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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知否知否,是男儿该当行

    戴权回了皇城,兜兜转转去了九五飞龙殿。殿内崇正帝穆蕻正与林黛玉弈棋,戴权躬身站在了林黛玉的身后,穆蕻瞟了他一眼。

    “回来了?他怎么说?”

    “有些难缠,一定要进太和庙演一出告御状,不见到圣上和林姑娘,他不罢休。”

    林黛玉啪的一子断了穆蕻的气眼,悠然起身告辞:“臣女输了,请告退。”

    崇正帝好笑的看了一眼棋局不置可否,戴权拦住了林黛玉的去路。

    “林姑娘且慢,有一件事,老奴还要你的证词。”

    林黛玉侧身而立有些不满,蹙眉瞧着戴权不语。

    戴权嘿嘿笑着说道:“林姑娘勿恼,这件事关系着蒋公子的身世,还是让老奴问明白了好。”

    “他?”

    戴权点点头,冲着崇正帝开口:“适才见他的时候,他自承是老亲王的徒弟,这一点上倒是没说假话,老奴查探的结果也是如此,他自幼便出家在姑苏善福寺,那场火过后他还曾在林姑娘家住过一段时日。”

    林黛玉心里一甜,轻点额头,认可了这段往事。

    戴权继续说道:“本来这师徒关系就够近的了,而老亲王为何要收下他做幼徒呢?他自称是老亲王认他当做儿子...”

    “什么?”林黛玉惊呼了一声。

    崇正帝也站起了身,义忠前太子有没有后可是个大问题,不由他不紧张起来。

    戴权反而波澜不惊:“但据他说,老亲王是认错了,他确实不是穆家的子孙,而是另有隐情。但现在又没证据说清这件事,所以先告诉了老奴,也算在天子面前过个明路。”

    “他不承认?他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

    崇正帝有些不可思议,就算蒋玉函年纪小不懂事,大哥穆莳绝对不会不懂这些啊,也不会不告诉他吧?

    戴权叹口气,躬着腰悠悠的说道:“这正是老奴担心的事。圣上,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宁肯舍了不要,还说这也是老亲王的意思。天下会有不要的人么?老奴怎么也不信。所以,林姑娘,他在你家里做客的时候,可有外人造访过你家?”

    林黛玉好生无语,又不得不解释起来:“臣女那年才两三岁,就算是看见了来人,还能记到今天吗。”

    崇正帝哑然一笑,因为戴权被林黛玉给问住了,他忘了算这小姑娘的年纪。

    “那他这算是什么?不见你,他不说老亲王的下落,还拿模棱两可的身世搅浑水,到底图个什么?不爱江山爱美人?”

    林黛玉脸色通红的双眼蓄满了泪水,看的戴权更琢磨不清道理。

    穆蕻却明白了过来,这对小儿女还未涉及私情,尚在模棱两可间。这时候最是听不得旁人说三道四,故此林黛玉恼了。

    “好了,你先退下吧。既然正主来了,我自会放你回去,安心去等着吧。”

    林黛玉蹲身万福,倒退着出了九五飞龙殿,雪雁一直等在外面,赶紧过来搀着黛玉回偏房。

    “他真来了?”

    “来了来了,我瞧的真真的!带着一群歌姬,好不逍遥快活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进了太乐司。”

    林黛玉一点雪雁的脑门:“你就不会说他个好吗。咱们如今算是阶下囚,他敢来这一趟,我承他一辈子的情。”

    雪雁一噘嘴表示不服,但有不好多说,主仆两个回了屋紧闭起门窗,不知道又商议些什么。

    殿内的崇正帝则稍微松了口气,蒋玉函的表态让他知晓了义忠的态度,不仅不争还要帮他稳住。

    这是最好的结局。

    当年的事,诚如忠顺亲王穆蕤所说,他们父子兄弟最是清楚怎么一回事。

    穆莳的太子位立的早,他又兢兢业业兄友弟恭的安分等着继位,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突然之间穆莳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正要深查下去的时候,一夜之间皇宫里爆出了巫蛊之事。

    天翻地覆一般,穆莳就丢了太子位子,险险还要丢了性命。

    接下来可谓是波云诡谲,四王八公保住了太子的命,他又“离奇”的消失在了人群的眼前。

    而自己,莫名其妙的大病一场后,却被立为了皇储。直到父皇退位自己登基后,才渐渐的感到了身体的不对,但以为时太晚,在位七年,只纳了一次后宫,就是担心此事被人发觉,从而步了大哥的后尘。

    崇正帝手里捏着一颗云子翻来覆去的把玩,忽然问戴权:“大伴,你看那蒋玉函到底怎么样?”

