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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双喜临门

    湿热的风和着声声锣响穿过长街短巷,风风火火地跟随着大部队来到县衙门口,一群哭得撕心裂肺的遗孤寡母汗泪染鬓苦水兼下,或跪着或躺着或站着在广场中央,挡住了尚书大人杨禄队伍的去路,十数个愤怒的衙役手持杀威棒也在一旁异口同声地叫喊着:“捉拿纵火犯,护衙门清誉!严惩纵火犯,还我公道!”

    为队伍鸣锣开道的小吏重敲一棒,锣声响彻天际,惊得车内的尚书大人心头一抽一抖,差点跌了落座。

    他急忙掀开帏帘,探出半张涨红的脸怒喝道:“何事惊慌?”,远看着郡太守乾勇和高赞等人从两丈开外的衙门口里快步出迎,又看到窗前穿着粗衣麻布的一奴隶俊俏的侧脸,才稳下心来,头也缩了回去。

    乾勇和高赞双双来到马车前相报,未及他们说完,尚书大人杨禄就打断了他们的话述,冷冷地回应道:“死者家属闹归闹,你们自个儿可别伤了和气,这事你们私下再好好商议,该赔的就赔,也用不着跟我禀报了,刑责的事,你们如果化解不开,就上书刑部!但现在,先把人疏散开了,别挡着道了,影响太坏了!”

    杨禄睡醒来后,一路上都沉迷于高晓仁的花言巧语中,吊足了胃口,满怀期待地想着赶到诸葛府一探究竟,而目的地就近在咫尺,临门开外的几步路,哪能被这些挡路的破事儿耽误了时间,坏了心情?

    乾勇莫敢不从,一声令下便喝退了众人,三言两语便把他们打发离开,暂时在衙门里安顿下来,自己和高赞却跟随着车马左右,往诸葛府而行。

    那边厢,诸葛昂领着全家大小早已在门内等候,只等一声通传便将中门大开,立马出门相迎。

    说时迟那时快,爆竹双响,贵客至,诸葛昂一家无不俯首作揖,齐整地高喊:“恭迎尚书大人!”

    杨禄受了礼,便就省去了其他繁琐的礼节,满心欢喜地笑说道:“诸葛员外客气,客气啦!来!来!来!礼成啦!都起来!”

    “大人纡尊,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诸葛昂恭维道。

    “太见外了!太见外了!”

    “屋里备了点薄酒,请大人上座!”

    “这一趟啊,就不久留啦!这一趟啊,主要是为了收纳上贡,把皇上安排的事先办妥,前线吃紧,耽误不得啊!”杨禄指了指马车前后的队伍和地上摆放的个个宝箱,欲擒故纵地说道,脚却不自主地一步步往中庭走去,突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子,那模样,上身着米白色小袖直袍,衣领处开颈缝半分,露出骨感雄喉,下身配着小口裤,勾勒出两腿修直有致,腰缠着翠玉,别着香花锦囊,脚踩褐色的反绒鹿皮靴,好一副俊俏风华,可谓身光颈靓,颠倒众生,此人不作他人,正是诸葛震宇。

    听高晓仁说得天花乱坠,果不其然,杨禄一见着便掏了心肺。

    城内不知多少黄花闺秀仰慕他家财万贯、长相出众兼且为人玲珑,托媒妁备着生辰八字登门求见,仰慕者众多,经年累月,门环都被叩瘦了,然而来者却被他一一回绝,至今依旧孑然一身,实在是匪夷所思。

    殊不知,诸葛震宇却是个一心一意的痴情种,独独钟情于自家豢养的娼妓——司徒杏榆。可偏偏郎君有情,姑娘却不动心,兼着二人主仆身份,一时难成眷侣,况且,司徒杏榆只不过是诸葛昂安放在花满楼为了在品花榜上争夺花魁的筹码,作为筹码,终究摆脱不了被按在台上交易的命运,或作为门面招揽生意、或在赌局中失去、或在酒桌上兑换成其他好处,如此种种,断也不会成全两人结为连理,否则为培养她十数年之久投入的成本之巨,何以收益?姑且撇开钱财不论,堂堂豪富之家若娶个家妓为妻媳,岂不沦为全城百姓的笑柄,诸葛家颜面何存?

