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伊甸园
【1】
*正文
新元0年。
无穷无尽的沙漠热浪上，一棵树也没有。
漫天星辰闪烁的夜。
“亚当”在前方举着火炬探路，“夏娃”紧随其后，怀里抱着襁褓婴儿，。
他们穿着一身黑色条纹的兽皮和无花果树叶的裙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沙漠峰峦上跋涉。
亚当顶着头顶雪白的月，背着身对夏娃说：
“现在来解决储备粮吧。”
夏娃摇摇头，她调整了一下扶着婴儿的手势，从衣带里摸出一只红透的果子。它的外形饱满，在两极剧变的沙漠温度下长途跋涉几公里，表面还没出现干瘪的迹象。
这是临走前从伊甸园果树上摘的苹果。
两人即将坐下休息，
泛着白光的沼泽出现在距离不远的平地上，那里聚集着几只水鸟，见有人来，扯着高亢的鸣声飞远。
两人平静地度了一晚，醒来采撷橙黄的沙棘果和千岁兰充饥，夏娃在挑选食物之余，留最稚嫩的几颗果子喂婴儿，亚当则用随身的斧头砍伐密集尖刺的仙人掌，用作水源。
第二日再启程，亚当和夏娃决定将储备粮留到最后。
没想到接下来，这一周能见到的绿洲数量相比之前减少了，沿途能见到的可食用植物也变得奢侈，夏娃劝亚当在就近的绿洲留宿下来。
“你闭嘴，我们就快到城市了。”
“你想回伊甸园？”
夏娃吃惊地问。
“该死，这个破地方难道一个人也没有吗？”
第九日，天际边终于出现一面墙。
几分钟前夏娃和亚当还计划着怎么向原住民解释说他们是哪里的难民、有什么悲惨的遭遇，绕过墙才发现，那只是几块经历了风吹雨打的断壁残垣。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该死的，我哪都不去了，我累了。苹果给我。”
“再等等…”
“等什么，等我们被太阳晒干吗？”
“它是我们走出沙漠的希望，不能吃！”
亚当一把抢过果实，在夏娃惊惶的眼神中啃了一大口，一边嚼动着抱怨：
“怕什么，反正我们吃过一次苹果，它又没金贵到哪里去。”
“不是，看看你的脸……!”
亚当不耐地斜睨夏娃，他对这个女人的爱早已被恶劣的环境和渺小的回归可能性耗尽，甚至产生了用婴儿顶替储备粮的邪念。
亚当将头伸到乱石凹凸不平表面的水洼上，用中空的仙人掌收集水分，收集完再处置婴儿也不迟。
起初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亚当以为眼里进了沙，揉揉眼再定神向水面上看去，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缩小了：
镜面般清澈的水面上，他的两颊脱落，露出粉红的上颌骨。
夏娃隐瞒了什么？
这苹果有毒！
还想去逼问她，没想到这双腿也不管用了。还没完全站起来，膝盖先一步与小腿罢工，
接着是四肢、下腹、胸腔、头颈……亚当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在夏娃的惨叫声中化成一滩白骨和烂肉。
没了男人的保护，失了神的夏娃在短暂休息片刻之后决定抱着婴儿继续前行，大白天的滚滚沙浪中遭遇了一头饥肠辘辘的狮子，被撕碎在尖牙利爪下。
第十日，本该在烈日下迅速萎缩干化的白骨和烂肉得到来自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洗礼，开始蠕动和膨胀。
