，恨自己竟然那么傻，亏她那样痴心地等自己去提亲，还派柏辉来找他。汪博深对自己说，我要找她，我要再见到她！然而就算见了，把话全说明白，又能怎样呢？他绝望地想，秀怡毕竟没有什么错，德琳还是蒋家的媳妇，难道他能休掉妻子去把她抢回来？

    再说陆姨娘见婆婆抬举自己，俨然地位可以与德琳抗衡，行为举止愈发嚣张，有时见了德琳也不行礼，说起话来也时常语带讥讽，若家里有什么好衣料新首饰，偏要头一个去捡喜欢的。德琳看在眼里，也不言语，连她身边的陪房丫环都看不下去，说：“咱家小姐妹出阁前，最是厉害，谁也不敢惹，怎么嫁了人，就变成这样好性，如今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眼看着那陆姨娘做威做福，竟然只言片语都没有？”

    尤其令人着恼的是，有一回高柏辉来探望徳琳，这个陆姨娘也得空抓乖卖俏，在柏辉面前语带讥讽，浑然不把高家放在眼里的样子，柏辉怎么也没想到姐姐在蒋家的地位竟然如斯，回去少不得向父母倾诉抱怨一番，倒把高氏夫妇弄得焦心忧虑不已。

    徳琳本不欲理会陆姨娘，更不想和她争宠吃醋，见她如今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连带娘家人都为自己担心，她心中也不爽利起来，只是面上仍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