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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密室

    那甬道里有些潮湿,黏糊糊的汁液不断从头顶的藤蔓上滴落下来,带着铁锈的味道,尽管这些藤蔓已经死去。

    “刚刚…是祂杀死了这些东西?”鹤漪怜从耳坠里取出了黑伞,撑开,挡在两人头顶。

    “准确来说是通过你,来赐予了它们死亡。”言槐安逐字逐句地解释道:“你应该听说过那个传说,七神跟邪神的恩怨。”

    “嗯,七神杀死了邪神。”

    闻言,黑发青年嘲讽地笑出了声,道:“杀死?掌控死亡的神灵怎么可能被杀死?没听过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祂不会死,祂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形式,祂通过你的想法来影响现世,就像刚才那样。”

    鹤漪怜不语,被邪神选上这件事算不上坏事,当然也不算是好事。他拥有了一部分死亡的权能,这是好事,但是谁知道邪神会通过什么来影响自己,自己到最后会不会被神灵代替。

    要是祂最后降临在自己身上,那自己真的有办法来抵抗祂吗?

    “这些事情,是你自己查出来的?”鹤漪怜轻轻眯起了双瞳。

    “不啊,跟顶头上司聊天聊出来的,厉害吧。”槐安眯了眯眼,冲着他一笑,又是一脚踢碎面前挡路的枯木,道:“毕竟祂也是闲得蛋疼。”

    红发青年歪了歪手里的手电,道:“这样说你的上司好吗?”

    “没关系,祂不是不可言说的真神,祂听不到的。”言槐安踩过脚下的血水,两人不再搭话,并肩地向着人形枯木奔逃的方向走去。

    人形的枯木像是被什么东西追逐一样,摆着疯狂地向着通道里逃跑的姿势,被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这暗道真长。”槐安叹气道,踩到了地上的枯木碎片,无奈地看着那幽黑的,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暗道。

    “有点太长了。”鹤漪怜皱紧了眉,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在胸膛里膨胀,蔓延,有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

    “……槐安,你脚下的碎片,是不是你之前踢碎的那个。”鹤漪怜听着自己的声音,感觉更加不妙,言槐安愣在了原地,他缓缓垂下视线,脚下的枯木碎片,似乎……对着他们,咧开了唇角。

    “活人……是活人哩……”

    “嘻嘻,活人哩。”

    “献上活人……为……献上……”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它们发出了诡异而奇怪的笑声,那些枯木似乎在向着他们缓慢移动,它们扭过五官,它们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它们渗出鲜血,它们伸出手。

    “好恨……”“活人……嘻嘻嘻嘻………活人………”“凭什么……你们可以活着……好恨……”

    奇怪的呓语忽远忽近地响着,它们似乎不存在,又似乎近在咫尺。

    灵诡异的声音在暗道里回响,脚下的劫火焚烧开去,点燃了凑近的枯木和遍布的藤蔓。

    那些戏谑的声音在一瞬之间化作了惨叫,尖利地几乎要刺穿耳膜。“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恶魔!!!”它们吼道。“你毁了这一切!!!你毁了这一切!!!”

    “母神……伟大的母神……”“救救我们……”

    他们似乎在祈祷,又似乎在求饶。

    “分明是你们先动手的。”言槐安垂着眼眸,看着那些凑近的,张牙舞爪的枯木被他一剑一剑地砍成碎块,化作尘埃。

    “切,就这种东西也敢拦路。”鹤漪怜抬手收起火焰,看着那些诡物的声息渐渐弱了下去,然后归于平静。

    “我还以为多麻烦呢。”鹤漪怜长出了一口气,他觉着自己手里的劫火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但是又没法子说上来,闷在心口有些叫人难受。

    “怎么了?难受?”槐安看他站在原地,凑上前来,看着他的左眼。“没事。”红发青年轻轻咳了两声,看向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发觉他身后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破碎的巨大营养罐矗立在这密室之中,碎掉的玻璃上鲜血淋漓,人类支离破碎的尸骨被扔在地上,地砖上尽是干涸的血迹和如脉搏一般跳动着的藤蔓。

    “看来这里发生过什么。”言槐安摸着下巴,猜测道:“难道是这里做什么禁忌实验然后没看好跑出去了?这也太俗套了。”

    “不太对。”鹤漪怜看着破碎的仪器和桌上已经被血污染的纸张,道:“方向不对,如果是这里的危险东西跑出去了,那这些人不应该跑到这儿来,那是在找死。”

    “唔。”槐安看了眼巨大的营养罐,蹙了蹙眉。“按这里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概是外面的什么实验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们想来这里避难。”

    “可能性很大,但应该还是出了什么意外。”鹤漪怜踢开地上的骸骨,打量着密室里杂乱的书桌,伸出手去掏弄。

    《诡物死亡残留活性论》《神灵》《不可言说》《神灵与容器》《七神秘史》……

    各种各样的书籍堆在桌上,乱糟糟的,厚厚的灰尘掩盖着,言槐安端着从里头捣腾出的《生物活性成分》在那儿看着。

    “找找看有没有地图。”鹤漪怜踢了槐安一脚,让他别忙里偷闲地看书。

    “好好好。”言槐安应付着在书堆里随意地捣腾着,扬起一些灰尘。

    鹤漪怜嫌弃地挥手扇着,被那些灰尘呛得有些咳嗽。

    “咳咳咳咳……你能不能……”

    忽的,红发青年顿了顿,在那乱糟糟的书籍的底下抽出了一本破旧的,绿色封皮套子的本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实验日志,衡栎。

    “这什么?”言槐安拎着手电筒,打着光照着这薄薄的书页。

    03年,x月x日,不知道什么天气。

    我来到了白塔,它是神临最大的研究所,这是我毕生的愿望,我终于,终于可以开始进行我的研究了!