只是半天时间，这团烂肉的大小就超过了原地的废墟。就像孩童捏在手中把玩的橡皮泥，渐渐有了复杂而精致的人形。
肌肉和牙齿变成兽人，
枕叶变成羽族，
顶叶变成巫师，
指骨变成树人，
胃变成巨人，
肺变成精灵，
肾变成双面人，
……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从肉色的糨糊中出生，用似孩童一般迷茫的目光互相打量着对方。伸出手去确认对方是实体。
没想到站在断壁外围的那些“人”眼见被石堆挡住、相对阴凉的地方已被凭空出现的入侵者占据，再被身旁长相截然不同的生物所震慑，恼羞成怒地对“入侵者”发起了攻击：
兽人张开獠牙尖爪朝尖耳朵的精灵扑去，精灵不甘示弱地迅速躲闪，猫着腰抄起地上的石块就砸向对方；双面人的一张脸在背后提醒面前的那张警惕体型正变得庞大的巨人，这边小心地寻找隐蔽区域；树人的手臂转眼扭曲成粗犷的枝干将瞳仁微亮的羽族牢牢捆住，却因为与她对上视线而失去魂魄似地倒下。
转眼间，荒漠上演了一幕幕腥风血雨，大半的“新生命”在这场儿戏似的初见战中陨落。至于留下来的嵌合人，他们在日落前自主地分成数百个团队，互相威胁达成牵强的和解。
起初每个集团的人数都只在千人上下。
伴随着日出月落，他们也各自先后探寻到了沙漠边界，分散到每个方向开始了新的政权建立。
偶尔有些集团面临竞争和兼并。不过，就在这风起云涌的剧变中，这颗荒废的星球花了两千多个新元年来拥有上亿个原住民，从中分立出来的国家居民大多生活富裕、经济雄厚。
只是，最初的亚当与夏娃无人知晓。
*结尾：
自私、贪婪断送亚当前途
胆小、懦弱夺去夏娃后路
瑞吉捏了捏眉心。
虽然这本宗教书的内容离谱程度大过天际，瑞吉心头也隐约有种预感：
这一则传说暗示了嵌合人与沙幕镇045坑遗体的关系。
【2】
学者会是一所陈列着各式科学装置的公用实验部，现有的实验用具有试管架、溶剂瓶、研钵等。尽管原始，也有几台仪器偏现代，比如燃烧试验箱、称重计量台。
瑞吉返回学者会，和十几个据留的组员打了招呼，换上白大衣，从冷冻储物柜中取出几支带标签的试管。
这个世界的死者身体中会析出一种半透明带血丝的晶体。经过近几年的实验证明，‘晶体’是一种蛋白质，‘血丝’则是一种名为遗传信息链的物质。其中，从头部提取出的‘灵核’可以用于读取生前记忆。
瑞吉留意到储物柜中有几个门类的样液空缺，于是交代组员们尽快补全缺少的试剂。这边，他整理了手上几瓶装着冷冻细胞液的试管，这些是从不同种族的嵌合人身上提取的材料。将它们依次置入试管架，送进信息链测序仪。
储物柜边上摆着一件洗衣箱。对这些把夜晚当一般白天过的学者来说，平时穿脏的衣物都交付洗衣箱的‘充能漩涡’清洁。
和物主相处时间一长，本没有自主意识的法术，一旦有了合适的载体也开始学会‘思考’。武器挑选顺眼的，即使被偷走也能鬼使神差地回家，等等此类。自嵌合人记载历史以来都是司空见惯。有的甚至学会一两句人话。就比如洗衣箱中的‘充能漩涡’，它原是由水系魔法师定期维修，现在洗衣箱里生活也有几百年，从混着泡沫的湿漉工装中凝聚起一只‘小喷泉’，发出与甩干节奏同步的声音：
“叮咚，预计洗衣时间一时辰。”
瑞吉‘啪’一声关上箱盖，提示音被衣物滚动声淹没。
“这声音听着怪渗人，就不能换一台吗。”
“组长，这是正常现象啊正常现象，”
旁边的尼拉打开储物柜，记录缺少的试管瓶编号：
“我们都知道您对魔法有强烈的排斥，可是放在所有行业中，考古和魔法的关联已经很小了，这种事可以容忍的。”
