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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献技大赛(压轴好戏)

    随着一幕幕红帐起起落落,精彩纷呈的节目表演把观众的热情推向高潮,大家翘首以盼的压轴大戏即将登场。

    在尹鸿、尹澜这对红蓝二人组隆而重之的介绍后,舞台布景随即发生变动:主席台后的花墙被凌空吊起,移到了舞台的后方;地板慢慢地向着舞台的南面移动,在对着正中央的位置方停下来,由此,从原来四面可观赏的舞台到现在只剩下三面。

    红帐落,百媚生。

    舞台中央站立着一个魁伟的男子,身穿着白色长袍,袖口、衣领及下摆皆由银线包裹,头戴银缁撮,光彩夺目,简约的装束为俊俏的脸面锦上添花,英气逼人,这容颜,风华绝代。

    他,不是别人,正是风靡万千少男少女的桂阳四君子之首,扶摇公子!

    只见他右手杵着一个比扫帚还大的毛笔,倚靠在一个装满墨汁的白陶大缸前侧,感受着浓郁四散的墨香,垂头静默,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一个巨大的卷轴稳稳地竖立在陶缸旁,卷轴之大,前所未见,现场观众无不讶异,有的人在惊呼,有的人在尖叫,还有的人在纯粹的鼓噪,如学虎在啸、学狼在号,一声声“呼!”、“哇!”、“喔!”……糅杂成一阵阵声浪,直冲天际。

    舞台后方的花墙前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穿着米白浅黄长袍,一动不动地坐在五弦琴后,低着头,人们自然是看不见他的脸面,但他头顶上的翡翠发饰却格外高调地卖弄着娇艳的风姿,宣示着自己不容忽视的华贵。

    现场有人大喊,尖锐的声音让人听得到清清楚楚:“和志宝琴啊!”

    有一拨人,生怕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甘示弱地大喊:“志驹公子!”

    ”志驹公子!“

    而,歇斯底里地大喊扶摇公子的人也多不胜数。

    扶摇公子仰起脖子一手握着大毛笔指向五弦琴的方位,面具人心有灵犀,抬头相望,然后在琴弦上重重的一拨,发出“嘤~嘤~”的一声巨响。

    扶摇公子闻声起舞,脚踏弓步,左手运气纳劲,右手挥动大毛笔,笔尖柔软的狼毛卷起卷轴,在高空中铺开,一张巨大的长方形白纸,从天而降,约莫有五丈长,高十数米,悬挂在舞台两端的柱子上。

    这一扫,力道雷霆万钧,气势如虹,观众一声吼叫:“哇哦!”

    他一跃而上,轻巧地站在白陶缸边沿,双手握着笔杆在缸内的墨汁搅拌,一个漩涡在缸内盘旋,待笔腹便便,往缸沿一拖,润笔、掭笔动作一气呵成,笔锋如剑。

    双脚踏缸边,借力跳跃腾空,在纸张左侧四分之一的位置泼墨挥毫,一边作画,动作潇洒豪迈,体态大开大合,刚柔并济,柔如玉蝶在舞,刚若蛟龙腾挪;一边吟诵:

    “春雨飘飘,鸡鸣交交。云胡遑兮,一日之计在于朝!

    春雨潇潇,桃杏夭夭。云胡遑兮,一生之计在于朝!

    春雨渺渺,泽野迢迢。云胡遑兮,一世之计在于朝!”

    声音温雅且极富磁性,张弛有度,声情并茂,如涓涓细流润泽心灵,与志驹公子悠扬的琴声配合得天衣无缝,引人入胜,真真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仿佛置身在如梦似幻的空间里,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不一会儿,扶摇公子从空中落下,一幅春生烟雨图跃然纸上。

    画中山峦烟雨萦绕,泽被沃野,簇簇桃红点点怒放……

    他面迎着主席台的方向说道:“油纸伞总是多情的,而我,却单恋一只染墨的倩影,你们爱吗?”说着翻手提笔,笔锋直指画中打着油纸伞的赏花人。

    舞台下成千上万的观众一片欢呼:“爱!”

    “爱!爱!”

    “太爱啦!”

    震耳欲聋的声音还在回荡,扶摇公子在纸上画了一道门,一个打着油纸伞的女子跳跃而出,轻盈地落在舞台上。

    只见她肩披嫩芽绿缎帛,身穿桃花粉长裙,散开的裙摆像朵飘落在地的桃花。

    扶摇公子大喊:“如果爱,请大声喊出来!”

    “司徒杏榆!”