    就在诸葛昂引人入座的时候,诸葛曼瑶却痴痴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迎着杨禄刚刚指去的方向,含情脉脉地望着那个穿着麻布粗衣的少年郎,那张脸,天庭饱满方阔,两堂剑眉一对星目,山根鼻梁高挺如岳,端正而传神,怎叫一个英俊了得,可谓不染风尘气,只附超凡身。

    那人也无不二之选,正是林森。

    高晓仁把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见得她痴心模样,心里滋味是酸、是涩或是苦,无奈统统压在怀内,不露丝缕神色,假装没看见,淡淡然走过她的身边,拱手作揖,轻声说道:“小娘子,有礼了!若小娘子听我一言,嫁给尚书大人为妾,我可保你清白无恙,你也可保那昆仑奴安然!”

    诸葛曼瑶被突如其来的骚扰,吓得离了魂似的,脑海一片空白,良久才缓过神来,回作了个揖,没搭理他就往屋里走去。

    高晓仁快步跟了上去,死皮赖脸地说道:“否则……否则,他就是有铜皮铁骨,也遭不住奴隶牛马之苦……”

    诸葛曼瑶闻言,身体不由僵住了,惶恐不安地问道:“你纠缠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哼!干什么?你本该属于我!你去问问城内百姓,无一不知你爹将你输给了我爹,但却没人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高晓德为了救你,冒死踏入高兴楼,毁了赌契。”

    “你……无耻!”

    “哈!我无耻?好!好!就算我无耻!但只要你听我安排,必然保你毫发无损,也保他周全。那你,该拿什么来报答我?”

    “你说到做到?”诸葛曼瑶迟疑片刻,怯怯地问道,心里一味地责怪自己连累了林森,如果不是他护送自己回城,就不会发生连日来的种种苦难……

    “我说到做到!”

    “好!我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诸葛曼瑶转念一想,把心一横,只要能救出林森,自己就是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

    俗话说,迷情令智昏。诸葛曼瑶本就涉世未深,又无城府,遇着诡计多端的高晓仁,岂能不被玩弄于鼓掌之中?而高晓仁心里打的什么盘算,天知、地知、人尽皆知,为了女人,莫过于情,莫过于色,还能生出第三样?

    片刻功夫,一众人等悉数入座。尚书大人杨禄以怕醉酒误事为由,把高晓仁硬生生地摁在左边的座位以作挡酒之用,而右边坐的则是尚书夫人,有左右护法在侧,心中不虚,大放厥词,屋里人人迎合,莫有唱反调一说。

    而酒正酣时,高晓仁没有发酒疯却一反其道,就席间的笑谈提出相左的意见:“与震宇兄上契,拜大人为父,是一喜;纳曼瑶小姐为妾,是喜上加喜。然则,兄长认了父做了子,为父的又岂有娶他妹妹为妻妾的道理?这不有违伦常,成何体统?要不将震宇兄收为大人的入幕门生,相随左右,为朝廷效力;而曼瑶小姐则纳为妾室,为大人和夫人分忧,一里一外都照顾周全,同样的情分,同样的双喜临门,大家觉得如何?”

    “哈哈!好!好!好!合情合理!那就……依他的办?”尚书大人杨禄笑淫淫地拍手应答,望向诸葛昂,等着回话。

    “好!好!大人怎么说,怎么好!就依他的办!”诸葛昂春风满面笑着答应。

    诸葛昂自然是有备而来,既然敢在席间主动提出上契和婚嫁事宜,肯定有权衡过得失,考虑到远在北方的朝廷实力江河日下,而三论门盘踞南方,厚积薄发,势头如日中天。过分地讨好朝廷,只怕会引起门主的猜忌,甚至惹来杀机。好在湖底密会时有言在先,各家纳献保底后可酌情增添,反正回程中途将设下截杀,夺回助资。若有震宇随队作内应,自己更加放心;而杨禄得着曼瑶在侧,料会麻痹大意,如此一来,则事半功倍。

    “择日不如明日!就在高兴楼设下婚宴,宴请城内官绅!”高晓仁把在车上说与尚书大人杨禄的话再当众说了一遍,得到纷纷应和。

    ……

    欢乐常在,难留,总是短暂的。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迎来了黄昏,黄昏是太阳星君提醒凡人归家的信号,他耗尽余力点燃流火烧着了半边天,只为照亮人们归家的路。

    高晓仁见事情已交待得七七八八,没了继续逗留的必要,趁天色未晚,借故溜之大吉。他还有下半场,今夜要亲自出马对付诸葛震寰,事先在赌坊设好局,誓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高晓仁的赌局是否如愿得逞,暂且按下不表,而崔良骏(字志驹)的飞鸽传书,则等来遂心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