    戴权迟疑了一下,不肯明说:“老奴观人不甚明了,不如圣上亲见一次。”

    崇正帝轻笑一下,知道戴权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不敢乱说,又问了一个旁的话:“林姑娘如何?”

    “这倒是个聪慧的孩子,只是身子骨看着不行。”

    “她和朕一样,都是被人下了毒了!”

    戴权不语,毒杀林如海一家,本来就是太上皇的手笔,没想到的是林黛玉逃了一难后被送到了京城,就在太上皇的眼皮底下,反而让太上皇收了手。

    崇正帝背起双手望着殿外,要说恨,他比义忠亲王更恨!

    父皇何其忍心害自己的儿子呢?虎毒尚不食子,害了一个不算,还要害第二个!朕不能死,也不会死。不把那个私生子找出来当着您的面杀了,朕心不甘!

    心不甘,意难平,本就是人生憾事。

    蒋玉函算不了那么多的人心,只凭一样无欲无求,立足就高过了众人许多。

    眼前的胜负有了戴权的暗示后,想不赢都难。

    清河班众女连输三阵,他都一点不急。

    摆足了名士的架子,温言宽慰诸女:“人家是指着这手艺吃官饭的吗,你们才混了几年?输的不冤。”

    青莲无语,清漪苦笑。这算是安慰人吗?

    蒋玉函冲着得意洋洋的乐官们一拱手:“既然赢了姑娘们,也该我下场一会了。先出一词,一炷香之内比的过我,算我输。”

    “哈哈哈!何其狂妄!”范琴指着蒋玉函说道:“诗词一道本官接着你,第二道比什么?”

    蒋玉函随手拿起二胡,施施然坐下:“当然是比曲了。我有一曲,乃是我前段日子行路时所做,诸公不论是老调还是新曲,在场诸君子若说我的曲不好听,就算我输。”

    一位老乐师出阵:“小娃娃好大口气,老夫会会你的新曲。”

    范琴给蒋玉函介绍这位乐师:“吴师傅乃是南派大家,与京城的华师傅并称南吴北华。”

    蒋玉函掂量了一下分量,行后辈礼,嘴上却是不认输:“两位大人都是乐坛大家,又是乐坛前辈,小子自然是敬仰的。能和您老切磋,是在下的荣幸,胜过了您,想来更能让众人服气。”

    “狂悖!”

    “无礼!”

    “不知天高地厚!”

    无数喝骂声涌了过来,蒋玉函面不改色坦然面对。

    古曲有佳曲名段是不假,但后人也不是没有能千古流传的绝唱!

    蒋玉函伸出三根指头:“清河班输了三阵,我就赢回来三阵。第三阵,比唱!”

    “呵呵呵”范琴冷笑起来:“旁人不知你的底细,我还不知么?第三阵比舞!否则你胜之不武!”

    蒋玉函把二胡放在一旁,走到方才比试的桌案前,拿起笔来,看了看姑娘们和乐师们填的词,嘴角一翘:“比了!词、曲、舞!我要尔等送我进那太和庙!纸来!”

    清漪连忙过去新铺了一张熟宣,蒋玉函蘸足了墨,心中暗想:宋有老苏、清有纳兰。生平不闻纳兰词,总是多情也无情。今日就让这词横空出世,不绝其文字也。

    提笔写下浣溪沙三个字,不假思索一字一字的写来。

    清漪在旁,一句一句的念来:“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蒋玉函将笔一掷:“三炷香能比的过也算你们赢。”

    场内鸦雀无声,那句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堪比千古名句,这谁能写的出来?三炷香?三天也难!

    蒋玉函重新拿起了胡琴,调了调音,眼眸低垂低声说道:“一曲梁祝,乃是悼念南北朝时一对痴儿女所做,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