    “我的女神!”

    “爱!”

    “扶摇公子,我爱你!”

    ……

    台下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人群推推搡搡地挤向舞台,官兵守卫几乎被压倒在地。

    扶摇公子见状,大声高呼:“注意安全,切勿推挤!否则影响我继续作画。”

    话音未落,人群中自发维护秩序的人纷纷涌现,自告奋勇加入守卫行列,方才制止住狂热的骚动。

    志驹公子醉心弹奏;司徒杏榆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轻盈灵动如风中花絮,飘飘荡荡。

    扶摇公子凌空作画,飘逸的动作在地板与空中往来,起起落落间,又吟一诗:“

    夏之日兮,发于东方,颜色嬛嬛,照临于亩。我思佳人,佳人温且美,实获我心!

    夏之日兮,悬于中天,颜色灼灼,照临于垄。我思佳人,佳人温且美,实劳我心!

    夏之日兮,落于西山,颜色熏熏,照临于野。我思佳人,佳人温且美,实忧我心!”

    声音犹在耳边,而画又初成。

    画中红日初升,霞披万里,奔腾的水流开山劈石,飞泻而下,怒急而生烟,在烟穷处,地平而花生,有一美人……

    未及扶摇公子落笔,舞台下方就传来一把洪亮的声音:“好一幅艳阳双娇图!”

    当扶摇公子站稳在舞台时,他又大喊:

    “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美?你们来评判,好不好?”

    ”好!“

    ”好!好!“

    舞台下的观众个个欢天喜地,高声应和。

    当观众都可以参与评判,那是几生修来的福分?岂有不好之理?

    扶摇公子又在纸上方画了一道门,一个身穿艳阳红长裙,裙系及胸,花蕊黄薄纱披帛罩肩及膝,手拿着一朵鲜花的女子破门而出,边走边与观众招手。

    扶摇公子大喊:”嬛嬛更美,对不对?“

    ”嬛嬛!“

    ”对!“

    ”我要嬛嬛!“

    扶摇公子听到异口同声的答案,摇摇头,表示惋惜,说道:”如果大家刚刚选花更美,我会毫不迟疑地把嬛嬛推下去!“

    ”很高兴,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人比花娇美。竟然如此,那花,还是送人吧!“说完便示意嬛嬛把她手中的花扔到人群中去。

    而嬛嬛却摆摆手,不愿意扔掉,脸上摆出一副想把我推下去却又想我听命于你的委屈样。

    扶摇公子见状,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从她手中抢过那朵花。

    花在他手中摇摇晃晃,突然变成了一束花,他取出一枝,还给嬛嬛,剩余的则用力往人群头顶的上空一扔,天空下起了一阵鲜花雨,人们仰着脖子举着手,接着飘落的花瓣,没有挤兑、没有推搡、没有践踏,沐浴在祥和的花雨中。

    志驹公子依旧在弹琴,司徒杏榆依旧在跳舞,嬛嬛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而扶摇公子当然也没闲着,继续着他的吟诗作画,他再吟诵道:

    “秋月满满,在彼河南。有怀彼姝,寤寐思之。云谁之思?思之远矣,已焉哉!

    秋月圆圆,在彼中河。有怀彼姝,寤寐思之。云谁之思?思之远矣,已焉哉!

    秋月盈盈,在彼河北。有怀彼姝,寤寐思之。云谁之思?思之远矣,已焉哉!何以焉哉?思画与书,我心殷殷。渌杯揽月,云可休矣!”

    再一次,口停笔停,画再度有成。

    画中夜空郎朗,明月高挂,河畔小榭,仕女凭栏独酌,手中杯,酒中月,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扶摇公子大喊:“月下仕女图,请欣赏!”

    部分观众已经猜到了画中仙女的尘世身,大声高喝:

    “公孙思远!”

    “公孙思远!”

    “再喊大声一点,我就把她请出来!”扶摇公子做出个倾听的动作,喊道。

    “公孙思远!”

    “公孙思远!公孙思远!”

    人群喊声如咆如哮,响震雷霆轰动九天。

    扶摇公子心满意足地再一次在纸上画了一道门,公孙思远夺门而出。

    只见她一袭珍珠白纱齐胸高腰飘带长裙,红缎束带难掩玉峰春色,裙摆上瓣瓣黄花,散发着清幽的桂花香,脸色红润晕如海棠,手捧酒杯,轻跳慢舞,身体东歪西倒,似醉非醉,姿态极妍。

    扶摇公子见伊人请酒,一手搀扶着她的纤纤细腰,一手接过酒杯,高举过头,慢慢倾倒,酒水滴滴点点流下如串串玉珠,落入口中。

    “好酒!好酒!”

