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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烹茶与往事

    秦安乐随后便没再讲话了,温秋霜忙着烹茶,或做烹茶饮茶的各项准备等,表现得十分投入,见秦安乐没再讲话,她也没再讲话,于是水阁正中间低矮的四方茶几前,两个人,一人盘腿坐在软垫上看着,一人跪坐于软垫上烹茶。

    弥漫着生活气息与幽香的水阁前后的两扇门都开着,有湖风吹入阁内,从温秋霜身上轻轻地拂过,淡淡的香又弥漫开,于是阁内空气似乎又更香郁了些。

    温秋霜对茶无比喜爱,对有关茶的一切也都无比喜欢,对茶道方面无论是古人今人所撰写的茶经茶书等,抑或是古茶今茶的炮制工艺与做法等,她都有过常年的熟读与钻研。在栖霞书院无人不知她烹茶的技艺十分高超,也无论是古今烹茶技艺手法,她都谈得上精通。而且并不只限于茶书上了解的知识内容等,她还会自己种茶、采茶、炒茶等,更会研究茶苗的生长,地方环境上的土壤雨水气候以及时节,对茶味口感的影响等。

    但书院里除温阳明以外,其实却少有人尝过她亲手烹煮的茶,更别说她自己种植采摘与炮制的茶叶,茶几上这一小瓷罐茶叶非常珍贵,一年的成品就这么点,可以说每一片茶叶都不仅单独经过她的手仔细筛选,且每一片茶叶都蕴含着她浓厚的情感与对茶的炙热心情。

    茶几旁小炉子上小火煮着水,壶嘴上淡淡的冒着热气,她用木镊子夹着茶叶,每次大概夹取十来片,在茶盘上娴熟且流利的依次摆放,安安静静的倾国倾城的面容,赏心悦目,每一个动作该快快、该慢慢,都仿佛一副美极了的画,每一道流程、每一个举动都细致入微,且尤为认真的一丝不苟。这也便是为什么她会说以一壶清茶款待,她此时的状态便说明了一切,因为这在她心中是珍贵之物,亦是心爱之物,于她个人来说更是最盛情的款待。

    秦安乐看着、等待着,虽然茶还没好,却仿佛已经喝下了,也没觉得烹茶过程太过于繁琐什么的,毕竟面前温秋霜素手烹茶的过程,各种小举动,也好似一种极为养眼的享受。他还从来没有很仔细的打量过温秋霜,此时细细打量,就年龄上来说,已不属于少女,但若说是妇人,狭义上又好像偏早了些,而且这个年龄段,说是少女又有妇人的成熟韵味,说是妇人又有少女的天真稚嫩,两种气质又都具备,十分复杂。

    但这一刻的温秋霜是娴静的,便更多的是成熟,更贴切的说是个淡雅婉约又端庄贤惠的成熟的大姑娘,秦安乐突然非常非常好奇,这样一个无论姿色样貌、性格品行、才情学识、甚至身材气质等,既成熟完美又有韵味,方方面面都绝对是顶尖之流的女子,为何却至今未嫁。

    他欲言又止了片刻,在温秋霜搁下木镊子,摆放小茶杯的时候,此刻手上貌似已没那么繁忙,便突然开口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温姑娘,温姑娘怎么还没嫁人?你是没人要,还是择婿要求太高?”

    一开口抛开礼貌不谈,便有无比浓烈的催婚那味儿了,隔着茶几,面对面跪坐着的,很明显的能看到温秋霜手上的动作略微的停顿了下,而后抬眸看了秦安乐一会儿,便不禁莞尔笑了出来,垂眸,一边继续摆放小茶杯,一边说道:“妾身以前是住在皇都金陵城的,那时候便有许多王公贵戚、官宦权门、世家公子等人上门提亲,也有不少我爹以往相熟的友人,或者同朝为官的人等上门来说合亲事……”

