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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周瑾走失生辰纲

    时间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气温逐渐上升,田里时常能见到光着膀子的农夫了,一些贩夫走卒也都会在正午太阳高照的时候停下找个阴凉处歇息。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在大名府权势熏天。那留守唤作梁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原在京城中书省做个中书舍人,整日价干些“等因奉此”的文牍勾当,他自负颇有些才能,平日总是感慨不得志。他的妻子蔡夫人这才多次央求蔡京,蔡京也想要在地方上有个实权的自己人,因此一番周旋下将他派到大名府做这留守知府。宋制朝廷中书省、枢密院、宣徽使这三个部门的属官带职到地方做府官,不称知府,而称判府事。梁世杰以中书侍郎或中书舍人的身份判大名府事,故人称梁中书。梁中书感念蔡京的提拔之恩,因此每年在蔡京的寿辰和过年前都会送去价值不菲的礼物。今年梁中书提前便搜刮了十万贯金银财宝,就等着到了蔡京寿辰之时送去做个贺礼。虽说他只得了十万贯金银珠宝,但是从百姓身上搜刮而去的何止十倍?

    一日,梁中书正在思量运送这生辰纲的合适人选,兵马督监李成前来汇报军务。这李成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外号李天王。梁中书便向其询问道:“李督监,我这里有一份重要差事,只是不知让何人来当。你来给我参谋参谋。”

    李成心中一动,连忙说道:“为大人分忧乃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不知是何差竟让大人犹豫不决?”

    梁中书从案后站起身来,踱步到了李成身边说道:“你应知道我岳父老泰山是当朝蔡太师。我能有如今的地位,少不得我岳父的提携。如今我岳父生辰已近,我公务繁忙不得脱身,因此准备一些寿礼要送到京城。可是大名府距离京城山高路远,一路运送这寿礼非精明能干之人不可为。不知督监可有推荐的人选?”

    李成听了之后,心想这差事虽然有些风险,只要一路上有几十名军卒看护,谁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说完成使命后在梁中书这里能立下一功,到了京城太师府,能在蔡京面前露个脸也是天大的机会。他想到前些时日副牌军周瑾给他送了不少财物,请他平时多加提携。于是李成思量片刻后便向梁中书说道:“相公,我心中有两个人选,我将他们都说与相公,还请相公定夺。”

    梁中书说道:“督监尽管说来,都是自家人,我还能怪罪你不成?”

    李成忙说道:“这第一个人选便是号称’急先锋’的索超,他是咱们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武艺高强,手中一把长斧,有万夫不当之勇。第二人便是这索超的徒弟,名叫周瑾,在留守司做个副牌军,他也深的索超真传,武艺不凡。上次前去博州聊城县平息暴民反叛的便是此人。”

    梁中书听后,走了几步后说道:“索超乃是我大名府的大将,不可轻动。河北最近有暴民流窜,听说已成气候,我正要派遣他前去平乱。运送一个寿礼,让这周瑾去足矣。你前去通知周瑾,让他前来听用。”

    李成便得令退下,他找到周瑾,将此事告知于他。周瑾顿时喜笑颜开,这等美差做成了,回来做个正牌军就更有希望了。于是他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上各插一把黄旗,上书“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两个军健跟着,两日内便要出发。

    临行之前索超前来送别,他叮嘱道:“徒儿,此去东京,途中盗贼不少,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单身客人不敢独自经过,若他们知道是金银宝物,必来抢劫。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索超此人脾气暴躁,但是向来对自己这徒弟周瑾很是关照。周瑾对自己师傅的武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但是索超不懂得讨好上司,因此即使是武艺高超,如今也还是一个留守司正牌军。周瑾心中虽然对索超的话不以为然,但是仍旧回道:“多谢师傅叮嘱,徒儿定会再三小心。”索超又交代了几句,周瑾这才带着生辰纲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刚开始周瑾还有几分谨慎,但是行路几日后,什么都没发生,他便大意起来。他心想:我带着这几十兵卒,黄旗上写明了是太师的生辰纲,寻常盗匪哪里敢出来打劫,真有不怕死的怕是也要白送我功劳。又行走了几日,除了有几个流民想要靠近,被军卒给哄散了,再也无其他事情发生。