“再说一遍，我们成立考古队的初衷是，创造一个不需要魔法也能运行的社会。”
尼拉听得欲言又止，转而去喊座位上整理遗迹照片、四只眼睛朝不同方向瞅的马林：
“缺少信息链溶液编号001-035。”
马林听着站起来，一边眼睛还瞄着照片，一边找组员采购。
“吭哧”
测序仪扫描完毕，送出一张带着35条信息链微观图像的网格纸。
瑞吉先取出网格纸，拾起抽屉里备用的培养皿，用滴管置入培养液，再戴上单片镜，用微型探针取出灵核中的血丝，放进培养皿。
现在他想将遗体获取的灵核也培养成细胞液，这样其中的‘血丝’才能转译为可研究的信息链，与网格纸上的链条对比。
从细胞中提取出的蛋白质与信息链，经过一道道工序分离，遗传信息链制成了可供观察的切片。装着“实验室储用信息链”和“遗体信息链”的载玻片分别置于两台“微观探测仪”下，用中心光点锁定粒子位置，再记录基因链的属性。从001到035总计统计35份，假如符合猜想，能从35份对照组中发掘可循的规律，如果运气不佳，可能还得用到035后面序号的细胞液。
瑞吉和组员们为此忙碌了一天一夜。马林收集样本，尼拉准备培养皿的调制，林瑟整理和纠错数据，其余的组员负责采购、保养设备。
中间遗体信息链因为意外断裂形成联会复合体，重新从培养皿筛选几颗‘细胞’用作切片；每张切片保持新鲜的时间也有限，于是前后更换了十几次。
终于，在这天中午，他从这一份份对照表中得到基础猜想：
如果说一条基因链包括‘上游’、‘编码区’、‘下游’三部分，尽管编码区中有一小段（外显子、内含子）没有共通点，上下游的结构特征却趋近一致。
从考古现场发现的遗体遗传信息与每个种族的嵌合人遗传信息都不同，却都有共通点。
这足以证明两者存在某种关联。
此前也有不少人声称从地底下发现过遗体，然而没人提出过这一发现，这是否说明他们这次发掘的‘墓室’非同寻常？
瑞吉因这一发现激动地站起来，绕着位置走两圈，引来其他学者的注意：
“组长，什么事？”
“可以开始筹备考古汇报了。”
尽管这可能是个巧合，波尔·瑞吉有预感，它将成为追溯“嵌合人”起源的最直接论据之一。
出名的机会来了。
【3】
拨通旋转拨号电话，瑞吉向缇娅表达了希望她来倾听新发现的诉求。
换上一套蓝领，在人流往来的街口等。缇娅出现得很准时，身上穿的衣裙也比画展上的缎面连衣裙更为张扬：
蓬松洛丽塔裙，半遮面的礼帽，白皙而纤瘦的手臂上覆着一层带纹理的镂空手套。一朵白色的花苞翩翩然走近。瑞吉愣愣地看着她那纤细的腰身。
“是波尔·瑞吉先生是吧？”
“噢……噢，是是。”
瑞吉从求学起几乎都蹲在房间里，以前是教室，现在是学者会，对街上的店铺并不了解。
缇娅首先提议去服装店，她在细节精致的裙装前停留的时间最多，比如领口、柄图、暗纹和褶皱的剪裁细节，蕾丝的花纹等等，都够缇娅研究一阵。瑞吉来回看了一遍，多次想帮忙挑选，却因为服装方面所知甚少而词穷，选择在门口等待。等缇娅出门，再分担购物袋。
缇娅好像也发现了瑞吉不常出门这点，于是她找到一间咖啡厅，就着点心和红茶开始聊天。
瑞吉将最近的发现简单跟缇娅说了一遍，期间不忘拿出文件袋说明。
“波尔先生心情不错？”
缇娅支着头听完瑞吉的描述，眉毛微蹙：
“想法是好的，最近国家局势紧张，社会宗教分子对新研究很敏感，波尔先生要小心。”
“会的。”
“缇娅小姐既然是魔药学者，短期里有什么目标？”
“嗯？我想在德兰特学院当老师。”
瑞吉望着缇娅白皙的脸，眼里毫不掩饰地散发着炽热之情：