    ……

    04年,x月x日

    第一次实验失败,诡物侵占率过高导致异化。

    ……

    07年,x月x日

    168次,失败,无法交流。

    ……

    08年x月x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构想是成功的!!!为什么!!!他们凭什么否定我!!!

    ……

    09年,x月x日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神……伟大的母神……

    ………

    10年,x月x日

    我疯了?它们说我疯了?愚昧的,愚昧无知的……无知的……

    12年,x月x日

    母神……祂来了……母神听到了我们的呼唤……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日志并不多,大部分都只是寥寥几句,有些字上糊了血和药水,看不大清楚。

    “哦,看起来这人精神不正常。”言槐安眯着眼,用手指点了点上头的日期,道:“不过,这里居然有312年的记录。”

    鹤漪怜眯了眯眼,用指腹擦过那些字,那些干涸的血字透露着着本日志的主人早已经精神失常,却又固执地认为疯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有什么问题吗?”鹤漪怜放下日志,看着黑发青年不安的神情,问道。

    “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份卷宗吗。”言槐安的眼眸低垂,嗓音有些深沉,道:“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312年包括其之后的记录,所有的记录,所有的记忆就像被重置了三年。”

    “就像,不存在一样。”

    “……你没问过你的顶头上司?”鹤漪怜看着他,眨了眨眼。

    “祂在睡觉。”

    “……真闲啊。”红发青年咂了咂嘴,伸手在桌面的灰尘画了个笑脸。“神灵的事情,我可说不清楚。”言槐安耸了耸肩,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说道。

    “你觉得这个罐子里会是什么?”鹤漪怜踩着那些碎玻璃,眨了眨眼。

    “不知道,诡物?实验体?人类?还是外面那个花苞一样的东西?”槐安百无聊赖地又在一旁翻起了书。“反正指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鹤漪怜叼着手电筒,在书桌上翻找着,试图再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怎么连一份地图都没有。”他看着已经被推干净了的书桌,蹙了蹙眉。

    “不会也给烧了吧。”槐安拎着手里的旧书抖了抖,本想着能掉出些什么,但却是把那本已经破破烂烂的书抖得掉了页。

    鹤漪怜放下了那看起来似乎毫无意义的记录本,踢着地上的尸骨,他眯着眼,用手电照去。

    那白森森的头骨上,似乎有着密密麻麻的齿痕,是啃噬的痕迹,他眯了眯眼。

    回主控室看看,这儿似乎没东西了。”言槐安接过他手里的黑伞,又看了一眼那个破碎的玻璃罐子。“走吧。”鹤漪怜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同那人一块踏出了这间密室。

    身后,网状藤蔓的微光弱了下去,慢慢地消散,冒出黑色的古怪气体追上了鹤漪怜的衣摆,又倏地消失不见。

    死去的藤蔓一点点掉落,砸在那摊开的实验日志上,让他翻了一页。

    那是这本破烂的册子的,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

    祂来了。

    空白的书页下,有着长长的,醒目的,血迹手印,那有着六根手指。

    密闭的空间里诡异地吹起了风,阴森,刺骨。破碎玻璃罐子的地下,铁皮斜斜歪歪地盖着,发出渗人的,钢铁摩擦的声响,一下,两下。

    “回来了。”

    鹤漪怜用手电筒照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突然有些发愣。“槐安,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这里没有……这么多尸体吧。”

    干瘪的尸身,摇摇晃晃地吊在半空中,就着手电的光看去,原先空旷的控制室里已经吊满了风化的干尸,它们齐刷刷地对准这个方向,就像是有眼睛一般,用空洞的五官面对着他们。

    “跑!”言槐安立刻拉紧他的手腕,拽着人从悬挂干尸下的空隙滑铲了过去,又纵然跃起,挥手用寒冰凝成长枪,击碎了总控室那遍布血手印的厚玻璃,拉着鹤漪怜从那破碎的洞口跳出,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嘎吱嘎吱响的平台上。

    里头的挂尸跟活过来了似的,咔啦啦地转过头,尽管有些干尸已经拧断了自己的脖颈。

    “这是什么鬼东西。”鹤漪怜甩了甩被他拽得生疼的手腕,抬手握上幻出的银扇,心里有些发怵。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不是百科全书!”言槐安白了他一眼,道:“反正在这种地方,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跑就完了!”

    挂尸无风自动着,它们摇晃着,缓慢但又确实是移动着靠近玻璃上的破洞。

    它们尖叫着,哀嚎着,他们张开嘴。

    “呓语系诡物?这么多。”鹤漪怜缩了缩脖子,捂上了耳朵,但乱七八糟的呓语依然还是在脑海里回荡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