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来了倆城里娃

    1998年的盛夏，陆家村村口从一辆破旧的中巴车上走下一位老妇人，虽然头上清晰可见的白发，和脸上无法遮挡的皱纹但依然精神抖擞，怀里抱着一个约莫着一岁大的孩子，手舞足蹈配合着咿咿呀呀想挣脱着下来自己走。旁边已经等待了许久的大爷已经迫不及待冲过来抱过孩子，面带笑意和蔼可亲。

    “我大孙子这么久才带回来，在那边他们夫妻俩自己都过不好，留我孙子在那受什么罪，早该回来了。”听着男人这样说，妇人也是直接开口：“想看你孙子怎么不自己去带，两千里路，我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都累的够呛，孩子那么小能受得了，整天为自己私心，也是根本不管别人，怎么不去打你的麻将，去晚了海燕想你想的慌。”男人听到这老脸一红，讪讪没有回话，抱着孩子也是开开心心的往家走去。孩子不哭不闹，乌黑明亮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及现在这个抱着自己的陌生的男人。他也不知道离开了那个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万人向往的城市，来到这一个平淡无奇，只有茶前饭后家长里短的村子里会遇到什么人，会经历什么事。

    “老婶子，这才送走你家老大两个儿子，又接回来一个，吃喝拉全要人管，带不完的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儿孙自有儿孙福，照顾好自己才是正经的。”说话的是一个年方四十岁的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跟女人长的很像，很好看，眉眼都透露着温柔，还有一丝清明，穿着非常精致的衣服，不断的打量着被抱着的孩子，然后开口问道：“奶奶，弟弟叫什么名字呀？”

    “额，名字，小名倒是有了，大名还没起，金凤，村里就你文化高，你家平乐名字多好听啊，看前面那些个孩子户口本上都写着毛蛋，凳子，那怎么行。”妇人看着面前年前的女人说道。金凤听了犹豫了下说“那肯定好呀，你跟你家那口子说一下，我也回去好好翻翻书。”“哎，那好那好，可得用心啊。”“自然是用心的，孩子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欢，也不怕人，再大点咱家平乐也有个伴一起玩，那我先回去了，看看什么名字好。”

    “平乐，喜欢弟弟吗？”“喜欢”“那等弟弟再大点以后多照顾照顾弟弟，也好跟你做个伴，你也刚回来，弟弟也刚回来，照顾好弟弟，当年嫁给你爸一无所有，受了你大娘太多恩情，还不清了，你爸做生意啊被骗了，我和你爸呀只能出去打工还钱了，看到屋子里那满满一屋子奶粉吗，三鹿，你喝过不少呢，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小男孩本来听得好好的，听到这也是一头的黑线，无奈的白白眼，不过也注意到妈妈说的要出去打工还债，他今年虚岁也就才五岁，似懂非懂，总之是大概知道妈妈是要离开自己了，也记住了，要照顾好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

    第二天一早金凤就来了，顶着个黑眼圈，精神看着不太好。“婶子，孩子名字想好了，你和小叔看看合不合适。”“好啊好啊，快说给我听听”“叫陆清乐，怎么样，倒也没有什么说法，我们家平乐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闲心对定水，清净两无尘，希望清乐永远清净无尘，随心随性，也别想咱们似的受那么多苦。”“他爷，金凤说清乐，我听挺好的，就这样定了”“哎，那你都不听听我意见你还问我干嘛”“通知你一声，除了打麻将还会干嘛，八点了，饭也吃了，还不去找海燕，不然就去找你表妹，反正别在家烦我。”躺在摇篮里的小清乐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反正就是乐呵呵的笑出了声，老头子也不争论，摆摆手接着逗孩子。

    没过多一会院子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妇女，亲戚朋友邻居来了个七七八八，农村总是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但凡有点事可以参与都会一窝蜂的参与，不来参与一番，日后茶前饭后聊什么呢，于是挨个的把陆清乐，摸摸抱抱捏捏，最过分的是有人扒开了他那细小无力的双腿，摸了摸那小小清乐。饶是十个月的清乐确实不爱闹也有些撑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号啕大哭起来，挣脱着想逃离，本来还在各种夸奖孩子乖巧可爱的众妇人，突然哈哈大笑，笑作一团，好吧，大概所有孩子幼儿时的囧事多半都是被欺负懵懂无知人为制造的。

    陆平乐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来到了小清乐面前，捏了捏清乐的鼻子，又贴上去细细的嗅了嗅，淡淡的奶香味，好闻极了，让人想忍不住啃上一口，味道也一定是充满了奶香。又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只有随着细汗蒸发出淡淡的香皂味。于是他这样想着便贴下脸对着小清乐亲了一口，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嘴唇上淡淡的奶香，不禁砸吧砸吧嘴，似是回味无穷。陆清乐看着眼前的人，咯咯的笑出了声，一把抓在了陆平乐脸上，攥住一块肉，便不松手了，疼的陆平乐嗷嗷叫，只得顺势把脸又贴下去，赶紧轻轻的掰开了那只小手。倒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起身回家去了。

    陆平乐觉得，他很喜欢这个小屁孩，虽然他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如果是个小姑娘就好了，他肯定会娶回家来，把所有的零食都给他。也许在孩子眼里，最珍贵的就是零食，玩具，但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身外之物，或许有一天他会明白，但是到底要怎么去取舍，又会是怎样的结果，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