“现在，我需要身为在校生的缇娅小姐协助我推广‘嵌合人起源’的研究，学校就是个不错的舆论场所。还有，我之前当过德兰特学院的历史助教，可以写推荐信。”
缇娅雪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绯红：
“其实……当老师只是短期目标，我的长远计划是外交官。”
“嗯？有如此志向，波尔先生更要解囊相助。”
“不、不必，”
缇娅纤细的手指拢着散发热气的茶杯，低声细语，每个音节都像踩在棉花上：
“我不缺财政，波尔先生愿意推荐我已是喜不自胜。”
听见‘喜不自胜’，到嘴的无糖红茶也多了一丝甜味：
“那就，你当上外交官，而我成为莫尔城近代最有名的科学家。”
“……好，一言为定。”
【4】
不知不觉一个月时间过去。
这天一大早，瑞吉忙着向雇员交代考古汇报会现场的秩序维持规则。他的眼眶上积着连夜检修汇报措辞留下的黑眼圈。
一一交代完毕，这边电话机传来‘叮铃’响声，林瑟率先跑过去，将电话贴在头上的猫耳旁边：
“你是？”
“组长，有人找你！”
是她么？果然没错，瑞吉想着过去接电话，
“学院教师的面试成功了。”
“恭喜。”
“顺道祝波尔先生汇报成功。”
瑞吉放下电话，转身回后台检查扩音器。这时，有另一道焦急女声从门口方向传来，在向几个组员问话。
“您好，这边正在忙……”
瑞吉展开笑颜，回过头来看见一位面上客气但透着焦虑的女性：
“有谁知道这附近的私人医院？”
话音未落，瑞吉发现了女人手边牵着的白发小孩。小孩也才比膝盖高一点，正用一种漠然的神情注视着他。
*正文
新元0年。
无穷无尽的沙漠热浪上，一棵树也没有。
漫天星辰闪烁的夜。
“亚当”在前方举着火炬探路，“夏娃”紧随其后，怀里抱着襁褓婴儿，。
他们穿着一身黑色条纹的兽皮和无花果树叶的裙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沙漠峰峦上跋涉。
亚当顶着头顶雪白的月，背着身对夏娃说：
“现在来解决储备粮吧。”
夏娃摇摇头，她调整了一下扶着婴儿的手势，从衣带里摸出一只红透的果子。它的外形饱满，在两极剧变的沙漠温度下长途跋涉几公里，表面还没出现干瘪的迹象。
这是临走前从伊甸园果树上摘的苹果。
两人即将坐下休息，
泛着白光的沼泽出现在距离不远的平地上，那里聚集着几只水鸟，见有人来，扯着高亢的鸣声飞远。
两人平静地度了一晚，醒来采撷橙黄的沙棘果和千岁兰充饥，夏娃在挑选食物之余，留最稚嫩的几颗果子喂婴儿，亚当则用随身的斧头砍伐密集尖刺的仙人掌，用作水源。
第二日再启程，亚当和夏娃决定将储备粮留到最后。
没想到接下来，这一周能见到的绿洲数量相比之前减少了，沿途能见到的可食用植物也变得奢侈，夏娃劝亚当在就近的绿洲留宿下来。
“你闭嘴，我们就快到城市了。”
“你想回伊甸园？”
夏娃吃惊地问。
“该死，这个破地方难道一个人也没有吗？”
第九日，天际边终于出现一面墙。
几分钟前夏娃和亚当还计划着怎么向原住民解释说他们是哪里的难民、有什么悲惨的遭遇，绕过墙才发现，那只是几块经历了风吹雨打的断壁残垣。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该死的，我哪都不去了，我累了。苹果给我。”
“再等等…”
“等什么，等我们被太阳晒干吗？”
“它是我们走出沙漠的希望，不能吃！”
亚当一把抢过果实，在夏娃惊惶的眼神中啃了一大口，一边嚼动着抱怨：
“怕什么，反正我们吃过一次苹果，它又没金贵到哪里去。”
“不是，看看你的脸……!”