    “但往往……嗯,在长辈们的撮合下,借着踏青或赏灯等集会,约出来见了见面,有好几位公子,家世样貌等都还不错,但……他们看妾身的眼神,给妾身的感觉,都不太好,也都不是妾身喜欢的类型,更不是妾身如年幼时对未来夫婿的幻想那般,往往浅聊几句便不欢而散了,也有些死缠烂打的,但妾身骗他们说,已经许给了人家,这些人纠缠个几个月,也就没了耐心了,之后就都不了了之了……”

    “后来,当今陛下登基,登基大礼结束后,朝中文武百官和皇太后要给陛下择选皇后,妾身被选中了,如其他被选中的皇都官宦小姐们一般,被一道懿旨召进了皇宫,在皇宫小住了半个月,说起来,当时挺生气的,但现在来看陛下的所作所为,倒是妾身的福运,妾身当时被陈尚书家的小姐,也便是如今的陈皇后,被陈皇后差点毁了容貌,甚至险些葬身火海……”

    “哦?”秦安乐好奇了起来:“这话怎么说?”

    “陈皇后担心妾身与她争夺后位,便使尽了小心思不说,还收买了宫中小太监纵火,烧了妾身等人居住的别院,妾身命大,逃过了一劫,陈皇后没有得成,便仍不死心,利用她在后宫中的关系,一再打压与排挤妾身,最后,妾身真的得感谢她,连当今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妾身便被她一步步的排挤出了皇宫,她如愿的成为了皇后,妾身也如愿的恢复了自由……”

    “回到家中没几个月,便又开始有这家那家的人上门来提亲,或受人之托替别家上门说合亲事,但那个时候的陛下犹渐暴露出了胡作非为与贪图享受的昏聩本性,我爹因为这些事而连番上奏劝谏,月余下来,不仅惹恼了陛下不说,还得罪了陛下登基后提拔上来的亲信,实际上都是些一朝得势而无法无天的奸佞小人,我爹便因此被罢官了,还被落井下石,污蔑我爹其心不轨,目无朝堂、藐视陛下、贪赃枉法……等等等等,最后险些被抄家,全家流放,后来,得原左相范首渠范左相极力向陛下陈情,言明事实,替我爹脱罪,这才得以保住了身家,随后便来到了临安,任职了栖霞书院的山长……”

    “也就是三年又两三个月前,妾身便也自然随我爹一同来到了临安,初来临安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而我爹我家在皇都金陵城的那些昔日同僚与相熟的好友家室,后来断断续续的也有不少被罢官的罢官、甚至抄家的抄家,渐渐的与皇都那边相熟的人也就大多断了联系,也便再没人上门提亲了,一晃便又过去了一年,妾身这时候已年满二十岁,便又开始有人上门提亲了,有临安的富家公子,也有这一带的官宦子弟,甚至还有……还有临安府学的学子,也有我们栖霞书院的学子……”

    “但到了这个时候……”

    温秋霜话音顿了顿,心情似乎有些复杂了起来,此时茶几旁的小炉子上水已开始沸腾,她手上一边忙着一边接着说道:“但到了这个时候,于妾身来说,许是经历了这许多坎坷事情,渐渐的也就……看淡了,妾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具体的形容,反正是没有这个心情了吧,所以上门提亲的便都直接婉拒了回去,然后便又这样过了两年,一直到今时今日,即将二十有三,所以,这便是妾身为什么还没有嫁人的原因,嗯……不是没人要,也不是择婿要求太高,便是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秦安乐又好奇问道:“那岑兄和文兄,有没有向温姑娘提过亲呢?”

    “有……”温秋霜抿抿唇,轻轻一点头,道:“两年前有,但被妾身拒绝了,后来又被我爹拒绝了三次。”

    “啧啧……”秦安乐笑道:“我见你们如今关系挺好的,但当时见面不尴尬吗?”

    “确实有过一段时间,他二人走路都会刻意避着妾身,但后来渐渐的便过去了,成为了如今的好友关系……”温秋霜抬眸看了眼秦安乐,问道:“那秦东家你呢?秦东家是临安人吗?”

    秦安乐摇摇头道:“我不是临安人,我小时候……生活在金陵。”

    “金陵?”温秋霜手上动作一停,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秦东家是金陵人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