    这一日周瑾他们到了紫金山脚下,正直当午,军卒们饥渴难耐,都想要歇息片刻,吃些东西,躲躲这毒辣的太阳。周瑾在马上也有些饥渴,他一挥鞭子,大声喊道:“大家歇息片刻吧,吃点东西,喝点水。”军卒们听到周瑾的话,一个个的都热的除去了外衣铠甲,扔到路边,躲在树荫下开始喝水,吃些干粮。出发了这些日子,他们带的食物也消耗不少,剩下的都是些硬干粮,只能临时充饥,真吃起来也是难以下咽。周瑾放下硬干粮,喊来一个军卒,说道:“你去前面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酒茶饭店,没有的话,若是有挑着醪糟贩卖的也将他喊来。”军卒领命而去。

    不多时,那军卒兴奋的跑了回来,他向周瑾汇报道:“启禀牌军大人,小的奉命前去查探,往前两里多,路边便有一个酒店。小人进去查看一番,店面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酒食确是不错,小人怕有意外,因此先尝了些酒菜,并无异常。”

    周瑾一拍那兵卒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就是想先贪个嘴,却在这里说的正义凛然。不过,你独自一人去吃了他家的东西,半天也没反应,想来应该无碍。”他朝躺在路边休息的兵卒喊道:“大家伙快收拾一下,前方不远就有酒店,咱们赶过去,好吃好喝一顿,今日就住在那里,不赶路了。”众人听了,欣喜不已,纷纷都收拾得当,赶着大车朝前面而去。

    有那小卒引路,果然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家打着酒旗的饭店开在路边,众人欢喜的赶着车朝着饭店跑去。到了酒店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个伙计,看到外面突然来了十辆大车,还跟着几十个军汉,他连忙招呼生意。周瑾将马匹和大车都安排到路旁,并安排了军卒轮流看护,他进了店,朝那店小二问道:“小二,准备几桌你们最好的酒菜,别怕军爷们不给钱,这锭银子是定金,你先拿着。”

    店小二忙道:“各位军爷能够赏脸光临小店,已经是小店的荣幸,岂敢先拿军爷的银子。我这就下去准备酒菜。”

    周瑾叫住正要往后堂的店伙计,问道:“不知你们的店老板可在?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当面请教。”

    店小二说道:“好是不巧,我家老板今日去附近县城采购东西去了,估计傍晚就能回来。军爷有什么要问的,小的可以先为代劳。”

    周瑾问道:“这荒郊野外的,人烟稀少。你们把店开到这里,能有什么生意啊?在者此处乃是紫金山的地界,听说常有歹人出没,你家店铺怎能幸免?”

    店小二哈哈一笑说道:“启禀军爷,您说的紫金山的土匪早被官府剿灭了。附近山上出产不少药草,有人常去采集,也时常有猎户上山打猎,因此我家主人便在此处开了个酒店,虽然客人不比城里的多,但是这附近数十里也是独一份的生意,自然酒菜就卖的贵些。”

    周瑾见店小二对答如流,神色如常,也就放下了疑心。店小二下去之后,不多时酒菜就陆陆续续的被端了上来。这酒菜虽比不得城中的精致,但是口味却也不差,让人闻了之后食指大动。周瑾还是留了个心眼儿,让一半人先吃,过了许久没有异常之后剩下的人再开始吃喝。众人这些时日风餐露宿的,今日才吃上一顿正经的酒食饭菜,纷纷狼吞虎咽起来,片刻之后桌子上的东西便被吃的剩不下什么了。在周瑾的授意下,每张桌子上只能喝一坛酒,这样保证都不会喝醉。周瑾见军卒都吃饱喝足了,纷纷泛起困来,他便要了几间房间,便安排着军卒轮流进行休息。周瑾这些时日也是有些困,便回屋内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他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他忙提刀到了外面查看一番,发现军卒都按照安排在好好看护生辰纲,他检查了下并无异常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他却不知在路边树林中有一双眼睛将他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那人看到周瑾掀开箱子之时,里面的珠光宝气,一丝微笑爬上嘴角。