亚当不耐地斜睨夏娃，他对这个女人的爱早已被恶劣的环境和渺小的回归可能性耗尽，甚至产生了用婴儿顶替储备粮的邪念。
亚当将头伸到乱石凹凸不平表面的水洼上，用中空的仙人掌收集水分，收集完再处置婴儿也不迟。
起初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亚当以为眼里进了沙，揉揉眼再定神向水面上看去，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缩小了：
镜面般清澈的水面上，他的两颊脱落，露出粉红的上颌骨。
夏娃隐瞒了什么？
这苹果有毒！
还想去逼问她，没想到这双腿也不管用了。还没完全站起来，膝盖先一步与小腿罢工，
接着是四肢、下腹、胸腔、头颈……亚当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在夏娃的惨叫声中化成一滩白骨和烂肉。
没了男人的保护，失了神的夏娃在短暂休息片刻之后决定抱着婴儿继续前行，大白天的滚滚沙浪中遭遇了一头饥肠辘辘的狮子，被撕碎在尖牙利爪下。
第十日，本该在烈日下迅速萎缩干化的白骨和烂肉得到来自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洗礼，开始蠕动和膨胀。
只是半天时间，这团烂肉的大小就超过了原地的废墟。就像孩童捏在手中把玩的橡皮泥，渐渐有了复杂而精致的人形。
肌肉和牙齿变成兽人，
枕叶变成羽族，
顶叶变成巫师，
指骨变成树人，
胃变成巨人，
肺变成精灵，
肾变成双面人，
……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从肉色的糨糊中出生，用似孩童一般迷茫的目光互相打量着对方。伸出手去确认对方是实体。
没想到站在断壁外围的那些“人”眼见被石堆挡住、相对阴凉的地方已被凭空出现的入侵者占据，再被身旁长相截然不同的生物所震慑，恼羞成怒地对“入侵者”发起了攻击：
兽人张开獠牙尖爪朝尖耳朵的精灵扑去，精灵不甘示弱地迅速躲闪，猫着腰抄起地上的石块就砸向对方；双面人的一张脸在背后提醒面前的那张警惕体型正变得庞大的巨人，这边小心地寻找隐蔽区域；树人的手臂转眼扭曲成粗犷的枝干将瞳仁微亮的羽族牢牢捆住，却因为与她对上视线而失去魂魄似地倒下。
转眼间，荒漠上演了一幕幕腥风血雨，大半的“新生命”在这场儿戏似的初见战中陨落。至于留下来的嵌合人，他们在日落前自主地分成数百个团队，互相威胁达成牵强的和解。
起初每个集团的人数都只在千人上下。
伴随着日出月落，他们也各自先后探寻到了沙漠边界，分散到每个方向开始了新的政权建立。
偶尔有些集团面临竞争和兼并。不过，就在这风起云涌的剧变中，这颗荒废的星球花了两千多个新元年来拥有上亿个原住民，从中分立出来的国家居民大多生活富裕、经济雄厚。
只是，最初的亚当与夏娃无人知晓。
*结尾：
自私、贪婪断送亚当前途
胆小、懦弱夺去夏娃后路
瑞吉捏了捏眉心。
虽然这本宗教书的内容离谱程度大过天际，瑞吉心头也隐约有种预感：
这一则传说暗示了嵌合人与沙幕镇045坑遗体的关系。
【2】
学者会是一所陈列着各式科学装置的公用实验部，现有的实验用具有试管架、溶剂瓶、研钵等。尽管原始，也有几台仪器偏现代，比如燃烧试验箱、称重计量台。