    “一杯酒不醉人,可怎么,我却有点站不住脚了?”他假装一副醉态,喃喃地说道。

    “被公孙思远迷倒了!”

    “思远姑娘,太迷人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爱你,公孙思远!”观众纷纷嚷嚷。

    “画还没完,我不能醉,我要冷静!我要降温!我要寒冬!”扶摇公子大喊,抖数精神,把手中酒杯掷向天空,酒杯化作一只青鸟飞向天边。

    他走到右侧纸张仅剩四分之一空白的位置,跳跃而起,笔锋落处如夜星飞流,挥挥洒洒间,又响起悠扬的吟唱:

    “冬雪雰雰,在远山之上。远山苍苍,俟美于堂。中心忧伤,其谁知之。

    冬雪霏霏,在野地之上。野地芒芒,俟美于堂。中心忧伤,其谁知之。

    冬雪霈霈,在麦田之上。麦田荡荡,俟美于堂。中心忧伤,其谁知之。

    东门有道,辕辙累累。问其归何期?子曰雪泥沃沃,其不远矣!”

    古有七步成诗章之才的曹子建,而如今,扶摇公子则练就了登峰造极的吟诗作画之功。

    诗毕而画终成。

    画中一剪红梅点点绽放,娇而不艳,有一美人踏雪而来,不知是寻花香还是等良人……

    “大功告成!请欣赏踏雪寻梅图!”扶摇公子把笔投入大缸之中,胸有成竹地大喊。

    “为什么只有背面?”

    “不给我看正面,我要哭了!”

    “我要见真人!”

    “好美的背影!”观众们又再起哄。

    “稍安勿躁!虽然春、夏、秋、冬四季的画已作好,但,人还没齐!对不对?”扶摇公子安抚舞台下躁动的灵魂。

    “对!”

    “对!对!”

    “快点让她出来!”观众们喊道。

    “你们见过雪吗?”扶摇公子问道。

    “没有!”

    “没见过!”

    ……

    几乎听不到有人说见过的回答,即便有,也都被淹没在巨大的声浪中,所谓蚊蝇嗡嗡怎可比雷霆隆隆?

    “那,你们要见雪还是要见人?”扶摇公子打趣道。

    “雪!”

    “雪!雪!雪!”一部分观众喊,铿锵有力。

    “人!”

    “人!人!人!”一部分观众喊,声如洪钟。

    “两样都要!”个别观众喊,尖锐的声音打破两股僵持的势力。

    人群恍然大悟,纷纷合力叫嚷:“雪!人!雪!人!”

    “应大家所求!来!给你们雪~~人~~!”扶摇公子大喊之时,甩腕捻指纳力,发出一道气劲直刺白陶大缸,“嘭”的一声,一尊雪人像立在舞台中。

    两个圆滚滚的大白球分别做身体与头,头上有两个鸡蛋做眼睛,中间有一根萝卜做鼻子,当然还有那一支如扫帚般大小的毛笔做手……

    “这就是来自北疆雪域的雪~~人!”扶摇公子正儿八经地喊道。

    舞台下笑声四起,但,更多的人发出巨大的嘘声。

    “这,不是跟大家开玩笑!这玩意儿在北疆雪域真的叫雪人!”扶摇公子大喊。

    话未说完,嘘声更甚。

    “但……但……我知道大家心里想要什么。来!跟我一起向天祈祷,下雪吧!来人吧!”扶摇公子说着说着,又再一次在纸上画一道门。

    一个仙子般女子乘风而出,头上青丝如墨,盘缠着朝天发髻,安戴双蝶金步摇,耳系银线明月珠,脸色如冰雪透亮而粉润,红唇微扬,笑靥如花,纤纤长颈与撩魂的美人骨上挂着一串金色大凤展翅项链,身穿一字肩白色真丝长裙,纱罗披帛轻薄透亮,难盖半分冰肌与玉骨,临风而立,披帛与裙摆飘飘,美得不可方物,可谓这个姑娘不是人,瑶池仙女落凡尘。

    “哇!”

    “喔~!”来自舞台下的惊叫让大地一震。

    “雪菲姑娘,来自北疆雪域的玉蟾宫!”扶摇公子隆重地介绍。

    雪菲姑娘彬彬有礼地给观众鞠躬,以感谢大家的热情欢呼,尔后,走在扶摇公子身后跳起舞来。

    “满意了吗?”扶摇公子大喊。

    “满意!”