    周瑾回到屋内,这时候一个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三叉黄须的年轻人迎面而来。周瑾一怔,只听那人说道:“各位军爷,小人就是这酒店的老板,名叫朱四。今日前往县丞采购物资,听闻伙计说军爷要见小人,因此才唐突来见。”

    周瑾说道:“老板在这荒郊野外开店,也是好大的魄力啊。真要有个歹人,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朱四苦笑道:“唉,如今城里生意也不好做,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在此开店,只图一个独门生意。采购些物资都不方便,让下面人去做,又不放心,只能亲自前往。”

    周瑾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少了你的店钱。你让下人好好准备些草料喂好了我们的马匹,再打包一些能放的吃食,明日我们离开会多给赏钱的。”朱四应下,忙吩咐下面人去做。

    由于店里采购来了新鲜的酒菜,晚上又是丰盛的饮食,由于中午吃过没有什么问题后,众人也都放下心来,都多喝了几碗酒,虽没有烂醉如泥,但是也都有些微醺。周瑾也多喝了几杯,但是他酒量不错,也没有喝醉。他安排了人轮流值夜之后,便回屋里休息去了。他回屋不多时,听见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个店伙计送来一壶茶,说是老板专门给他们准备醒酒用的。周瑾倒了一碗之后,就觉得清香扑鼻,酒意都被驱散几分,确实是好茶,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店里,也有这等好茶,这朱四还真是雅致之人。他喝了几碗茶之后,便又躺下歇息了。他这一觉睡得特别安逸,昏昏沉沉间,梦到自己完成使命回去之后被梁中书封为正牌军。接下来他又忽然梦到自己走在河边,大风呼啸,自己一下被吹落到水中,浑身冰凉,他拼命的想往出来爬却怎么也爬不出来,正在挣扎间,有一只金鱼跳跃起来抽在自己脸上,抽的自己脸生疼,一只乌龟又一下咬住自己的耳朵不松口,只痛的他拼命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天色已经蒙蒙亮,忽然耳朵上传来巨大的疼痛感。他想用手摸一下,却发现自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正在放到一个猪笼中,浸在溪水中,左边的耳朵已经被割掉。他仰天大叫:“来人啊!救命啊!”

    那间酒店此时燃烧着熊熊烈火,里面哪里还有人?外面的十车金银珠宝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空空的大车,车里装着赤条条被捆绑着的几十名军卒。

    那名叫朱四的老板,此时带着生辰纲早已走远,他撕下一个面皮,露出本来面目,正是那“旱地忽律”朱贵。这间酒店是他们设置的其中一个埋伏点,不想那周瑾却自己一头撞了进来,最后的那壶醒酒茶才是掺了蒙汗药的,军卒都被麻翻,朱贵本想将他们都杀掉,但是王伦怕伤了人命,将事情惹大,引来官府围剿,便将他们都剥光捆住,放到车里。而那周瑾就被他们割掉一只耳朵,也算报了仇。他们带着这十万贯金银珠宝,到了梁山泊,购置物资兵器,又修建起来几座营寨,规模越来越大,这也引得许多人前来投奔,附近的水泊也被他们控制起来,不让普通渔民前来打渔,垄断了一方的渔业资源。

    周瑾在猪笼里面被浸了三天之后,才被附近的村民偶然发现,并将他救下,那些军卒害怕回去收到处罚,在被人救了之后都纷纷散去了。周瑾失魂落魄的在此处带了几天之后,思量再三还是回大名府去了。

    梁中书见到浑身破烂,面黄肌瘦,失魂落魄还失去一个耳朵的周瑾后,大骂其无能,当即打了他几十军棍,压入牢中。经过李成、闻达、索超等人的求情,最后周瑾被刺配沧州。周瑾到了沧州之后不久染上寒症,死在了沧州牢城。梁中书对于丢失生辰纲很是恼怒,派人仔细搜查此事,但是那处地早已被烧为灰烬,周围荒无人烟,连个证人都找不到,最终也是没个结果,最终成了当地官府的一桩悬案。