瑞吉返回学者会，和十几个据留的组员打了招呼，换上白大衣，从冷冻储物柜中取出几支带标签的试管。
这个世界的死者身体中会析出一种半透明带血丝的晶体。经过近几年的实验证明，‘晶体’是一种蛋白质，‘血丝’则是一种名为遗传信息链的物质。其中，从头部提取出的‘灵核’可以用于读取生前记忆。
瑞吉留意到储物柜中有几个门类的样液空缺，于是交代组员们尽快补全缺少的试剂。这边，他整理了手上几瓶装着冷冻细胞液的试管，这些是从不同种族的嵌合人身上提取的材料。将它们依次置入试管架，送进信息链测序仪。
储物柜边上摆着一件洗衣箱。对这些把夜晚当一般白天过的学者来说，平时穿脏的衣物都交付洗衣箱的‘充能漩涡’清洁。
和物主相处时间一长，本没有自主意识的法术，一旦有了合适的载体也开始学会‘思考’。武器挑选顺眼的，即使被偷走也能鬼使神差地回家，等等此类。自嵌合人记载历史以来都是司空见惯。有的甚至学会一两句人话。就比如洗衣箱中的‘充能漩涡’，它原是由水系魔法师定期维修，现在洗衣箱里生活也有几百年，从混着泡沫的湿漉工装中凝聚起一只‘小喷泉’，发出与甩干节奏同步的声音：
“叮咚，预计洗衣时间一时辰。”
瑞吉‘啪’一声关上箱盖，提示音被衣物滚动声淹没。
“这声音听着怪渗人，就不能换一台吗。”
“组长，这是正常现象啊正常现象，”
旁边的尼拉打开储物柜，记录缺少的试管瓶编号：
“我们都知道您对魔法有强烈的排斥，可是放在所有行业中，考古和魔法的关联已经很小了，这种事可以容忍的。”
“再说一遍，我们成立考古队的初衷是，创造一个不需要魔法也能运行的社会。”
尼拉听得欲言又止，转而去喊座位上整理遗迹照片、四只眼睛朝不同方向瞅的马林：
“缺少信息链溶液编号001-035。”
马林听着站起来，一边眼睛还瞄着照片，一边找组员采购。
“吭哧”
测序仪扫描完毕，送出一张带着35条信息链微观图像的网格纸。
瑞吉先取出网格纸，拾起抽屉里备用的培养皿，用滴管置入培养液，再戴上单片镜，用微型探针取出灵核中的血丝，放进培养皿。
现在他想将遗体获取的灵核也培养成细胞液，这样其中的‘血丝’才能转译为可研究的信息链，与网格纸上的链条对比。
从细胞中提取出的蛋白质与信息链，经过一道道工序分离，遗传信息链制成了可供观察的切片。装着“实验室储用信息链”和“遗体信息链”的载玻片分别置于两台“微观探测仪”下，用中心光点锁定粒子位置，再记录基因链的属性。从001到035总计统计35份，假如符合猜想，能从35份对照组中发掘可循的规律，如果运气不佳，可能还得用到035后面序号的细胞液。
瑞吉和组员们为此忙碌了一天一夜。马林收集样本，尼拉准备培养皿的调制，林瑟整理和纠错数据，其余的组员负责采购、保养设备。
中间遗体信息链因为意外断裂形成联会复合体，重新从培养皿筛选几颗‘细胞’用作切片；每张切片保持新鲜的时间也有限，于是前后更换了十几次。
终于，在这天中午，他从这一份份对照表中得到基础猜想：
如果说一条基因链包括‘上游’、‘编码区’、‘下游’三部分，尽管编码区中有一小段（外显子、内含子）没有共通点，上下游的结构特征却趋近一致。
从考古现场发现的遗体遗传信息与每个种族的嵌合人遗传信息都不同，却都有共通点。
这足以证明两者存在某种关联。
此前也有不少人声称从地底下发现过遗体，然而没人提出过这一发现，这是否说明他们这次发掘的‘墓室’非同寻常？
