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锲子

    深秋时节，已经是夜深人静，寂寂深宫，重重宫墙，长乐宫中的主殿中灯火通明，只闻虫鸣声，不闻人语声。

    寂静的长乐宫后院中树影婆娑，凉风习习，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好似银盘清光乍泄。静贞皇后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仰望着宫墙外西南方向的天空，思绪不知飞向了何处？

    阔别了大半年，他终于要回来了。前几日有消息从前方传回来，说西南的战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五天后率兵亲征的皇上将班师回朝。

    她要离开了，只是，他会心甘情愿的放她离开吗？

    她是北燕的静贞皇后，也是他的糟糠之妻，她陪他从山野乡间到庙宇高堂，一路走来风雨漂泊，有过甜也有过苦，如今天下已经安定，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本该活跃在山野之间，采采草药，打打野味，呼吸着山林之间自由的空气，或许给寻常百姓看看病，游历山河名川，或许嫁给一个凡夫俗子，相夫教子，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囚于深宫。

    可是她爱上了他，甘愿陪他从山野到庙堂，奢求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幸福，为此她折断了一双腿，就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牢笼的金丝雀，没有了自由、更没有了自我。

    小银翘一进院中，就看到静贞皇后孤零零的坐在院中，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火盆，帮静贞皇后把腿上的毛毯盖严了：“皇后，这天寒露重的你怎么又出来呢？你这双腿千万不能再受凉了。”

    静贞皇后摸了摸小银翘的小手道：“小丫头，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

    听了静贞皇后的话，小银翘撅起一张小嘴巴，生气道：“皇后的身子虚弱，你自己不心疼，我还心疼了。”

    “对不起，小丫头，是我错了。我只顾及了自己的感受，却忘了别人的感受，下次我注意好不好？”

    小银翘欲言又止道：“皇后，你......不难过吗？”

    静贞皇后看着远处的夜幕，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道：“如今我难不难过，又有谁会真的在意呢？”

    人人都说她本是山野之人，粗鄙野蛮惯了，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北燕皇帝勉强封她为后，只是念在她曾经是他糟糠之妻的份上。

    虽然名义上她贵为皇后，可是她在这皇宫中却还不及一位贵妃尊贵，她的一言一行在皇宫中处处受限，根本没有尊贵、自由而言，现在的皇宫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大铁笼，把她囚禁于此，让她插翅难逃。

    静贞皇后轻轻地转动了轮椅，语气淡淡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皇宫再巍峨壮丽，终究不是她心之向往；后位再尊贵华丽，终究不是她毕生所求；她本属于山野，却误入囚笼，为爱所囚，为情所困，失去了自由。

    苍凉，失落，事到如今，只剩下一片心灰意冷。梦醒了，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西南战事一解决完，阴离就日夜兼程，一路上他快马加鞭，只想早日回到皇宫中，看一眼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阴离回到皇宫后，直奔长乐宫，他远远的看到了长乐殿中坐在轮椅上的她，好像是她又不是她。

    曾经他眼中的她那么鲜活，如今看着失去双腿的她，心如枯槁，再无生气，他不知道自己曾经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是不管是对还是错，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她离开。

    再后来，皇帝带着皇贵妃出宫祭祀，那一天宫中大部分的人都去了皇家寺庙，只有少数宫人留守宫中。

    当夜长乐宫走水，静贞皇后因为双腿不利于行，而被活活烧死在长乐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