    “满意!满意!”观众回应。

    “大家满意,那,是时候说再见咯!”扶摇公子故作姿态,挥挥手说道。

    “不满意!”

    “不满意!”观众撕心裂肺的喊。

    “真让人难以捉摸,跟头顶的流云一样!”扶摇公子回应道,

    “请抬头看!这就是北疆的雪,状如棉絮,冷如冰霜,沾衣而湿身……”

    现场观众无不引颈仰望,高举双手迎接飘落的雪花,雀跃的心情犹如久旱求雨而天遂人愿骤降甘霖一般。

    舞台上的雪菲姑娘也停止了舞蹈,一脸诧异地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真如北疆天空下的雪,别无异样。

    “这真的是太阳雪?”雪菲姑娘将信将疑地轻声问。

    日落前柔弱的阳光穿过一片浓厚的云层,投射下道道光束,穿透片片雪花,真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秘密!”扶摇公子微笑着轻声回答,声音小得或许连雪菲姑娘都听不到。

    片刻过后,头顶那朵密云渐渐稀薄飘散,不见了踪迹,而雪,停了!志驹公子手下和志宝琴也安静了。

    “谢谢大家!”扶摇公子提起丹田的一股真气,大声呼喊,“我们的表演到此为止!”深深地鞠躬答谢。

    锣声一响,舞台右侧的五位裁判如期而至,五个“十筹”木牌高高举起。

    “小飞(姓诸葛,名飞,字扶摇,坊间称扶摇公子)的表演举世无双,老夫生平见所未见,今日有幸亲眼目睹,真真是死而无憾。”范老先生首先发话,“看来你师傅素罗子所言非虚,青霄宫后继有人了。想必你的雪花心法已练就至高境界了吧?”

    “范老前辈见笑了!”扶摇公子自然认得他,在青腰山顶为师傅奉茶时有过二面之缘的老前辈。

    “我们都给了十筹,总数五十筹,与小白得筹数一致,均胜过幻凌舞团一筹。在此,恭喜你们三组表演获得赛区前三名。中秋,我们江都再聚。”

    “范老都这样说咯,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功法了得!实至名归!但是,我被你的表演勾了魂夺了魄,这笔账,要怎么还?”柳榆笑淫淫的问道,抛了个一奸黠的眼色。

    “这嘛……”扶摇公子顿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我觉得台上那副画有安神定魄的药效……”柳榆继续说。

    “对不起了,小白!别怪我多情,原谅我博爱呐!我的心也伤了,我也要扶摇公子救治呐。”邵懿燕抢着说。

    “这画绝对是良方,包治百病,我需要它来镇宅!”司马建良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哈哈!你们啊……喜欢就别害羞,大胆说出来,那么含蓄婉转干嘛呢?我林季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爱上了那副画,跪求!跪求!”

    “台上表演人员今晚将与尚书大人、各位大人一起用晚膳,同桌照面地把酒言欢,俊男美女左右相伴,好生羡慕,想来也不需要以画作解愁苦了吧?”司马建良阿谀奉承之功了得,又把想分一杯羹的人拒之门外,暗暗自喜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

    “哈哈!司马兄所言甚是。至于范老嘛……哈哈,从来不夺人所好!”

    “那……我们一人挑一个季节,如何?”柳榆接上话。

    四人言语间,套路不可谓不深,看似公平分配,然而,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征得主人同意了吗?显然没有!

    不劳而获想必只是四人一厢情愿罢了。

    “承蒙大家的厚爱,不胜感激。但是,为免落人贿赂的口实招人话柄,我决定将劣作进行拍卖,价高者得,谁愿意为爱付出更多,谁就能拥有它。四天后的年中拍卖展览大会上,期待大家踊跃……”扶摇公子可不想将四季图拱手相让,婉约回拒。

    ”你们有病就赶紧回府吃药!反正大赛已到此结束了,可不要耽误了病情!哈哈!哈哈!“范老先生也跟着开起了玩笑,打了圆场。

    台下观众们拍手称好,笑声、欢呼声响彻天际,经久不息。

    扶摇公子携司徒杏榆、嬛嬛、公孙思远、雪菲姑娘四大美女站成一线与观众挥手作别:

    ”再见!“

    ”有缘再见!“

    ”江都再见!“

    聚有时,散有时,多情最是恨别离,观众们纵有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有的人抱头痛哭、有的人相拥而泣、有的人跪地拜别……

    日落西山,是时候返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