瑞吉因这一发现激动地站起来，绕着位置走两圈，引来其他学者的注意：
“组长，什么事？”
“可以开始筹备考古汇报了。”
尽管这可能是个巧合，波尔·瑞吉有预感，它将成为追溯“嵌合人”起源的最直接论据之一。
出名的机会来了。
【3】
拨通旋转拨号电话，瑞吉向缇娅表达了希望她来倾听新发现的诉求。
换上一套蓝领，在人流往来的街口等。缇娅出现得很准时，身上穿的衣裙也比画展上的缎面连衣裙更为张扬：
蓬松洛丽塔裙，半遮面的礼帽，白皙而纤瘦的手臂上覆着一层带纹理的镂空手套。一朵白色的花苞翩翩然走近。瑞吉愣愣地看着她那纤细的腰身。
“是波尔·瑞吉先生是吧？”
“噢……噢，是是。”
瑞吉从求学起几乎都蹲在房间里，以前是教室，现在是学者会，对街上的店铺并不了解。
缇娅首先提议去服装店，她在细节精致的裙装前停留的时间最多，比如领口、柄图、暗纹和褶皱的剪裁细节，蕾丝的花纹等等，都够缇娅研究一阵。瑞吉来回看了一遍，多次想帮忙挑选，却因为服装方面所知甚少而词穷，选择在门口等待。等缇娅出门，再分担购物袋。
缇娅好像也发现了瑞吉不常出门这点，于是她找到一间咖啡厅，就着点心和红茶开始聊天。
瑞吉将最近的发现简单跟缇娅说了一遍，期间不忘拿出文件袋说明。
“波尔先生心情不错？”
缇娅支着头听完瑞吉的描述，眉毛微蹙：
“想法是好的，最近国家局势紧张，社会宗教分子对新研究很敏感，波尔先生要小心。”
“会的。”
“缇娅小姐既然是魔药学者，短期里有什么目标？”
“嗯？我想在德兰特学院当老师。”
瑞吉望着缇娅白皙的脸，眼里毫不掩饰地散发着炽热之情：
“现在，我需要身为在校生的缇娅小姐协助我推广‘嵌合人起源’的研究，学校就是个不错的舆论场所。还有，我之前当过德兰特学院的历史助教，可以写推荐信。”
缇娅雪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绯红：
“其实……当老师只是短期目标，我的长远计划是外交官。”
“嗯？有如此志向，波尔先生更要解囊相助。”
“不、不必，”
缇娅纤细的手指拢着散发热气的茶杯，低声细语，每个音节都像踩在棉花上：
“我不缺财政，波尔先生愿意推荐我已是喜不自胜。”
听见‘喜不自胜’，到嘴的无糖红茶也多了一丝甜味：
“那就，你当上外交官，而我成为莫尔城近代最有名的科学家。”
“……好，一言为定。”
【4】
不知不觉一个月时间过去。
这天一大早，瑞吉忙着向雇员交代考古汇报会现场的秩序维持规则。他的眼眶上积着连夜检修汇报措辞留下的黑眼圈。
一一交代完毕，这边电话机传来‘叮铃’响声，林瑟率先跑过去，将电话贴在头上的猫耳旁边：
“你是？”
“组长，有人找你！”
是她么？果然没错，瑞吉想着过去接电话，
“学院教师的面试成功了。”
“恭喜。”
“顺道祝波尔先生汇报成功。”
瑞吉放下电话，转身回后台检查扩音器。这时，有另一道焦急女声从门口方向传来，在向几个组员问话。
“您好，这边正在忙……”
瑞吉展开笑颜，回过头来看见一位面上客气但透着焦虑的女性：
“有谁知道这附近的私人医院？”
话音未落，瑞吉发现了女人手边牵着的白发小孩。小孩也才比膝盖高一点，正用一种漠然的神情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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